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在我的记忆中,跟鹬和诗婷初次见面的场景,总是像费里尼那些充斥着通灵术和马戏团的电影片段一样,真实与梦幻扎扎实实地纠缠到一块儿,让人不辨真伪。我能确定是事实的包括:
时间是在某个中秋节的留学生聚餐上。因为当天我们喝得醉醺醺互相搀扶着往回走的时候,鹬看着那轮满月,忽然跪倒在地,像喷瓜发射种子一样吐了一地(我跟诗婷当时都以为他要狼人变身了,还兴奋地拿出手机准备录像,等着他嗷嗷叫起来)。
地点是在学校附近的粤菜馆。聚餐多半是在粤菜馆没跑。港粤人民早早东渡而来,张罗出大量物美价廉的粤菜馆。此外那一桌滑溜溜的鲜虾肠粉、劲道的香茜牛肉球、韧劲十足的炸俩、烫口的皮蛋瘦肉粥、油乎乎的百花酿豆腐、臭香臭香的榴莲酥,我是绝对不会搞错的。
而明显属于梦境的部分,则包括菜单上那些弯曲盘旋如蚊香一样的僧伽罗文(这应该是来自于我一个坠入古墓的梦,当我向诗婷复述那片写满圆圆圈圈,我以为是泰文的石碑的时候,诗婷一口咬定我看到的是僧伽罗文,因为泰文的竖直笔画要多得多)。餐厅里挂着的那些不合时宜的莫迪里阿尼的杏仁眼长颈鹿姑娘,则是来自于鹬的梦境。因为彼时我还不认得莫迪里阿尼,鹬说他有这样的一个杏仁眼长颈鹿一般的妈咪,他说诗婷在他梦境里看到的那些满大街撒着欢跑着,像世界末日抢食物的灾民一样在不同的商场流窜扫货的莫迪里阿尼姑娘,都是他妈咪的投影。(你的妈咪还真是莫迪里阿尼姑娘啊,诗婷这样揶揄着。那是我们第一次知道这位画家)。
不辨真伪的部分则包括那些嘈杂的席间谈话。一桌子约十多个人,男生们在妄议中央,女生们则在谈论生活八卦和鉴婊经验。我左边的两位大哥正在聊国内近期又有哪些贪官下马了,大约还提到了狗咬狗,天下乌鸦一般黑。右边的两个新妈妈正在交换育儿心得,互相逗弄着对方摇篮里的婴儿。但这些辰光,又总是让我觉得置身于儿时父母的饭局上。我枯坐在那些饭局上的时候,曾天真地以为,我们这一代人成长起来以后,会有全新的饭局话题。然而时间终究是把那些鲤鱼打挺般活跃的年轻人都变成了上一代的模样,那些家长里短和政治时事,还是如同留声机一样不断在我们的饭局上循环播放起来。
而置身在此似真似幻的场景中的我,则像是躲在圣诞前夜五六点外滩人群中的扒手,趁他们聊得热火朝天毫无防备之际,瞄准桌子上刚端上来没几个的虾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挑了一个到碗中,自顾自地享受起来。我还记得那虾饺晶莹剔透,泛着羊脂玉一般的温润光泽。里面泛着赭红的虾肉隐约可见,跟水胆玛瑙似的可人。
然后就是我跟诗婷和鹬遭遇的片段。在一片嘈杂声中,我伸出筷子打算乘人不备掳走蒸笼里最后一颗虾饺。然后我跟鹬和诗婷的筷子,就砰地一声,像是金庸武侠小说里的剑斗一样,碰撞在了一起。电光石火之际,大家六目相对,像是不经意把手伸进同一个倒霉鬼钱包里的小偷,赶紧又把筷子缩了回去。我们毕竟是文明人,不会像动物世界里面那些发现同一猎物的猛兽一样争个你死我活。我起身拿起剪子来,把那只虾饺,像做神经外科手术一般工整地分成了三等分,鹬和诗婷,则对我报以微笑。
我想,那个时候我们就已经心照不宣地知悉,互相都是游离于这个饭桌话题之外的美食猎人而已。在这之后,我们三个坐在餐桌不同处,不愿参与饭桌对话的陌生人,就开始在一片嘈杂声中,上演起动作幅度夸张,旁人看来异常诡异的哑剧来。我们其中一人发现了好吃的茶点,就会用筷子敲敲蒸笼,并把餐盘转过去,让其他两人尝尝,然后或是数个大拇指,或是边咀嚼边瞪着眼睛点点头。
鹬当时穿一件蓝白格子衬衫,不刻意修饰但整洁干净,可能是有点文艺情怀的理工科博士。诗婷则披着一件缝满虫子一样的毛线疙瘩的风衣,左红右绿,野兽派,跟整个餐桌显得格格不入。她烫了一头大卷,或许是听到了旁人什么不入流的见解,或是吃到了不合口的点心,会很经常地皱眉,有那么些愤世嫉俗的意思,我猜测是文科博士。散席之后,我们就迫不及待地凑到了一块儿去,终于搭上了话。我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鹬是物理博士,诗婷则是社会学博士。那一大队人马打算去唱KTV,我们三个则推说要去买菜,打算另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我带他们去了一家名为De
javu的酒吧。C城的酒吧我去过不少,大多都放着震耳欲聋的魔力红或者阿黛尔,挤满了吵吵嚷嚷的年轻人们。时不时还有抽大麻抽high了的小妞儿,会跑来约你共舞一曲什么的。还有些喝醉了的小哥,会跑过来跟你称兄道弟,喷你一脸酒气。De
javu在市中心的一个死胡同小巷里面,下雨的时候就能闻到一股烂熟垃圾味儿。(鹬说这味道让他想起小时候住过的那种公共垃圾箱就在楼道外的单位大楼)。酒吧时常放着比尔·艾文斯的爵士钢琴曲,或者妮娜·西蒙的复调爵士歌曲,我喜欢坐在这样的音乐里面,胡思乱想。酒吧里面坐着的也多为三四十岁的上班族,不会像小年轻一样high得要把天花板掀起来。偶尔还会有路过的流浪民谣歌手进来,为了免费喝几杯酒,给大家弹唱几曲。
这里很快就变成了我跟鹬和诗婷聚会的据点。我们第一天就定下了不谈政治和情感的戒律。或者交流一下最近看的电影和小说的心得,或者我们中的一个人定一个有意思的话题,大家来发表看法。实在不知道聊什么了,我们就对着酒吧里面或者街道上路过的人编派故事。比如有个坐在酒吧最里面用报纸挡着脸,一边喝酒一边向外打望的中年男子。鹬说他是一个刚行过凶的杀人犯,正坐在这里惴惴不安地躲避风声。诗婷则说他在等着跟情人幽会,又怕被熟人认出来。我则打趣地说:
“诶你们不觉得,他就是因为老是觉得有人在背后编派他,才会这么浑身不自在的样子。”
我跟鹬和诗婷的这些经历,在我的记忆里反而显得言之凿凿起来。可能这些经历本身就梦幻味儿十足,我那老是偷偷摸摸做些下三滥添油加醋工作的记忆,就反而没了下手的机会。它只会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把那些枯燥的,味同嚼蜡的日常片段,移植上些我或者别人梦里的桥段。它美其名曰美化记忆,我却总是觉得违和感十足。
这样的定期两三周一次的聚会,就一直持续了大半年。有一次我们约着去看了大热新片《复仇者联盟》,三个人又坐在De
javu里面,吐槽了一下狗血的电影剧情。忽然鹬说,我们要不来聊聊,自己都有些什么超能力?
其实我一直觉得,或许每个人都有什么超能力吧,就像每个人身体总会有点什么毛病一样,哪里长了一颗痣,或许某天就癌变成恶性肿瘤了;或者是长了三个乳头什么的,或者乳头上还有一大撮毛。或许很多人的超能力,就是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有什么超能力吧。
我告诉鹬和诗婷,我的超能力大约是什么事都会不凑巧慢半拍。小时候上学会不小心在路上踩到个香蕉皮什么的摔上一跤,然后眼睁睁地看见校门关掉;或者放学狂奔回家发现电视台上最新一集的数码宝贝已经在播放片尾曲;在这之后各种赶掉公交和飞机就不说了。
“拉倒吧,你这算是哪门子的破烂超能力哟!简直羞耻。我来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超能力。”诗婷一口吞下鸡尾酒里的橄榄,两手叉腰,深吸了一口气,给我们讲起她的超能力来。
诗婷把她的超能力命名为串梦,跟电话串线,电视串台是差不多的。跟女朋友打电话耳鬓厮磨的时候会忽然插进来一个大妈,粗着嗓子吼晚上让你去菜市场买一斤香菜,或者本来正在一边跟着电视上的美女厨师一步一步地学做农家小炒肉,忽然画面像电影里面那些异时空穿越的桥段,变得扭曲模糊起来,伴随着一大片一大片的雪花和咝咝声,屏幕中的影像就变成了犯罪现场调查,满地受害人的残胳膊断腿了。
诗婷说,她的超能力原理大抵如此,是在她做梦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地闯入周围的人的梦境。那些地摊都市传说一样的事,她在小时候就已经经历颇多。譬如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有串梦能力,是小学的时候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饭,她妈咪说她昨天晚上在梦里面,置身于一片金色的麦地里面,然后前面不远就有个佝偻着的妇人在缓步走着,情态跟她已经过世的外婆特别相仿。她追了老半天,终于拉住了那个妇人,那人转过身来,却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小学生。
诗婷忽然发现自己头天晚上梦到的,则是她本来跟同学在小学教学楼里面玩捉迷藏,可是玩了几盘不知道怎么的场景就忽然换成了一片荒地。月亮照得像是白天,又有些风或者枯枝乌鸦叫什么的,让她瘆的慌。她的同学正用大袍子把自己裹着数到一百,她却发现这片一望无垠的麦田并没有地方可以躲。同学数完数站起来,一眼就看到她了,连忙来捉她,她也赶紧往前跑着。前面月光明晃晃像球场探照灯一样刺眼,她就忍不住要时不时回过头去看。这个时候她发现她的妈咪正跟在她同学后面追着,他们三个就这样你追我赶着,直到她妈咪最后追到了同学,她就醒了。
她那个时候就发现,她是跑到了她妈咪的梦里面去了。只不过她跟妈咪的视角并不相同。她可以在别人的梦境场景里面随意游走,观察做梦的人的动作和反应。她曾经也去跟别人梦的人搭过话,但她后来就尽量避免这样做了,还会有意识地躲开做梦的人。要是她妈咪老是发现她出现在自己的梦里面,会不会疯掉?
所以她父母在饭局上给她介绍的那些叔叔阿姨们,她多半已经在梦里面见过了。由于经常在梦中经历一些成年人的工作或者生活片段,诗婷显得比同龄人早熟得多。譬如她跟着妈咪炒了一晚上的回锅肉,这让她能够从容不迫地点评餐厅中的任何一道回锅肉,虽然她从来没有自己亲自做过。她会指出某家的回锅肉用了猪肚腩而非猪臀尖,所以炒出来并不能形成完美的灯盏卷。某家没有放豆豉,某家放了醪糟,某家完全是用肥肉煸出来的油炒的,某家还加了菜油。同学们都听得目瞪口呆,想像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踮着脚站在灶台边炒菜的场景,倾慕不已。
诗婷的早熟,也包括性方面。我们的性启蒙往往比父母认为的要早得多,比如通过某本《家庭医生》,或者一册人体解剖学图册,或者妈咪偷藏在衣柜里的一本《上海宝贝》。诗婷则是通过她爹地妈咪的梦境。她不可避免地会闯入她爹地的春梦中,这每每让她惊恐万分。她也听同学说过什么听见父母在家里做爱忍不住弄出声响,或者晚上做噩梦惊醒跑到父母房间求安慰,却发现他们正在床上扭成一团这样的奇趣遭遇。但诗婷很清楚地知道,他们谁也不曾像她这样身临其境地目睹男女床笫之欢,仿佛置身于黄色影片的拍摄现场。而更让她惊恐万分的是,爹地春梦中与之交欢的那个女子,往往并不是妈咪,而是她在前不久爹地公司饭局上见过的某个同事阿姨。
诗婷说她一开始在公司或者大街上看到她爹地春梦中出现的女同事时,都会像见了鬼似的,羞红了脸跑开,人家还都说她这么大了,还那么怕生害羞。但等到她快要初中毕业的时候,她就不再害羞了。她会在爹地单位的饭局上,对着那些女同事,回味她爹地的那些春梦桥段来。她爹地去给人家敬酒或者插科打诨什么的,她会忍不出想笑。
诗婷一边讲一边喝完了鸡尾酒,又叫来酒保要了一杯新的。酒吧里的音乐忽然换成了迈尔士·戴维斯的冷爵士,小号吹得已经听得微醺,像抱鸡母一样缩在沙发上的我跟鹬又重新精神抖擞起来。
“这超能力太他妈酷炫了,那你岂不是可以各种窥探人心,各种未卜先知了?”鹬把大腿拍得振天响,兴奋得像个孩子。
“呵呵,其实嘛,这能力要说窥探人心倒也奏效,但是看久了就会发现,每个人也就是那么些俗不可耐的桥段反复折腾着,下午档肥皂剧一样,没什么意思。所谓窥探到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无非只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你有我也有,摆到台面上都差不多,没什么稀奇的。到了后面,我都已经懒得去分辨这是谁的梦了,反而觉得枯燥得想赶紧回到自己的梦里来,或者干脆醒过来了事。”
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庸常无趣的,即便是她爹地的那些春梦,其想象力的匮乏程度都远不如《金瓶梅》带劲,男女像动物世界里面演的那些发情的狮子一样,例行公事般的迅速完成任务。诗婷说她很少能闯入到什么刺激的梦里去。
有一次这样的经历,是她高中毕业那年和妈咪爹地跟着旅行团去黄山玩。那时正值旅游旺季,游客像蝗虫一样将整个山头围得满满当当的,整个黄山上连同山下县城的宾馆都住满了人。旅行社把他们安排到山腰上一个特别破旧的农家客栈住着,连标间都没有,一间房十多个人睡六七张上下铺。她已经不记得本来自己在做什么梦了,只记得串到了一个空旷的黄色原野上,老远处有一间天蓝色的房子,梵高爱用的那种扎眼的蓝。天空上的星星也打着转,她就朝那房子走过去。一路上有些白骨头散落在草地上,她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野兽的尸骨。然后靠房门斜倚着一具无头女尸,也不见些血,只是用手指着房门。她就走进去,发现正是他们睡的那个房间。每个床铺上都还睡着人,然而她仔细一看,床上睡的人的头都不见了。她爬上自己的床,看到了自己的断头尸身。然后她就听见了金属的碰撞声(类似于那种刀子刮在铁栅栏上的声音)和粗粝地喘息声,好像《德州电锯杀人狂》里面的场景。她赶紧从床上往下爬,忽然发现隔着对面的床铺有一双瞪得老大的眼睛正在凝视着她,床铺的阴影阻隔掉除了他那双猩红的眼睛之外的其它部分。她被吓得赶紧从房门跑了去,没跑几步她就被吓醒了。
她忽然意识到旅游团里面可能真有一个变态杀人狂,就像那些法制节目里一直播放的那种,那个门外的女人是他杀死的妻子么?或许他就要对他们下手,可以这个房间十来号人,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闯入了谁的梦。那一夜她实在是不敢睡觉,就自己跑出去到山坡上,看了一个通宵的星星。这之后的旅程她也一路诚惶诚恐,始终把帽子压得低低的,也不敢跟团里的其他人搭话,生怕那个人在梦中遇到过她,记住了她的长相,来找她麻烦。回去之后她妈咪还打趣说,她这一路像是发了失心疯似的,别人跟她搭话她也不理,倒像是个什么变态犯罪分子。
诗婷去外地读大学之后,就开始住寝室了,串梦这一能力倒是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麻烦。她们寝室的关系,就跟那些俗烂大陆青春片里演的一样,好得不能再好。四个人手挽着手,肩并着肩的,去上课,去下馆子,去大卖场买衣服,好得跟亲姐妹一样。但是到了熟睡之际,她在她们的梦里,窥见那些隐藏得最深的秘密。比如原来下铺一直对她的高调作风看不惯呀(真是小地方来的当地土豪家的大小姐做出一副臭显摆绿茶婊的样子大家跟她很亲热我也只能跟她很亲热呀),原来对铺一直觊觎她下铺的男朋友啊(我在街上看着你们手挽着手微笑着视奸他到了梦里接着爽)。
诗婷花了很长时间,才习惯了面对那些潜伏在每个人心里最深处保险柜里面的丑恶原始冲动。明明心有野兽,却要摆出细嗅蔷薇的样子给他人看。我们白天可能都未曾注意到那邪恶的野兽,但是到了夜深人静之际,它就在我们的梦里撒着趟子地狼奔豕突起来,那是我们唯一无法控制它们的时候。
“我不觉得梦是什么在虚幻中自我实现的美好玩意儿,它总是向我展示出人最黑暗的一面,越是善良越是好心的人,在梦里反而变得越是狰狞可怕。”
诗婷讲完了她的故事,酒吧的音乐换成了胡安·吉尔伯特的Bosa
Nova,场面变得热烈起来,其它桌的顾客已经开始摇头晃脑起来,伴随着阵阵傻笑声。而我则像是刚吃了好几斤的南极冰块,半晌说不出话来。倒是鹬,还跟之前一样兴奋,跟着节奏手舞足蹈起来。
“你还真是像嗑药磕high了啊。”我忍不住吐槽。
“你们是不明白为什么我这么兴奋啊。说到我的超能力,正好跟诗婷正好相反啊。我是从来不做梦,打小时候我就没做过梦。我是多么希望能够做出那些五光十色的梦啊没有梦,人生简直少看了几百场好戏。”鹬说。
“你大概只是醒的时候没有刻意去记吧。梦忘得很快的。我有一段时间太累了,睡得太死了。也不怎么做梦。”我不相信。
“真是这样。我试过去记,却从来都记不起任何东西。当然也有可能我在睡觉的时候是做过梦的,只是我的脑袋在我醒的那一瞬间,会自动清空梦境。就像一台每次开机前都要清空缓存的电脑一样。”
“诶他到底有没有做过梦,你不就正好能够用串梦知道了么?”我兴奋地发现了这一实验的可操作性。鹬也觉得正好借此机会解决一下他多年的疑问,便欣然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