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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剧本:侯孝贤最喜欢的电影

编剧帮  · 公众号  · 电影  · 2017-03-25 21:34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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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豆瓣  整理  | Maverick  翻译 |  文学朴

 编剧 | 野田高梧、小津安二郎 

 

编者按:深受小津隽永、悠长、静默镜头语言影响的台湾导演侯孝贤曾说:“最喜欢的是《晚春》,小津四十六岁时拍的,透彻极了,厉害。”


《晚春》似应在《早春》之后,但却拍摄于1949年,比《早春》早了足有七年;就故事的沿袭看,同样发生于北镰仓的故事,同样由原节子扮演一位叫纪子的姑娘,和《麦秋》又一脉相承。
  
事实上,这的确称得上是小津众多作品中的一个里程碑,原节子的出现,诞生出小津电影的一个符号,她和笠智众两人在屋内端坐的身影,成为人们想起小津电影脑海里闪现出的第一幅画面。


1.北镰仓车站
晚春的一个下午——
天空晴朗,花谢后长出嫩叶的樱树,显得郁郁葱葱。开往横须贺的下行电车从这里的车站驶出后,很快就到达圆觉寺的石阶前。

2.圆觉寺·通往大殿的道路
杉树成行,电车从其间驶过。

3.圆觉寺院内
今天是每月举行茶会的日子。参加集会的女客三三两两地走去。

4.僧房(休息室)
客人零零落落地来到。
曾宫纪子(27岁)来了,同先来的姑母田口真纱(49岁)坐在一起。
纪子:姑妈,您早就来了吗?
真纱:不,只比你早到一会儿——你爸爸今天干什么呢?
纪子:在家里工作呢,昨天就到期的稿子还没写完。
真纱:哦。(替纪子抻一抻和服腰带)喏,你姑爹的条纹裤被虫蛀了好几处,你看能不能改给胜义穿?
纪子:不过,小胜穿条纹裤合适吗?
真纱:穿什么都行。把膝盖下面给剪掉,怎么样?
纪子:倒是能改。
真纱:你试试看吧。(说着拿出包袱来)给你。
纪子:哟,带来了?
真纱:粗针大线地做上就行,反正他也穿不出好儿来。(说着把包袱递给纪子)后裆做成双层的吧。
纪子:好的。
三轮秋子(38岁)来到,她举止温文尔雅。
真纱(一扭头看到她,打招呼):我先到了。
秋子还礼,隔着一个人坐下。
真纱:我以为又能跟您赶在一起来呢,还在新桥等了您一会儿……
秋子:没赶上那趟电车……(说着,彬彬有礼地回拜)
沙弥进来。
沙弥:让各位久候了,请……
大家一起站起来,跟着他走出房间。

5.恬静的寺院内
阳光灿烂,杜鹃盛开,莺啼婉转。


6.茶室
秋子举止安详地泡茶。有四五人在座,秋子是正客。
真纱和纪子等人都恭谨地坐在套间里,看着泡茶的动作。
作为正客的秋子,身姿异常端丽。

7.寺院的庭院
春光明媚,莺啼不绝于耳。

8.镰仓,曾宫家的院子
这里也照着和煦的阳光——
莺声……

9.室内
纪子的父亲周吉(东京大学教授,56岁)戴着老花镜,在写稿,助手服部昌一(35岁)帮他誊写,正在查一本西洋人名辞典。
周吉:没有吗?
服部:——(用手指划着)啊,找到了,弗里德利希·李斯特(注1),还是没有z字啊。List……
周吉:对呀。拼成Liszt(注2)的那个是音乐家嘛。
服部:(喃喃地读辞典)——一八——至一八八六年……
侧门的铃响了。
画外音:电灯公司的,查电表。
周吉:(继续写着)哦,请便吧。
画外音:请给我一只凳子使使。
周吉:哦。(想站起来)
服部:在哪儿?
周吉:在走廊尽头呢,麻烦你啦。
服部:没什么……
服部走去。
周吉一个人继续写下去,服部随即回来。
服部:先生,李斯特这个人据说几乎是自学的。
周吉:(继续写)嗯,可是作为历史派的经济学家,他很了不起哩。他这个人非常厌恶官僚主义。
服部也拿起笔来。
画外音:超过三千瓦,缴费单放在这儿了。
服部:哦,辛苦啦……
电灯公司的人开门出去时,门上的铃又响了。
周吉:统共多少页啦?
服部:(数页数)十三页。
周吉:那末还差六七页。

10.曾宫家的门前
纪子回来,走进家门。

11.室内
纪子走进来。
纪子:我回来了——咦,服部先生,您来啦。
服部:啊,在打搅呢。
纪子:(看服部的手头)在誊写?受累啦,帮了大忙。
服部:哪里……
周吉:姑妈呢?
纪子:说是今天忙,直接回去啦。
周吉:沏上茶吧。
纪子:好,服部先生,不忙走吧?
服部:不,今天要告辞啦。
纪子:忙什么啊,要是明天走,我也一道去东京。
周吉:到东京干什么?……
纪子:去医院……还想给爸爸买几条硬领……
说着走到另室。
周吉和服部又接着写——
服部:(忽然想起来)啊。先生,上次打的麻将,我那把岗上开花的牌,自摸还没给算上呢。
周吉:那末……(转过身束)是八翻十六翻喽?
服部:所以得分数最多的应该是我呀。
周吉:哼——(喊)喂,纪子……
纪子走出来,她已换上了毛衣。
周吉:老清在不在?
纪子:有事吗?
周吉:你去看看,打一圈吧。
纪子:已经写完了吗?
周吉:还差一点儿。
纪子:(笑着)那可不行。
向厨房走去。
周吉:喂!
没有人回答。
周吉:喂!喂!
纪子探进头来。
周吉:(气呼呼地)倒茶,茶!
纪子笑眯眯地缩回头去。服部微笑着继续誊写,周吉重新伏案工作。

12.第二天,镰仓车站站台
去东京的上行电车刚驶出,站员在洒水。
时钟——十点三十八分。

13.龟谷隧道附近
上行电车疾驰着。
随即穿出隧道。

14.三等车厢
车内拥挤不堪,周吉和纪子晃晃悠悠地站着。
周吉:原稿带来了吗?
纪子:嗯,您放心。

15.飞驰的电车
车窗外,架线一撩而过——沿线风景一掠而过——一路上,经过丘陵地带、越过横滨地区,又过了鹤见、川崎——

16.车内
周吉已找到了座位,纪子依然站着。
周吉:喂,你来坐一会儿吧?
纪子:不必,没事儿。

17.飞驰的电车
越过六乡的铁桥,驶过品川,到达滨松镇附近。

18.车内
纪子和周吉并坐着,她在看书。
纪子:(合上书)爸爸,今天还是往常那个时候回来吗?
周吉:对,如果不开教授会的话。
纪子把书放进手提包。
周吉:当心点儿。
纪子:哎。

19.新桥站的站台
电车进站。

20.有乐町附近的高架线(俯瞰)
电车穿梭般地驶过——一派闹市景象——

21.银座大街的人行道
纪早在人行道上走着。
一个中年绅士——周吉的好友小野寺让(京都大学教授,55岁)朝橱窗里望着。
纪子:(刚要走过去时发觉是他)叔叔——
小野寺:哦,是小纪呀。
纪子:您什么时候来的?
小野寺:昨天早晨来的——小纪,发福啦。
纪子:是吗?
小野寺:你到哪儿去?
纪子:买点东西。
小野寺:那咱们一起去吧。
纪子:叔叔,为什么事来的?
小野寺:啊,已经办完了。
两个人一起走——他忽然看见了张贴在那里的招贴。
小野寺:哦,春阳会开画展啦——去看看怎么样?
纪子:我想买缝纫机的针……
小野寺:上哪儿?走吧,走吧。


22.春阳会的招贴

23.上野的美术馆
用一两个镜头描写大门口的圆柱等等。

24.公园里的路灯
灯已经亮了。

25.小饭馆“多喜川”
小野寺和纪子在灶前柜台餐桌(注3)前就坐。
桌上已放好筷子、杯盏、下酒小菜等。
小野寺:累了吧?
纪子:(摇头)还是该来一趟。我好久没有到上野了。
小野寺:哎呀,真有不讲道理的人。有个家伙居然用气枪打停在西乡(注4)头上的鸽子。那简直成了打威廉头上(注5)的鸽子啦。
纪子哧哧地笑了。
店老板端来了烫好的酒。
店老板:让您久等啦(放好)昨晚重野先生光临了。
小野寺:喔,重野还在这里哪。
店老板:说是要乘今天早晨的快车回去……
小野寺:对啦,这位是曾宫的女儿。
店老板:哦,是呀——长这么大啦……就是在西片町住的时候还剪成娃娃头的那位小姐吧?
小野寺:对,就是啊。
店老板:哦,您好……(点头致意)承蒙您每次都来照顾……(边说边转过身去招呼刚进来的顾客)啊,您来啦。
小野寺:小纪,来一杯怎么样——
纪子:我不喝。
小野寺:那末,要点什么好呢,你先用饭吗?
纪子:不忙吃,先给您斟酒吧。
小野寺:好啊。(把酒壶递给纪子,朝着店老板)要点什么吧。
店老板:是,马上就上菜。
纪子:(斟着酒)我跟您说,叔叔……
小野寺:什么?
纪子:我跟您说,叔叔……
小野寺:什么呀?
纪子:听说您娶了太太?
小野寺:对,娶了。
纪子:那末美佐子多可怜啊。
小野寺:为什么?
纪子:感情……毕竟不一样呗。
小野寺:也不见得吧。看来相处得不错昵。
纪子:也许——不过有点让人觉得讨厌。
小野寺:谁让人觉得讨厌?我的新太太吗?
纪子:不,叔叔。
小野寺:为什么呢?
纪子:总觉得——不纯洁。
小野寺:不纯洁?
纪子:怪脏的。
小野寺:怪脏的——(笑)可了不得!怪脏的……(说着拿起放在那里的热手巾揩了脸,探过头来)干净了吗?
纪子:不行,不行!
小野寺:是吗,不行吗?那可难办啦。
纪子:(笑着拿起酒壶)请!(递过去)
小野寺:(接过)是吗,不纯洁吗?
纪子:是啊!
小野寺:那可麻烦啦……

28.夜,镰仓,曾宫家
周吉一个人在阅读西方杂志。
开门的声音—一
纪子走进来。
纪子:我回来啦——客人来啦。
周吉:谁?
小野寺进屋。
小野寺:嘿——
周吉:唷!
小野寺:本来想直接回去的,可是在银座遇见小纪了。
周吉:这次到哪儿去了?
小野寺:还是文部省。
纪子:爸爸,(从提包里拿出手套)送给您的。
周吉:噢,这是在哪儿找到的?
纪子:(与小野寺相视而笑)在家里您当然找不到它嘛。
拿出装食品的木片盒,放在桌上。
周吉:啊,是“多喜川”的呀——你们到那儿去了吗?
小野寺:今天让小纪陪了我大半晌。
纪子:叔叔,您是不是还想再喝两盅?
小野寺:那敢情好。
周吉:还有酒吗?
纪子:有。
小野寺:烫热点儿。
纪子:好的。
说着要走。
周吉:你怎么样,血沉多少?
纪子:降到十五了。
周吉:是吗,那好啊。
纪子走开。
小野寺:身体蛮结实啦。
周吉:嗯。
小野寺:还是战争期间被征到海军照去干活儿,累坏了的。
周吉:而且偶然有一天假,还得去采购,背几十斤土豆回来。
小野寺:真艰苦啊,所以把身体拖垮啦。
纪子端着放有筷子、酒杯,盖碗,小碟等的托盘走来。
周吉:(打开木片盒)京都方面,大家都好吧,夫人……
小野寺:哎,娶了个很糟糕的人呀。
周吉:什么?
小野寺:别提啦,被小纪当成了不纯洁的人。
周吉:谁?
小野寺:我呗,说我怪脏的,是不是,小纪?
纪子:就是嘛。
微笑着,走开,两人爽朗地哄笑。
周吉:小美佐好吗?
小野寺:嘿,那家伙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说结婚是人生的坟墓,发誓二十四岁以前绝不出嫁。
周吉:哼。
小野寺:她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确实是这样,只好随她去了——小纪怎么样?
周吉:嗯,也该给她张罗张罗啦……
纪子拿酒壶来。
周吉:(接过去)有点不够热啊。
纪子:那我再……
周吉:把其余的再挠热一些——
纪子:是。(站起来走出去)
小野寺:这里离海近吗?
周吉:徒步也就是十四五分钟。
小野寺:不大近啊,这个方向是海吗?
周吉:不,是那面。
小野寺:那末——八幡神宫在这面吗?
周吉:不,在那边。
小野寺:东京在哪个方向?
周吉:东京在这边。
小野寺:那末,这是东边喽。
周吉:不,那才是东边呢。
小野寺:噢,从前就是这样吗?
周吉:可不是嘛。
小野寺:难怪赖朝公(注6)要在这里建立幕府啦,这是天险之地呀。

27.波涛拍打岸边
这里是七里滨,可以望到远处的江之岛。

28.沿海的汽车公路
纪子和服部迎着微风轻快地骑着自行车——
服部:行吗?不累吗?
纪子:嗯,没事儿。

29.沙丘
撂着两辆没人骑的自行车。

30.沙丘附近
二人坐在沙子上。
纪子:(爽朗地)那末,你认为我是哪种类型的人?
服部:唔……你不是那种爱嫉妒的人。
纪子:(微笑)我才爱嫉妒呢。
服部:是吗?
纪子:我切的咸萝卜老是连着,断不开。
服部:那是菜刀和砧板的相对关系,可是咸萝卜跟嫉妒不是没有什么有机的联系吗?
纪子:那你喜欢吃连着的咸萝卜吗——
服部:偶尔吃点连在一起的咸萝卜也好嘛——
纪子:是吗?(微笑)

31.东京,田口家,饭厅
周吉来了。真纱边说话边把印有家徽的日本式礼服叠好,用厚纸包上。
真纱:跟过去比起来,现在的年轻人可变啦。就说昨天晚上吧,那位儿媳妇还是个有钱人家的姑娘哪,端上来的好菜,一道道猛吃个没完,还喝酒呢。
周吉:唔。
真纱:嘴唇涂得那么红,吃生鱼片,咕噜就是一口,真让人吃惊。
周吉:当然吃啦,多少日子没吃到啦。
真纱:我当年出嫁的时候,心里怪难过的,在婚宴上连一个饭团也吃不下去。
周吉:要是现在你也会吃的。
真纱:决不会——不过,不身临其境就不知道……
周吉:当然会吃的。
真纱:是吗?
周吉:当然会吃。
真纱:是啊。不过,还不至于吃生鱼片。
周吉:不,会吃的。
真纱:是吗?
周吉:当然会吃。
真纱:——不过,哭哭啼啼固然不好办,那么满不在乎地一走了之,作爹妈的也就算白养育了她一场……
周吉:时代不同了,没办法。
真纱:小纪怎么样?
周吉:她绝不会哭哭啼啼的。
真纱:不,我指的是终身大事——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吧?
周吉:嗯,好是好了……
真纱:按说她早该出嫁啦……
周吉:嗯……
真纱:那个人怎么样,你看——
周吉:谁啊?
真纱:您那个助手……
周吉:噢,服部吗?
真纱:那个人怎么样?
周吉:嗯——是个好样儿的,可是纪子对他怎么个看法呢……似乎没什么挑拣,非常自然,大大方方地来往。
真纱:是啊,如今的年轻人就是这样。
周吉:是吗?
真纱:这种事儿当然闹不清楚,谁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周吉:是吗?
真纱:你问问吧。
周吉:问谁?
真纱:问小纪呗。
周吉:问她什么?
真纱:问她对服部有什么想法。
周吉:有道理……那我就问问吧。
真纱:就是嘛,不问当然不明白。
周吉:嗯。
真纱:大概是那么回事。
周吉:嗯……(思索)



32.傍晚,镰仓,曾宫家门前
周吉回来。

33.门厅
周吉进来。
周吉:我回来了——
纪子:您回来啦。(看样子正在准备晚饭)今天真早。
周吉:嗯。
说着把皮包递给纪子。

34.饭厅
饭菜已经摆好。
纪子进来,周吉跟在后面——
周吉:姑妈送给咱们一些糟酱黄瓜,在皮包里呢。
纪子:好。(说着从皮包里取出咸莱,拿起桌上的明信片)笔会定在二十八日举行集会——(进给周吉)
周吉:(接过来)噢,这次是在国家俱乐部举行——
纪子:就在这个星期六。
周吉:知道啦。
纪子:服部先生到咱家来了。
周吉:(看纪子)什么时候?
纪子:下午一两点钟——您马上吃饭吗?
周吉:好。
纪子:骑自行车兜风去了。
周吉:(快活地)跟服部一起去的吗?
纪子:真舒畅啊,到七里滨去了——
说完就走向厨房。
周吉显得很高兴的样子,脱掉上衣和西装裤,向厨房走去。

35.中廊
周吉走过来,迎面遇上纪子从厨房端着锅走出来。
周吉:服部说什么来着?
纪子:没说什么……
说着走进饭厅。
周吉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盥洗室。

36.盥洗间
周吉洗着手——
周吉:纪子,手巾。
纪子送手巾来。
纪子:给您。
把手巾递给周吉——
周吉:两个人骑一辆车去的?
纪子:哪儿的话——借的,借老清家的。
说罢去厨房,拿着饭桶走进饭厅。

37.饭厅
纪子放下饭桶,收拾周吉脱下的衣裤。
周吉回来。
纪子帮助他穿上和服。
周吉:肥皂用光了——睡带……
纪子:是。(把腰带递过来)
周吉在饭桌前坐下来。
周吉:今天在七里滨,玩得不错吧。
纪子:嗯——(在周吉对面坐下来)一直到了茅崎那面。
周吉:是吗?
纪子盛饭,周吉自己舀羹汤。
纪子:(把饭递给周吉)有什么黑的东西……
周吉:好——(开始吃起来)你对服部这个人怎么看法?
纪子:怎么个看法?
周吉:服部呀。
纪子:这个人挺好嘛。
周吉:(默默地继续吃着)作为一个丈夫,他这个人怎么样?
纪子:一定蛮好的。
周吉:好吗?
纪子:人又和气……
周吉:是嘛……是这样啊。
纪子:我喜欢这样的人。
周吉:嗯——姑妈倒是有个想法……
纪子:什么想法?
周吉:想把你给服部。
纪子一下差点噗哧笑出来,她撂下碗筷,忍俊不禁。
周吉:怎么啦?
纪子:茶……给我茶……
周吉:(给倒茶)怎么啦?
纪子:可是服部先生已经要娶太太啦,早就订了。
周吉:——是啊……
纪子:非常漂亮可爱的人儿——第一,比我小三岁……
周吉:是啊……
纪子:过些日子我还要跟爸爸谈这事儿呢,我跟那位也很熟悉——
周吉:哦……
纪子:我在考虑该送什么礼品祝贺……
周吉:是这样啊……服部耍结婚啦……
纪子:您说,送什么好呢?
周吉:嗯……对象已订了啊……
两人接着吃饭。




38.银座的人行道
用一两个镜头描写景物。

39.咖啡馆
纪子和服部神色开朗地面对面坐着——
纪子:你说呀,什么好?
服部:唔……
纪子:什么好呢?
服部:既然是承蒙老师赏的,最好是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纪子:再贵也不要超过两三千元。
服部:什么东西好呢?
纪子:有合适的东西吗?——
服部:有,我想想吧。
纪子:(芜尔一笑)你们俩都想一想。
服部:好的。
纪子:就这样……
服部:我说啊,纪子,你愿意去听岸本真理演奏小提琴吗?
纪子:什么时候?
服部:今天,有票呢。
纪子:太好啦。
服部取出两张票给她看。
纪子:(微笑)这是为我买的吗?
服部:是啊。
纪子:真的吗?
服部:(微笑)真的。
纪子:也许,——不过我不去了,人家该生我的气啦,(把票还给服部)
服部:没关系,去吧。
纪子:我不愿意。
服部:不会生你的气的。
纪子:那还是不去吧。
服部:(微笑)咸萝卜还连着呢。
纪子:(爽朗地)可不是嘛,菜刀钝了。

40.剧场走廊
正在演奏,场内鸦雀无声,只有女服务员站在门前。
场内传出小提琴独奏声——

41.场内
服部在倾听小提琴独奏。
旁边的座位是空着的。

42.傍晚,丸之内(注7)的人行道
(画面伴以小提琴独奏声——)纪子独自走着。神情有些寂寞……

43.夜晚,镰仓,曾宫家,饭厅
周吉一个人在读晚报。
门开了。
女人的声音:晚上好—一
周吉:谁呀?
女人的声音:老伯在家吗?
周吉:是小绫吧。
女人的声音:是啊。
周吉站起来,走出去——

44.门厅
纪子的同学北川绫(27岁)来访。
周吉:请上来吧。
绫:好——小纪呢?
周吉:快回来啦,你上来吧。
续:唉。

45.饭厅
周吉走入,铺上坐垫。绫进屋。
绫:晚上好——
周吉:坐在这边吧。
绫:我到住在叶山的姐姐家去了……
周吉:唉——小绫,听说你近来很活跃啊。
绫:您指的是什么?
周吉:不是说你非常忙吗?
绫:也不太忙。
周吉:说是找你的人很多……打字员——
绫:不叫打字员,是速记员。
周吉:唉,是这样,抱歉——那末你也搞英文速记吗?
绫:搞啊。
周吉:真了不起。
绫:也没什么了不起……
周吉:不,是了不起——不愁零用钱了。
绫:还凑合。
周吉:打那以后,那档子事,爸爸妈妈投说什么吗?
绫:什么事?
周吉:出嫁的事——
绫:嗯,眼下—一过得很自在。
周吉:(微笑)吃了一次苦头就够了?
绫:什么?结婚?
周吉:是啊。
绫:倒也不是……
周吉: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绫:谁呀?
周吉:就是上一次的——
绫:噢,健?
周吉:对,健吉君——打那以后,没再见面吗?
绫:没有,一次也没见着。
周吉:要是遇见了,小绫,你怎么办?
绫:我瞪他。
周吉:那么讨厌他吗?
绫:我就跑掉,我非常讨厌他。
周吉:是吗。
门开了。
纪子的画外音:我回来了。
绫:回来啦!
她兴冲冲地要站起来,但是腿麻了,站不起来。
周吉:怎么啦?
绫:腿麻了……
纪子进来。
纪子:(高兴地)噢,你来啦,绫——(对周吉)我回来了。
周吉:回来了。
绫:我在跟老伯谈心呢。
纪子:今晚住在这儿吧?
绫:好。
纪子:上楼不?
周吉:你吃饭了吗?
纪子:不吃啦,爸爸吃过了吧?
周吉:嗯,我吃过了。
纪子:那末……
打了招呼走出去。

46.楼梯
两人上楼。

47.楼上
两人走过来。
绫:纪子,前几天的同学会,你怎么没参加啊?
纪子:去的人多吗?
绫:有十四五个——“茶花女”也出席了。
纪子:村濑老师也参加了吗?还那样唾沫横飞吗?
绫:对,唾沫星子溅得到处都是,落在红茶里,弄得周围的人谁也不肯喝,我离得远,倒是喝了——
纪子:那个人来了吗?就是那个——
绫:谁呀?
纪子:学校刚毕业后就出嫁的那个——
绫:啊,池上吧?来啦——那个人可狡猾啦,“茶花女”问她有几个孩子,她装模作样地说有三个,其实是四个,她瞒了一个。
纪子:已经四个啦7
绫:可不是嘛——还有那个绰号叫“明太鱼”的。
纪子:啊,是筱田吗?
绫:对,她辞去了广播局的职务,说要出嫁。
纪子:嫁到哪儿?
绫:三河岛(注8)第一班——
纪子:真的吗?
绫:你不觉得是这样吗?
二人笑得正开心的时候,隔扇拉开了,周吉端来面包和红茶。
纪子:噢,谢谢……
周吉:吃面包,喝红茶。
绫:老伯,麻烦您了。
周吉:没什么——这就行了吗?
纪子:噢,白糖没拿来…
周吉:哦,可不是。(要回去取)
纪子:爸爸,算啦。我去拿。
周吉:好吧,那末爸爸先睡了。小绫,晚安。
绫:您晚安。
纪子:晚安。
周吉:晚安。
周吉走出去。
纪子:你吃面包吗?
绫:再呆一会儿——怎么,茶匙也没有……
纪子:可不——那个人到会了吗?渡边……
绫:噢,小黑没来。那个人现在这样了——大肚子。七个月了……
纪子:嘿,她什么时候出嫁的?
绫:还没出嫁。
纪子:真讨厌。
绫:讨厌也没办法。一切都是神意。神的……还没出嫁的,只有你和广川了。
纪子:(满不在乎地)是吗?
绫:你什么时候出嫁呢?
纪子:不嫁啦。
绫:你快点嫁了吧。
纪子:不。
绫:嫁了吧,嫁了吧。
纪子:你说什么呀,你没资格讲这样的话。
绫:有,大有资格。
纪子:没有,没有资格!你离过婚!
绫:有,有资格!才丢一分,下次要打个好球。
纪子:你还想打个好球?
绫:当然喽。第一次是没选上合适的球。下次会打好球的。你也早点出嫁吧!
纪子:……(惊讶地笑)
绫:你笑什么啊!我说的是正经话。
纪子:你不吃点面包吗?
绫:面包,等会儿再吃。
纪子:我肚子饿了……
绫:饿了活该!
纪子:那末,我自己吃。(说着站起来)
绫:(慌慌张张地)说实在的,我也想吃了。
纪子:我去弄。(说着走去)
绫:有果子酱吗?
纪子:有。
绫:拿点儿来吧。
纪子:其实有的是。
绫:哦。
纪子走出去。



48.楼梯下的房间
一片黑暗。纪子走下楼梯,扭开电灯,蹑手蹑脚地走向厨房。
空寂的房间里,钟敲了十二点。

49.东京,一片废墟
孩子们在宅地上打三角垒球(注9)。

50.田口家,孩子的房间
真纱的儿子胜义(爱称小胜儿,12岁)不知怎地满睑不高兴,在手套上抹油。
纪手跟他作伴。
纪子:小胜儿……
胜义:……(不理睬)
纪子:小胜儿,为什么不打垒球啊?吵架了?
胜义:……(仍绷着脸)
纪子:你为什么生气啊?
胜义:瓷漆不干嘛。
纪子:哪儿上了瓷漆?
胜义:球捧。
纪子一看,胜义把上了瓷漆的球棒立在桌子上晾着。
纪子:啊,你把球棒涂成红的啦。
胜义:(粗暴地)你管不着!
纪子:哎呀,走廊上弄得到处是瓷漆,妈妈要生你的气的!
胜义:已经生我的气啦!
纪子:你哭了吧?
胜义:我才没哭呢!你走开呀,缠着人干什么!
纪子:什么呀,小胜儿!没哭才怪呢!
胜义(突然把擦了油的手套伸过来)蹭你一身,你走开呀,缠着人干什么!
纪子赶紧闪开身子,这时隔扇拉开了,真纱探进头来。
真纱:小纪——
纪子:(回头)客人走了吗?
真纱:正要走呢。你来一下吧。

51.门厅
三轮秋子站在门厅里。
真纱和纪子走过来。
真纱:这是曾宫的女儿纪子。这位是三轮姨——
纪子:……(娴雅地鞠躬)
秋子:我是三轮,经常到北镶仓……
纪子:是……(点头致意)
秋子:(又朝着真纱)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真纱:哪儿的话。
秋子:(对纪子)那末,再见。
纪子:是……
秋子:打扰您了。
真纱:慢待了。
秋手走出去。
真纱:小纪,你来一下。
她领先往里屋走去——

52.饭厅
真纱和纪子走进来。
真纱:你在那儿坐一会儿吧。
纪子:(坐下)姑妈,有事吗?
真纱:嗯,你也该是出嫁的时候了……
纪子:那件事呀?算了吧,姑妈。
说着要站起来。
真纱:怎么能算了呢,你坐下吧。
纪子:——?(又坐下来)
真纱:说实在的,有个很合适的人,你见见面好不好?
纪子:……
真纱:这个人姓佐竹,东京大学理科毕业,伊予(注10)松山的世家出身,现在在丸之内的日东化成公司工作。他的父亲战前也在那家公司担任过董事。今年三十四岁,跟你正合适,在公司里名声也很好。怎么样?
纪子:……
真纱:对,叫什么来着,美国的那个……
纪子:——?
真纱:前些时候公演过的垒球电影,那个男演员……
纪子:贾利·库珀?
真纱:对,对,是库珀,象那个人,嘴唇那儿长得完全一样。
纪子:……(笑起来)
真纱:(用手遮住自己的脑门)这上边就不象啦……
纪子哧哧地笑。
真纱:怎么样,见一面吧?真是个一表人材呢。
纪子:……
真纱:怎么样啊?
纪子:我还不想出嫁呢。
真纱:你还不想,为什么?
纪子:为什么……我一出嫁就为难了。
真纱:谁啊?
纪子:爸爸啊,我已经习惯了,倒没什么,别看他这样。脾气可怪啦。如果我走了,爸爸一定有困难。
说着站起来走到廊子上。
真纱:困难也没办法呀。
纪子:(坐在廊子里的椅子上)爸爸的事,我知道得最清楚。
真纱:不过,爸爸是爸爸,你怎么办呢?
纪子:我不乐意这样。
真纱:那么说,你就一辈子也不能出嫁啦?
纪子:那也没关系。
她俩的话顿住了。
真纱:——小纪,你看刚才那位三轮姨怎么样……
纪子:——?
真纱:跟爸爸合适不合适?
纪子:什么合适不合适?
真纱:你要是走了,爸爸也有困难……
纪子:(凝眸看着真纱)——?
真纱:(接着说)反正也得找个人,不知那一位怎么样……你过来,坐这儿嘛。
纪子起身,走过来。
真纱:那一位也曾经是体面人家的太太,可是丈夫死了,又没有法子,身世怪凄凉的。你看怎么样?——她很能干,趣味也高尚……
纪子:(认真地)这问题我爸爸知道吗?
真纱:前几天倒是提过一下……
纪子:爸爸说什么来着?
真纱:他边听边嗯嗯地应着,擦着烟斗,可是并没有表示不愿意的样子。
纪子:(突然面带愠色)如果是这样,就没有必要问我了。
真纱:不过,也想问问你的想法……你看怎么样?
纪子:(冷淡地)只要爸爸觉得好,那就好呗。

53.镰仓,下午,铁路旁边的道路
纪子茫然思索着,走回来。
上行电车在铁路上轰隆隆驰过。

54.曾宫家的门前
纪子回来,打开门走进去。

55.家中
周吉洗完澡,在廊子上剪指甲。
纪子默默地走进屋里。
周吉:你回来啦,姑妈那里怎么样?
纪子:(冷冷地)没什么……
周吉:人家给烧了洗澡水,现在正好。
纪子没有回答,走进饭厅。
周吉看到纪子那副神情,放心不下,起身,走进去。

56.饭厅
纪子在火盆前想心事。
周吉:喂……
纪子:(回过头,冷淡地)什么事?
周吉:姑妈找你有什么事?
纪子:……
周吉:怎么啦?
纪子:……
周吉:出了什么事?
纪子不回答,蓦地站起来向外走。
周吉:到哪儿去?喂!
纪子:(冷冷地)买东西……
说完走出去。
周吉纳闷地目送她。




57.曾宫家的门前
纪子提着篮子走出去。
有气无力地边想心事边走。

58.明亮的早晨,镰仓,竹林前的田地
邻居林清造(47岁)在田间干活。
——莺声——

59.曾宫家
清造的老婆阿繁(44岁)在廊边缝制抹布。
开门的声音。
男人的画外音:有人在家吗……有人在家吗……
阿繁站起来走去。

60.门厅
阿繁迎出去,服部站在那里。
阿繁:哎呀,今天都不在家,一早儿就都外出了。
服部:哦,是啊。
阿繁:说是要看能乐(注11)去,爷俩出门走啦。
服部:原来这样,那末,他们回来时请您把这交给他们——
说着,从包袱中拿出结婚贺礼的回礼,加上一张照片,交给阿繁。
阿繁:噢,好的,一定交到。
服部:请转告说,我来答谢了。
阿繁:是,真不凑巧。
服部:没什么,那末—一
阿繁:请原谅。
服部:告辞。
阿繁拿着东西走回来。

61.日本式客厅
阿繁进来,把东西放在桌上,顺手拿起附送的照片。
是服部的结婚照片。
这时,清造来到院心。
清造:我去劈点木柴。
阿繁:喂——你来看看,这个。
出示像片。
清造探身到廊子上观看。
清造:这是服部呀。
阿繁:我原来以为他会成为纪子的丈夫呢。
清造:我也这么想来着。
阿繁:照得真不错啊,天生一对,新娘很漂亮呢。
清造:嗯。
二人看得出神。

62.能乐剧院
周吉和纪子在观看能乐——大鼓小鼓的响声……
周吉看着印有唱词的说明书,忽而朝那面望去,跟什么人打了个招呼。
纪子注意到了,就朝那面瞧了瞧。
三轮秋子坐在那面的座位上。
纪子向她也打了招呼。
秋子端庄地回了礼。
周吉仍疑神看说明书和舞台,可是纪子心中牵挂着父亲和秋子之间的关系,又不禁时时望望秋子那面。容姿端丽的秋子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舞台。父亲不再朝秋子那边看,秋子也不再朝父亲这边看,但是纪子仿佛总是心绪不宁。
纪子越来越感到不愉快。
舞台上,开始伴唱,能乐继续表演下去。

63.归途(战争期间罹灾的僻静的住宅街)
周吉和纪子走过来。
纪子在剧场里感到的不快还没有消失。
周吉:(轻松地)今天的能乐表演得真好啊……
纪子:……
周吉:到“多喜川”吃顿饭再回家怎么样?
纪子:……
周吉:怎么办?
纪子:(冷淡而干脆地)我得顺便办点事儿。
周吉:(轻快地)到哪儿去?
纪子:(不高兴地)您就别管啦。
周吉:(这才注意到纪子心情不佳)回来晚吗?
纪子:(冷冷地)不知道。
说完,纪子小跑着斜穿过马路,到对面的街上去。
周吉不禁面呈愠色看着她。

64.马路对面
纪子依然心事重重地举步。

65.马路这面
周吉遥望着纪子的身影,也慢慢地走着。

66.洋房的一角
夕阳照耀着——

67.北川公馆的客厅
纪子隔窗望着庭院,呆呆地伫立。背影显得怪寂寥的。
庭院的草坪上,一条小狗在独自欢蹦乱跳。
过了一会儿,纪子无精打采地回到椅子那儿坐下。
绫兴致勃勃地走进来。
绫:对不起,让你等了。
纪子:没什么……
缓:一时离不开手。我在做花蛋糕呢。香草放多了一点儿。不过好吃极了——(说着摘下围裙)咱们去那边的房间吧?
纪子:(含糊地)嗯……
续:走吧!(把纪子拽起来)你的手可真凉呀。
绫领先走出屋子。
绫:阿文!(喊女用人,在门口对女用人说)刚才做的蛋糕,你给端到那间屋子去——
说着把围裙扔绐女用人,推着纪子的背走过去。
威斯敏斯特牌的座钟敲出悦耳的响声……

68.小巧玲珑而潇洒的西式房间
桌上沏好了红茶,摆着花蛋糕。
纪子和绫坐在窗边的椅子上。
绫: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打算呢?
纪子:(沉吟着)……
绫:说呀,为什么?
纪子:(精神委顿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绫看到纪子那副样子,站起来,把桌上的花蛋糕取过来。
绫:你不吃吗?
纪子:跟你说,那难学吗?
绫:什么?
纪子:我想当速记员。
绫:并不太难学,连我也能搞呢——呶,不吃吗?可好吃哩——(把花蛋糕递给纪子)可是,你这会子才开始学这个,有什么打算呢?——说呀,有什么打算?
纪子:这会子才开始学这个,恰好说明并没有什么打算……
绫:既然没什么打算,那就没有必要了。(边吃花蛋糕)要不是健这家伙那么缺德,我也不会干这一行的。由于离过婚,面子上不好看,才开始干这一行的。你嘛,痛痛快快地出嫁不就得啦!
纪子:我不想听这样的话!
绫:不想听,我也得教给你!
纪子:我不想领教。
绫:你就为嫁人而嫁人算啦!
听了选番话,纪子生气地把刚才接过来的那盘蛋糕啪的一声撂下了。
绫:不吃吗?
纪子:不想吃!
绫:吃吧!
纪子:吃不下去!
绫:可好吃呢!
纪子:没胃口!
绫:就这么一点儿嘛!是我做的呀,吃吧!
纪子:不愿意吃!
绫:吃吧!一定要强迫你吃!
纪子:就不愿意吃!
绫:歇斯底里!不愿吃就算啦!
纪子:(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绫:所以你快出嫁就好啦。
纪子默默地站起来,伸手拿手提包。
绫:到哪儿去!
纪子:回家。
绫:回家?真回家吗?
纪子:……(走出去)
绫:你不是要住下呀?住下吧。
追出去。屋子里只剩下花蛋糕。



69.夜晚,镰仓,曾宫家的饭厅
周吉在矮脚饭桌上查资料。

70.门厅
纪子无精打采地回来。

71.饭厅
——纪子进来。
周吉:(继续查资料)回来啦!
纪子:(冷冷地)回来了……
周吉:到哪儿去啦?
纪子:绫的家。
这样回答后就要到另外的房间去。
周吉:喂,姑妈来信了。
纪子:——?
周吉:说星期六让你去,那就是后天喽……
纪子没做声就走了。
周吉目送她,又开始查资料。
这时纪子又出来了。
周吉:(边继续查资料)大致的情况前几天你去的时候已经听说过了吧?
纪子:……
周吉:见见面吧,那个人也来。(说着把饭桌上的快信塞给她)
纪子:这事,不能谢绝吗?
周吉:你就见一面吧,如果不愿意,见一面之后再拒绝也不晚。
纪子不回答,又一声不吭地要走开。
周吉:纪子——
纪子:——?
周吉:你先坐下来。
纪子绷着脸回来,坐下。
周吉:佐竹这个人,你从姑妈那里听说过吧?——我也见过了,仪表堂堂,很有风度。我想,要是找到这么一个人,你大概不会不满意。总之,后天去见见面吧。
纪子:……
周吉:你也不能老这样下去,迟早也得出嫁。我觉得到时候了……
纪子:……
周吉:怎么样,姑妈也非常惦着这件事。行吧——?
纪子:不过,我……
周吉:嗯?
纪子:我愿意就这样跟爸爸在一起……
周吉:那可不行。
纪子:……
周吉:当然,爸爸是巴不得把你留在身边,样样都方便,可是……
纪子:所以我就这样……
周吉:不,那怎么成。爸爸只顾自己方便,过分地倚靠你,一直不舍得放你走……打心里觉得对不起你。
纪子:……
周吉:你再不出嫁,爸爸可就为难了。
纪子:可是,如果我走了,爸爸怎么办呢?
周吉:爸爸没什么。
纪子:没什么?
周吉:总有办法吧。
纪子:所以我才不能走。
周吉:为什么?
纪子:爸爸准是马马虎虎的,衬衫啦,硬领啦,脏了也不换。早晨也一定不刮胡子。
周吉:(苦笑)胡子总要刮的。
纪子:可是,我要不替您收拾,桌子上总是乱七八糟的。而且一定会象以前我不在家您自己过日子的时候一样,每天吃煳饭。您将遇到的困难,我再清楚不过啦。
周吉:唔……可是,假若我想个办法不让你惦记那类事情呢?假定有什么人照料爸爸……
纪子:谁呀?
周吉:我是说打个比方嘛……
纪子:那末,爸爸也象小野寺叔叔那样……
周吉:(含糊其词地)嗯……
纪子:娶位太太吗?
周吉:嗯……
纪子:(越来越是锐地)娶个太太?
周吉:嗯。
纪子:那末,是今天见到的那位吗?
周吉:嗯。
纪子:已经订了吗?
周吉:嗯。
纪子:是真的?……是真的?
周吉:嗯。
纪子:……(忍不住了)
她突然站起来,逃跑似地冲出去。

72.楼梯
纪子奔跑般地上去。

73.二楼
纪子一口气跑上来,上了楼就放慢了脚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沉思默想。工夫不大,传来了周吉登上楼梯的脚步声。
纪子:(觉察到父亲来了)爸爸,别来!
周吉站在门槛那儿凝视……
纪子:下去吧!……下去吧!
周吉静静地走过来。
周吉:喏,后天反正去一趟吧。
纪子:……
周吉:大伙儿都在为你的事操心呢……
纪子:……
周吉:行吧?肯去吧?——求求你啦……
纪子:……
周吉静静地走出去,忽而抬头,隔着楼梯上面的窗子眺望夜空——
周吉:啊,明天又是好天气呢……
喃喃自语着下楼。
纪子听着爸爸的脚步声,心里一阵难过,两手一下子捂住脸,吞声暗泣。

74.镰仓,八幡神宫院内
周吉和真纱在散步,来到前殿附近。
真纱:小纪说什么了吗?
周吉:没说什么。
真纱:没说什么,见面后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啦……(说着,停步)不给人家回话也不行啊。
周吉:嗯……话虽这么说,不过追问得太急,她闹起别扭来也不好办。
真纱:对方感到非常称心如意,很主动呢。我想,象这样的人,小纪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周吉:嗯……
周吉和真纱偶然一看,对过的照像馆在给看来是从外地前来游览的年轻男女拍照。
他们边看边走。
真纱:小纪怎么今天又去东京了?哥哥您也未免沉着得过头了……
周吉:……
真纱:今天说什么也得听到回话……小纪说几点钟回来?
周吉:啊……
这时,真纱突然迈着小碎步走到一边,捡起什么东西。
真纱:哥哥,我抬了个钱包……
她走回来,打开钱包看。
真纱:真是好运气,这档子事一定顺利。(说着把钱包揣进怀里)
周吉:你不交到派出所去吗?
真纱:当然要交啦,可是这多么吉利呀。(说着拍拍胸口)走吧!
真纱随即急步先行,登石阶而上。
周吉跟在后面从从容容地上去。真纱在中途回头招手,看见一名警察正好路过那里,就又急急忙忙拾级而上。

75.东京,北川公馆,西式房间
纪子前来,在同绫交谈。
绫:哼,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纪子:……
绫:什么类型的?
纪子:……
绫:胖吗?
纪子:不是。
绫:那末,是个瘦猴儿?
纪子:不是。
绫:那末,是什么样的呢?
纪子:据说学生时代曾是篮球选手……
绫:哼——蛮英俊吧?
纪子:……(笑)
绫:什么样的人呀?
纪子:姑妈说长得象贾利·库珀……
绫:那可了不起呀。
纪子:可是,我觉得他象到我家来的电工。
绫:那个电工长得象库珀吗?
纪子:嗯,非常象。
绫:那末,那个人不是象库珀吗!真是!
绫狠狠地捅了一下纪子的肩,走到一旁的桌边,边倒红茶边说话。
绫:……可是,在你来说已经了不起啦,竟然去相看了一番。……这不是蛮好吗……没什么可考虑的,就去吧。
边说边把红茶端来——
绫:这年头儿!这样的人可不容易找哇,没什么可挑剔的。
纪子:——可是,其烦人呀……
绫:烦什么?
纪子:相看什么的……
绫:别不知足啦。你要是不相看,怎么能出嫁呢!
纪子:可是……
绫:可不是这么回事吗!那末,你要是看中了什么人,敢自己出头去求婚吗?你哪有那样的胆量!你只会红着脸,扭扭捏捏的,不是吗?
纪子:那倒也是……
绫:象你这样的人,还是相看的好——我倒是有那个胆量,可是你瞧瞧,结果多糟糕!
纪子:……
绫:一般说来,男的不好指望,可狡猾啦。结婚前净说好听的,净让人看优点,可是结婚后,就露出非常令人讨厌的短处了。什么恋爱结婚,简直靠不住啊。
纪子:可能是这样……
绫:可不,都一样。不妨嫁去看看。不好就打离婚。
纪子:……(笑)
绫:别在乎,就是给它个不在乎。反正嫁过去试试,对他笑眯眯地。于是对方一定会迷上你,你就让他对你服服贴贴的。
纪子:那怎么能成。
绫:对,就得那样。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
纪子:是吗……(莞尔一笑)
绫:对,你只要这样一笑就行!
纪子:哦——
绫:你试试看,一定能成功。

76.夜晚,镰仓,曾宫家的饭厅
周吉和真纱——
真纱:小纪回来得真晚呀……
周吉:嗯……
真纱:我改日再来吧。
周吉:你再等一等看吧。会乘这班电车回来的。
真纱:会吗……
周吉:要是给肯定的答复就好了。
真纱:不要紧。小纪中意了。
周吉:是吗?
真纱:她害臊哩。拿现在的姑娘来说,那孩子可古板啦。
周吉:是吗?晤。
真纱:小纪是不是在不值得计较的小事上犯嘀咕呢?
周吉:什么事?
真纱:佐竹的名字呗。
周吉:为佐竹熊太郎这个名字吗?
真纱:嗯,熊太郎……
周吉:叫熊太郎不是挺好吗?雄赳赳的……你才古板呢,她对这种事并不介意。
真纱:可是,叫什么熊太郎,这儿(指着胸脯)好象毛茸茸的。年轻人对这种事可在乎啦。而且嫁过去的是小纪吧?那末我怎么称呼他好呢?叫他熊太郎嘛,简直象叫山贼似的,叫他阿熊呢,又象是喊蔬菜店的伙计,可是又不能叫他小熊呀!
周吉:是啊,可是总得想办法称呼他。
真纱:可不,所以我想管他叫熊哥……
周吉:熊哥?
真纱:嗯,怎么样?
开门的声音。
真纱:(突然紧张地压低嗓门)哎,回来了!
纪子的画外音:我回来了……
真纱:(悄悄地)来啦!(端正了姿势)
纪子走进来。
纪子:(冷淡地)我回来了。
周吉:回来了。
真纱:回来啦。
纪子默默地径直上二楼,
真纱:(目送着,屏住气息)不知怎么样?
周吉:嗯……
真纱:我击问问。(站起来)
周吉:喂。
真纱:干什么?
周吉:问得委婉些。
真纱:(领会)你放心。

77.楼梯
真纱神情紧张地走上去。



78.楼上
纪子在脱外衣。
真纱上来。
真纱:小纪,回来了……
纪子:刚回来。
真纱:我想问问,那天的事怎么答复呢——
纪子没听完就拿起脱下的外衣向一边走去——
真纱跟在后面。
真纱:怎么样?……你考虑好了吗?
纪子不答,走到椅子那里,坐下来,脱袜子。
真纱跟过去,也坐下来。
真纱:我觉得实在是好姻缘。……你说怎么样?
真纱边说边担心地窥探纪子的表情。
纪子对此也不回答,拿了脱下的袜子,又站起来走开。
真纱又站起来跟在后面走。
真纱:你说呀,怎么样?能去相看一下吗7你说呀,怎么样?
纪子:(冷冷淡淡地)好吧……
真纱:(表现出为之兴奋的神色)肯去吗?
纪子:好吧……
真纱:(顿时高兴起来)是吗?真的吗?肯去,是吧?
纪子:(点头)……
真纱:谢谢!我明天给那边回话!行吧?哎,太好啦,太好啦,这下子可放了心。
说着匆匆走出屋子。

79.楼梯
真纱匆匆下楼。

80.饭厅
真纱进来。
周吉:(望着她进来)怎么样……?
真纱:说肯去!不出所料。
周吉:是吗,那太好啦!
真纱:幸亏等了她一阵。(说着,收拾身边的东西,准备回去)那末,哥哥,我告辞了。哎,真好,真好。
向门厅走去。周吉也站起来跟去。
真纱:我要马上给对方回话。
周吉:好,辛苦啦。

81.门厅
真纱在穿大衣……
真纱:还来得及,九点三十五分……
周吉:啊,还是快一点好。
真纱:对……这样我就完全放心了。从今晚就能睡踏实觉了。过几天我还来,商量日期什么的。哥哥也顺便到我那里去吧。
周吉:好,我去。
说着,走进门厅。
真纱:都是捡那个钱包带来的好运气。
周吉:对啦,你去交到派出所吧。
真纱:没错儿,会交的。那末,门就不关啦,再见。
周吉:好,谢谢你,小心点儿。
真纱:嗯。
匆匆回去。
周吉走进门厅,把门锁上。

82.饭厅
周吉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回到屋里。一看,纪子也在这里。
周吉:姑妈刚走。
纪子:(冷淡地)唔……
周吉:她非常高兴。
纪子:……(在火盆前坐下)
周吉:那样答复,行吧……
纪子:行啊……(打不起精神来)
周吉:不是无可奈何才决定的吧?
纪子:(冷冷地)嗯……
周吉:不是勉勉强强去的吧?
纪子:(气冲冲地)不是啊。
周吉:是么?那就好了……
纪子忽然站起来走出去。
周吉目送着她——沉思默想。

83.晚春的京都
黎明,东山的塔——

84.旅馆的盥洗室
刚到达的周吉在刷手,纪子在洗手。
周吉:昨晚在火车里,你睡好了吗?
纪子:哎……
周吉:爸爸也睡得不错。一觉醒来,已到了濑田的铁桥。
纪子:我也是啊,从名古屋到米原,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85.楼上的房间
放着两个人的提包等。
小野寺往等候。周吉和纪子回来了。
周吉:让你受等了……这下爽快了。
小野寺:累了吧,小纪……?
纪子:不,不怎么累……(走到梳妆台前)
小野寺:是吗……(对周吉)来得太好了……
周吉:嗯,纪子突然决定出嫁了……
小野寺:哦。
周吉:于是为了和大家告别一下,出来旅游一趟。
小野寺:啊,那真是大喜,太好了——(回头看纪子)恭喜你,小纪。喂,小纪,姑爷怎么样,跟叔叔比,怎么样?
周吉:当然没法比啊。
小野寺:谁好啊?
纪子:当然是叔叔漂亮啦。
小野寺:是吗,真的吗?请小纪的客吧……(对周吉)怎么样,今天中午——?
周吉:嗯。
小野寺:去“瓢亭”,怎么样?
周吉:好啊。
小野寺:(对纪子)美佐子也想见见小纪呢。
纪子:(快活地)是吗?我也想见她呢。
小野寺:可是,那位不纯洁的人也来呢。
纪子:哎呀……
小野寺:行吗?
纪子困惑地笑着站起来。

86.从旅馆的二楼眺望到的东山

87.清水寺

88。清水寺的舞台
周吉和小野寺的后妻菊(38岁)——稍离开一点,小野寺、纪子和美佐子(21岁)倚栏赏景。
菊举止安详、美貌,一眼就看得出是一位贤妻。
周吉:(对菊)京都真好,多么宁静啊……
菊:是啊……
周吉:东京没有这样的地方,净是废墟……
菊:您常常到京都来吗?
周吉:哪里,好几年没来啦……战后还是第一次来。
菊:唔,是啊。
另外那几个人也在说话。
小野寺:小纪,怎么样,那位不纯洁的……
纪子:(吃惊地看了他一眼)叔叔真差劲儿——(板起脸来)
小野寺:(微笑)告诉我你的感想!
纪子:……(脸扭向一旁,作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美佐子:爸爸,什么不纯洁?
小野寺:嗯?就是不干净呀,是不是,小纪?
纪子发窘,轻轻打了一下小野寺,离开那里,走到一边去,又一本正经地眺望风景。她偷偷回头一看,只见小野寺往朝她微笑着,连连招手。
纪子摇摇头,又板起脸来眺望景色。
——清水寺的舞台是恬静的。

89.旅馆的盥洗室(夜晚)
自来水龙头一滴一滴地滴着水。

90.房间里
被褥已经铺好了,周吉换上睡衣,盘腿坐在上面,抚摩膝盖。纪子也准备睡觉了,坐在被褥上。
周吉:……今天走了不少路——你不累吗?
纪子:(若有所思)不累……
周吉:上次去高台寺的时侯,胡枝子花开得正旺,非常美……明天你有什么打算?
纪子:美佐子要我十点来钟去找她……
周吉:到哪儿去?要不然,到博物馆去看看吧。
纪子:好吧……
周吉:睡吧。
纪子:嗯……熄灯吗?
周吉:好。
纪子站起来熄灯,房间黑了,窗上映着竹影。
周吉钻进被窝。纪子也躺下。
纪子:跟您说……
周吉:什么事?
纪子:我不了解情况,对小野寺叔叔讲了一些难听的话……
周吉:你讲了什么——?
纪子:……婶婶是个非常好的人,跟叔叔很般配……我真不该说她不纯洁……
周吉:那种事,没什么……
纪子:我的话说得太冒失了……
周吉:他不会介意的。
纪子:是吗?……
周吉:没事儿,没事儿。
纪子不再说了,凝视天花板,继续想心事……
纪子:……呶,爸爸……爸爸的事,我原来非常不愿意来着。
周吉没有回答。
纪子一看,周吉已经睡着了。
纪子依然凝视着天花板,沉思着。
周吉小声打起呼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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