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周老师,您在哲学层面如何看待同性别的恋爱?
周国平:柏拉图在《宴饮》篇里有一个说法:人类最早有三种人,都是圆球形状的,分别是雌雄同体、雌雌同体和雄雄同体。因为造反,宙斯惩罚人类,把每一种人都劈成两半,爱情就是每一种人都在寻求自己的另一半,要重新合为一体。这是我看到的哲学史上最早对同性恋的解释,它的寓意很明确,就是同性恋是天生的,而这个说法已经被现代科学证实,一个人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是由基因决定的。所以,结论是:同性恋虽然在人类性倾向中占据少数,仍然是最自然的行为,理应得到尊重。
问:周老师,如果这一生真的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办法可以弥补这个缺憾,减少痛苦呢?
周国平:你这么喜欢孩子,我很感动。现在医学手段比较发达,如果身体和经济条件允许的话,不妨考虑试管婴儿和代孕。如果不考虑这个方案,我觉得可以考虑领养。我的朋友中不乏这样做的,情况都不错,在感情上和自己亲生的没有多大差别。养一条小狗,日久生感情,也会疼爱得不得了,何况一个从小带大的孩子。你很善良,如果领养,一定会非常爱那个孩子的。如果这个方案也不考虑,那就只能从别的方面寻求感情的寄托了,比如事业、阅读、艺术等,让自己有充实的精神生活。当然,毕竟不是一回事,你懂的。
问:如果有上帝或智慧特别高的外星人,你最可能向他们请教的一个问题是什么?
周国平:在上帝或智慧特别高的外星人眼里,我提的任何问题也许都是可笑的。不过,我还是勉为其难,就提一个可笑的问题吧。作为人类,我们有生有死,有悲有欢,因此思考和感受着人生的意义。上帝是不生不死、无悲无欢的,所以我想问他,他是通过什么来体会自己存在的意义的。至于智慧特别高的外星人,如果这样的异类真的存在,我感到好奇的是,他的智慧究竟高在哪里,因为从现在的大片看,好像无非是星球大战之类,不过是人类的科技和技能的放大,没有超出人类想象的范围。总应该有一点本质完全不同的东西吧。
问:周老师,请您从哲学的角度剖析一下人的烦恼来自哪里?对待烦恼的正确态度和方法是什么?
周国平:哲学是对世界和人生的根本问题的思考,其特点是立足于世界和人生的全局来看事情,包括看自己在人世间的遭遇。所以,从哲学的角度看,人的许多烦恼是缘于没有这样一个立足点,和自己在人世间的遭遇零距离,这样必定会把小事也看得很大,为此纠结、烦恼。小事是层出不穷、应接不暇的,结果就苦海无边。哲学的用处就在这里,教我们俯瞰人生,站在高处往下看,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有什么可在乎的。其实,哲学和宗教都起这样的作用,让我们身上的一个更高的自我觉醒,不要太在乎那个小我的遭遇。
问:霍金说现代社会“哲学落后科学太久了”,您怎么看?
周国平:我同意霍金的论断。在今天的世界上,至少没有一个哲学家,他的伟大程度可以和霍金在物理学界的贡献相比。近几十年来,有许多重大的科学发现和发明,但重大的哲学建构和创新在哪里?不过,我认为这种情况不足为怪。在人类历史上,哲学和科学是互相推动波浪式发展的,有时候哲学唱主角,有时候科学唱主角。而且,对二者的作用要用大尺度来衡量,倡导经验论哲学的培根诞生近一百年后,牛顿才诞生。开启反本质主义的康德诞生一百五十年后,发现相对论的爱因斯坦才诞生。但不可否认,今天不是哲学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