缅怀丨长歌当哭 追忆名誉村长王新法

一座城，只为一个人。山无言，澧水呜咽，三湘大地也含悲。 今天，是常德市石门县数万名群众泪别王新法的日子。这是一个不远千里从异乡来石门县薛家村义务扶贫的退伍老兵，一个承诺留在薛家村不离开的“名誉村长”。2月23日，他却永远离开了——累倒在脱贫攻坚第一线。

70多岁的老人来了，生前的战友们来了，他相濡以沫的妻子来了，倍加疼爱的女儿来了，更多的陌生人来了，人们深情缅怀着，追忆着……

现场，悼念的人群三鞠躬。“燕人重义，一腔碧血肥湘土；楚天多情，满目红云载雄魂。”巨大挽联，寄托了人们无限的哀思，道不尽的是对王新法这位扶贫老兵的深切哀思和缅怀。

“我们团队中的灵魂走了！”与王新法共事的团队成员谢淼，双眼红肿。她告诉记者，王新法驻薛家村4年，3个春节没有回家，本来今年已和家人约定，准备相聚海南。1月22日，王新法领回了“感动常德十大人物”的牌子，返回途中，他语气沉重地对谢淼说：“小谢，这个年，我不能回去了，关沙田河上的那座桥还等着评审、开工啊！”谢淼说：“老战友，你这次不能再失约家人啊，事情是做不完的。”“失约家人不要紧，失信村民万不能！”然而，这次与家人失约，成了永远的遗憾。

【王新法生前最后一条微信】王新法朋友圈时间定格在2月17日。最后一条朋友圈内容为宣传村里的重点脱贫产业——“体茶”。

【换身新迷彩，是家属唯一的要求】偌大的瞻仰厅内，庄严肃穆，花圈层叠，黑纱白幛，哀乐低回。黄菊、翠柏丛中,盖着党旗的王新法穿着全新的迷彩服，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人们默默走进来，悼念这位不远千里从异乡来石门县薛家村义务扶贫的退伍老兵。新迷彩服，是王新法家属唯一的要求。 2月24日凌晨，按照土家族风俗，村里乡亲们烧起了热水，用新毛巾为王新法擦洗身体。当乡亲脱下他那身常年穿在身上的迷彩服，和他那双半筒长靴时，在场的人止不住泪水奔流。

16岁的简永锐（右一，背书包者）是常德技师学院高一的学生，在王新法离世的当天下午，他从常德市请假赶回了石门，目的就是要送王伯伯最后一程。在王新法的遗体告别仪式上，他对记者说：“王伯伯是我们薛家村的大恩人，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他。”

【你为村民做的事，堆起来就是一座山】谢淼强忍着泪水走出来。她动情地说：“'村长'王新法在村里的这些日子里，带领大伙开山劈石，拓出了15公里山道，架起了6座桥梁，让村民喝上了洁净的山泉水，他为乡亲们做的这些事，堆积起来就是一座山啊！”

现场，村支书覃遵彪早已声音沙哑，哭红了眼，他不停地念叨着：“老伙计啊，村里有67户贫困户摘掉了贫困帽，最后只剩4户就要脱贫了。在这节骨眼上，你怎么就这么狠心离我们而去。”覃遵彪心里一直有些愧疚。4年前，王新法来到薛家村扶贫，覃遵彪还以为他只是做做样子的，没把他当回事。然而，当王新法拿出自己的64万元储蓄，要为村里架桥、修路、建烈士陵园、发展生态茶园时，覃遵彪被他的举动感动了，“每一件，都是实打实的事啊！”

运送王新法同志骨灰的灵车还未出发，在紧临县城的S303线新关镇新关社区前，道路两旁站满了自发前来送“王村长”最后一程的人。记者看到，队伍中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稚气未脱的孩童，甚至有的坐着轮椅也执意送一送。64岁的邓开建就是其中一位。他来的原因很朴素：一个人做好事不容易，做那么多的好事更不容易。他作为一个残障人士，被帮助的时候很多，却没法帮助别人，就想以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内心对好人们的感恩和敬意！

【亲人，你慢些走，慢些走！】王新法女儿王婷捧着父亲的遗像一步一步走出追思厅，悲痛欲绝。父亲王新法累倒在扶贫路上，他的归宿地成了最大的纠结。亲人们想让他叶落归根，而当地乡亲却苦苦挽留，要将他葬在六塔山上。村民在征求女儿王婷的意见时，王婷这样说：“能有这样的父亲，是我一生的骄傲。听说80多岁的老支书林昌义准备带领100多乡亲来县城，请父亲‘回家’。我和母亲已商定，就按父亲生前遗愿，留在薛家村。因为这里，有他未竟的事业，这里的乡亲都是他的亲人。父亲长眠在这里，不会孤独。”

【王村长一路走好】从石门县城到南北镇薛家村，全程129公里，沿途需经过楚江街道、新关镇、皂市镇、维新镇、磨市镇、雁池乡、所街乡、壶瓶山镇、东山峰管理区。沿途都站满了这样自发送别王村长的人群。

【他做事特别执着，什么事都冲在第一线】送别的队伍里，一名男子脸上挂着泪珠。他是在薛家村进行旅游开发的负责人金国情。说起曾共事几个月的“王村长”，金国情特别有感触。“一说村里要搞旅游开发，乡亲们只用19天，共迁出祖先及其他亲人的遗骸71具，然后集中安葬在六塔山的公墓区。”金国情动情地说，迁祖坟的事在农村特别忌讳，没有王村长带领村民转变观念，移风易俗，根本不可能这么容易。“他就是做事特别执着、认真。别人忌讳的，他不忌讳。什么事冲在第一线。”金国情把头扭向一旁。

下午2时，南北镇潘平村，距离薛家村只有几公里的路程。10多位老人一早就翻山越岭，聚集到运输王新法同志骨灰灵车的必经之路陈桔安家，静静地等待着。“为老百姓出了力，作了贡献，我们怀念他！” 77岁徐岳军的话说得很朴实。海拔800米的地方，这里的天空很蓝、很纯净。这春天里，他们就像老伙计一样，仿佛只是在等待“王村长”的一次普通的外出归来。

薛家村口，回忆与“王村长”的点点滴滴，陈文贤觉得他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办实在事，苦干实干，是搞真家伙。”陈文贤曾跟王村长修过一座20米长的石子湾桥。见证过王村长从桥开工连续12天多不休息。他从来不提什么要求，吃自己的饭、用自己的钱，为老百姓做公益事业。“我们真舍不得啊”

“绿水长流尽咏高风亮节德留千秋，青山不老永志扶贫伟业泽被乡梓”，王新法“回家”了。下午3时许，灵车开上薛家村“山河圆”。薛家村5组76岁的肖义国（右一），早在几个小时前，就和数百名村民一样，早早地赶来，等着王新法“回家”。然而此刻，肖义国却和另外一位老人“躲”在了一旁，没有上前。在低沉的哀乐声中，想起自己经常和王新法一同劳动、听王新法讲他心里话的点点滴滴，肖义国黯然流泪。

【两百里长路泪满襟，王村长我们接您回家！】“回来了，回来了。"运送“王村长”骨灰的灵车抵达薛家村海拔1200多米高的六塔山上的“山河圆”烈士陵园，129公里的“回家路”，村民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瞬间爆发，多少人捶足顿胸，多少人失声痛哭，诉不尽哀思，道不完的点点滴滴。

老哥  你怎能离去/杨拓夫

早想为你写首诗
去年开了个头又搁下
原想过些日子来看你
等春暖花开日
我们围坐在长长的木屋前
续一杯绿茶、一杯阳光
谈万物的生长
或在月下、举一杯苦荞酒
谈今年的希望
让诗意荡漾
话是说不完的、许多的故事
也没有结尾

你心中装满了蓝图
蓝图太宽广、覆盖了辽阔的土地
山有多高你心就有多高
水有多长、长不过你心中的翅膀
大大的世界都是你的
你牵挂每一只生病的鸟
呵护每片新芽
你是一位画师、只愿
天地间多一份美好
你是一位诗人、只求
大地多一些好听的声音
而这让你魂牵梦绕的
一切的一切
突然与你失之交臂
阴阳两隔
你就像一颗耀眼的星子
突然消失在银河

如果真有上帝
上帝怎么就不长眼睛
怎么一丝风也没起
就吹熄了你的灯
取走了你的命
你为何走得如此突兀、如此匆忙
你那柔软如水的心
怎么突然变得坚硬如冰
你怎么舍得这穷山沟的
百户人家
怎么舍得这里从陌生到熟悉的乡音
怎么舍得那修好与未修好的山路
你那老蚕横生的双手
你那红肿的肩膀
又怎能放得下薛家村春耕的犁耙
可你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
乡亲们都傻眼了
他们不相信这是真的
他们不知所措
有人说：天都黑了
是啊、天都黑了
天都塌了

关于一座桥的图纸还没绘完
绘图的笔还紧握手心
你就倒下了
远在天涯的孙子
高烧还没退下来
你上午说
己在北京安排好了医院
村里事太多
一时还走不开
与儿子的通话没说完
你就沉默了、你就
永远地关机了
你就这么悄悄地走了
你没看一个医生
没吃一个药片
没喘一口气
你就走了
你走了、没带走一片叶子
没带走一滴露水
也没带走一声鸟鸣

五年了、你从石家庄来
你远离都市而来
来到这巍巍群山深处
来到薛家小溪岸边
辽阔的雄鸡版图上
一个用显微镜也难已找到的小山村
你像妈妈心爱的女儿
远嫁薛家村
王新法、一个铁打的汉子
却是如此痴迷又痴情
仿若前世在此欠下一笔巨债
还债需整整一生
你带来全部的积蓄
全部的力气
还有你走在时间前面的梦想、主义
你满怀信心而来
带着一个老兵的铮铮铁骨
带着北方汉子的豪爽与一腔热血
你带着户口来、带着
组织关系来
你像村里那棵古老的桂花树、根须深深
扎进了大山的岩土
扎进了薛家村的心窝窝
扎进了一段催人泪下的岁月
你在此耕耘、播种
几度风寒、几度春暖花开
五年了，哪家缺吃少穿
你就送去温暖
每逢春节、你都要拥抱那些最需要你的人
一户一户走访、拜年
送去柴米油盐
你说：这些人
比亲人们更需要我
是的、你为光荣的事业
找到了理由
又以亲人的身份
走进穷人心中

这些年、一家人都默默支持你
尊重你的选择
你的亲人都成了薛家村的亲人
但是他们不能一一陪在你的身边
生活起居全靠自已
还要干常人难以干成的事情
你把路修到最高的山顶
把生态茶养在心里
为土特产穿上嫁衣
为留守儿童重建家园
把文明注入孩子的内心
什么脏活累活
你总是一马当先
肩挑背负、你流了多少汗水
脱了多少皮肉
麻雀都有个三十、初一
而你、大年三十
你还要大干一场
我们跟着你干太累
我们累是为了自己
你累是为了我们
一直以来、大家公认
你是薛家村的名誉村长
你是大家心中最亲的人
也是当下最可爱的人

薛家村是红军的战场
是贺龙死里逃生的地方
这里的剪刀峡
发生过68位烈士跳崖的壮举
他们的尸骨散落于峡谷荒野
几十年没有找到归宿
你一来、就建起了山河圆
在高高的山顶
你让烈士的遗骨和油茶
住在一起
大好河山尽收眼底
烈士的精神再次芬芳扑鼻
灵魂得以安歇

一年365天、你时时都在思考
村民如何脱贫、致富
天天都在筹措扶贫的资金
你走村串户
爬山涉水
五个春夏秋冬
你何曾停息
你喜欢大山的色彩
天天一身迷彩服
天天都是普通一兵
哪里困难最大
你最先冲向哪里
你吃得了常人吃不了的苦
受得了常人受不了的罪
你一身正气
笑对人生
你曾是一名公安干警
你是反扒英雄
却被小人所害
被判入狱
不知用了多少风雨
方才洗去那厚厚的冤屈

你一生节衣缩食
余下的钱财都给了陌生的地方
陌生的人
对自己却那样吝啬、苛刻
每餐吃得很少、很少
有几片叶子、几片萝卜
你就心满意足了
每逢有客人
你都是上桌最晚
下桌最早
有什么好吃的
都要留给客人
你的心中装的是天下
唯独遗忘了自己
因为从不在意自己身体
也就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
病魔向你步步袭来
你却一无所知
你被彻底扳倒了
你再也爬不起来了
来得太突然了
没有一个人相信这是真的

有人不停的喊你
村长、村长
连喊了十声、三十声、无数声
可是你一声也没答应
有人在你脚头痴痴的站着
看你、望你、等你
一站就是五个小时
可你再也没睁一下眼睛
有人靠在墙角呼天唤地
泣不成声
老天不长眼啊
这走的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不是我啊
有人头撞墙壁
我们有愧啊
我们没有照顾好你
孩子喊爷爷
大人喊兄弟
薛家村的毎一棵小草
都在喊你
每一只鸟儿都在喊你
天南地北都在喊一个名字
王新发、你在哪里
可是再也没有一个回音
这是怎么了

你真的就这么走了么
那一山的事、那一河泪水
你都不管了
你是太累太累了
你是太苦太苦了
你拿着自已的钱
干着别人的事
你把一条老命当牛使
把命都给了薛家村
老人说：活了一辈子
从没见过这样为别人卖命的人
你走了、我们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伤心欲绝
悲痛万分

村长啊、你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再也走不动了
可是你不能走啊
老哥哥啊、你千万不能走
薛家村的人舍不得
南镇的人舍不得
石门的人舍不得
整个世界的人都舍不得你啊
好人！恩人！

你是昨天下午走的
这一天大的不幸
瞬间转遍了世界
瞬间震惊大江南北
人们争相传递这一伤痛
这一无奈的消息
一夜之间、不知扎伤了
多少山水、多少人心
这一不幸、属于你认识与不认识的人
唯独不属于你
你那么狠心地走了
没有告诉清澈的溪水
也没给留守儿童一个飞吻
你不告诉石头
也不告诉星星
你就如此安静地走了
好像什么都没管
什么也没做
你就这样平静地走了
好像是睡着了
好像在开一个玩笑
可是、你真的走了
你再也不理我们了
再也不说话了
再也不笑了
再也不见了
你只牵挂我们五年
而我们要牵挂你一生
牵挂你到永远

你走后的第一个清晨
火红的太阳冉冉升起
你一定去了最美的天国
一定获得了新生
你那大善大爱之心
你那菩萨之心
你温暖的笑脸
斯文的话语以及为山里人而生的智慧
都与朝阳相聚
光照万里
太阳有落下的时候
而你在大山人民的心中
永远不会坠落
你就留在山河园吧
这是你亲手为烈士修造的家园
你在这座高山之顶
天天可见你心爱的人们
听村里的鸡犬之音

我们也可以天天望见你
像仰望一颗闪耀的星
你在生不求一丝回报
你走了、如一片叶子下地
真不知道为你做点什么
你什么也不要
我们唯有用自己的富裕与
幸福告慰你
这就是你要的最好的
也是唯一的礼物
你走了、你留给薛家村的力量是巨大的
你的身影是山一样的
从此、我们见到山
也就见到了你
老村长、你放心走吧
你为我们搭好了六座桥梁
修好了长长的道路
我们会沿着那个正确的方向永远走下去
我们的小山村一定会
越来越美丽

昨夜、我梦见了你
你对村民说：菜花开了
樱花就要开了
红杜鹃就要开了
说完、你就不见了
老班长、你留给我们的是无限春光、美景
而作为诗人、作为战友
没能在你生前把我心中的热爱写给你、说给你
我是多么遗憾
多么惭愧
你走了、我只能和你牵挂的人们
一起用三月的笔
蘸着春雨般的思念与泪水
写一首留传千古的诗
让世世代代记得你
像你爱我们那样
加倍的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