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阀的大量涌入,所造就的不仅仅是几个空洞的思考者。让知识分子进行有意义的研究的机构也正在被他们的新赞助商彻底改造。在过去的几十年里,由于来自政府的资金来源和慈善组织的资金枯竭,智库试图通过向企业,外国政府,以及有政治头脑的精英争取捐款来弥补赤字。然而,这些捐赠者根本没有兴趣支持那些在智力上享有声望的,无党派的工作,而更愿意为所青睐的观念制造政治支持。换句话说,他们希望获得投资回报。
因此,智库变得越来越党派化。正如德雷兹纳所描述的那样,当前参议员吉姆·德敏特(Jim DeMint)在2012年被任命为传统基金会(Heritage Foundation)的主席时,他就从研究转向行动,以满足捐赠者的要求。在2012年,科赫兄弟起诉了卡托研究所,以获得对该组织更多的控制权,因为该组织的研究有时与共和党的正统观念发生冲突。与此同时,自由派智库已经屈服于企业的影响力,虽然不那么赤裸裸的充斥着党派偏见,但同样是妥协的:布鲁金斯学会最近聘请一位地产开发商担任高级研究员,同时接受40万美元来为其公司在旧金山的重建计划游说。
类似的效应在大学里也发挥着作用。随着大学的管理委员会越来越多的由银行家,对冲基金经理和房地产开发商主导,存在已久的抵御资本控制的学术研究的禁令已经被抛之脑后。甚至连名牌大学现在也为与企业关系纠缠不清的研究敞开了大门。例如,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英国石油公司赞助的一项研究得出了一个被广泛报道的结论,即“深水地平线石油泄漏事件并不像大家认为的那么糟糕[1]”。正如历史学家菲利普·米罗斯基(Philip Mirowski)在《科学市场:美国科学的私人化》(Science-Mart:Privatizing American Science)中详细描述的那样,大学已经迫不及待地采纳了企业的研究与发展运营模式,而这些公司不再认为在公司内部进行研究是有成本效益的。而且,由于它们受到竞争压力的影响,企业投资于基础研究的可能性要小很多,而相较应用科学,基础研究更将导致重大的科学突破,这种投资方案会使他们能够加快挣钱的速度。
另一方面,企业赞助商也变得更加大胆,迫使科学家规避那些可能威胁其企业利润的结论,并努力让那些坚持跟踪事实的人产生怀疑,尤其是在气候科学领域。更不用说那些涌入大学甚至是精英大学的,资助那些关于资本主义的美德的课程、福利国家的缺陷的研究的大量企业资金了。迈克尔·马辛(Michael Massing)在去年的《纽约书评》中报道,哥伦比亚大学教育学院接受了数百万美元的拨款以制订有关“国家面临的财政挑战”的高中课程表---“我们为什么需要削减福利”的法典。与此同时,金融服务公司分支银行与信托公司(BB&T)已经资助了几十所大学来宣扬“资本主义的道德基础”和安·兰德(Ayn Rand)的思想。
德雷兹纳的书中所提供的证据,使人们看到了一个惊人的图景:在这个国家里,超级富豪正积极地寻求破坏那些已经形成了的在20世纪很大一部分公众信任基础的机构。因为他们的财富很大程度上来自金融,而不再依附于国家的物质基础设施——他们不是钢铁巨头或铁路大亨——现代富豪不再利用自己的财富来保护公共需求。相反,他们把财富武器化,目的是创造更多的资本,并根据自己的不具代表性的政治信仰来重塑社会。“只有35%的美国富人支持消费,这是确保好的公立学校所必需的。”德雷兹纳指出,“这与来自公众的87%的支持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富人还支持削减政府支出和社会计划,这比其他公众更强烈——这与他们花费数百万美元购买学界支持不受管制的资本主义的冲动相吻合。
战后美国的知识机构远非十全十美;大学和智库接受了美国政府的军事资助,而且常常为美国帝国主义提供知识基础。然而,在二战后的30年里,公司的力量受到一个强大的劳工运动的制约,高等教育变得广泛普及,社会服务得到扩展,这是美国历史上最民主的时期。大学和智库能够建立一个公众信任的基线,部分因为其知识生产并没有直接控制在大部分怪异的亿万富翁手中,这些家伙要求他们的品位得到满足,其喜爱的政治观点得到认可。
考察到这种新的景观,很明显观念领袖的真正作用是成为那1%人群的有机知识分子,并为他们服务——正如葛兰西所说的,这一角色是给新兴阶级在社会中提供了一个“关于他们自己功能的认识”。观念领袖的目的是反映、系统化并且推广超级富豪的这种错觉:他们是靠自己的能力赢得财富,应进一步切除社会保护,以便让每一个人更能灵活把握“未来”,而且地方性依赖和可能的生活方式应当被雄心勃勃的消费主义所取代。观念领袖把这些基本信念聚集到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使命的基本信念之中。他预言每个问题都能依靠技术和富豪的金钱来解决,只要我们将挡住去路的传统、社区和民主规范统统清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