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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俞闲话丨葡萄牙纪行(二)

老俞闲话  · 公众号  ·  · 2024-06-07 17:01

正文


到葡萄牙旅行,罗卡角是一定要去的,不到罗卡角,都不能算到了欧洲。罗卡角是葡萄牙陆地的最西端,也是欧洲陆地的最西端,所以被称为欧洲的“天涯海角”。中国的天涯海角,是在海南岛的最南端。



不知道古代的人,是通过什么手段得知这是欧洲最西端的。葡萄牙著名诗人卡蒙斯,十六世纪就描写了罗卡角: "WHERE THE LAND ENDS AND THE SEA BEGINS. "我们把这句诗翻译成:“陆止于此,海始于斯!”


罗卡角离开里斯本40公里左右,有很好的公路通达,你住在里斯本,过去也很方便,相当于一次郊游。


今天是星期一,天气特别好,阳光明媚、蓝天如洗、白云点点。我们9点从城里出发,发现里斯本的上班时间也堵车,好在都是进城的车堵在路上,我们是出城,基本一路畅通。到了城外,田园风光展现在眼前,起伏的山峦线条优美,绿树遍布大地,山坡草地上,各种颜色的鲜花盛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一望无际铺满大地的橘黄色花朵,迎风摇曳,司机告诉我那是雏菊,到了春天,蓬勃的生命喷涌而出,一夜之间如黄色的星星,遍布葡萄牙。果然,我们后来所到之处,都能够见到雏菊漫山遍野开放,即使在罗卡角,面向大西洋,狂风劲吹,雏菊照样迎风开放,金灿灿一片,和红色的灯塔交相辉映。


在绿树野花间,顺着山沟或者山坡,是老百姓红瓦白墙的房子,汽车行过村庄,也是同样的房子,只不过近看,你发现不少墙体被刷成了其他颜色,淡黄色、淡绿色、淡紫色等,体现了老百姓对于多彩生活的追求。在中国,如果我们走出城市中心,到周围的农村去,会发现不少房子显得破旧,好像很久没人住的样子,似乎和城里是不同的两个世界。而这里的村庄,显得干净整洁,秩序井然,凡是有小院的,都种上了树木花草,宁静安逸,岁月晴好,感觉反而比城里更好。


在里斯本和罗卡角之间,有一座山叫辛特拉山,山并不高,海拔才529米,相当于北京的香山。但这座山作用很大,挡住了从大西洋吹过来的风,给了里斯本一个风平浪静的居住环境,山脚下也孕育了一个美丽的小镇,叫辛特拉镇。英国诗人拜伦曾经来过这里,称这里是人间伊甸园。



辛特拉山的西坡,一直延伸到大西洋,最西边的尽头,就是罗卡角。我们沿着山路一路前行,经过面向大西洋的村庄,就到了罗卡角。壮丽的风景,毫无障碍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罗卡角是一座伸向海洋的岩石山,罗卡就是rock,就是岩石的意思。山顶平缓,是一块平地,开满了各种鲜花。尽管阳光灿烂,但大西洋的风吹过来,却有点寒冷透骨。这些鲜花可能已经习惯了这种大风,毫不畏惧迎风开放。到了罗卡角尽头,百米高的山体突然垂直下降,壁立千仞,直插海中。大海在悬崖底部咆哮,冲刷着岸边各种形状的礁岩,吞吐出巨浪白沫。海水的颜色深蓝和翡翠相间,撞向山体,瞬间珠玉飞溅,好像一个个美梦被无情击碎,同时,又创造出了无数个新的梦境。



站在悬崖边上,放眼望向大西洋,浩瀚无边,你大概就会明白,为什么这个地方会被人喜欢,被评为世界50大旅游目的地之一。一定不仅仅因为它是欧洲的最西端,而是因为它的气势和壮观,一种天地之间、唯我独尊的气概。它背靠欧洲大地、俯视大西洋,有一种征服天地的勇气和力量,又像一艘巨轮的船头,面向广袤无边的海洋,乘风破浪。因此,这里尽管不是扬帆起航的地方,但却象征着葡萄牙开启大航海时代的精神,一种无畏、探索、勇往直前的冒险精神。人类是通过征服海洋,才走到了今天的辉煌的。


蓝天白云下,那山头耸立的红色灯塔,像火炬一样,熠熠闪光。到了晚上,它发出的灯光,几百年来指引着大西洋上船只的方向。悬崖尽头的石碑上,面向海洋的十字架,是一种信念的表达。但在我看来,它传递的不是宗教的信念,而是人类从远古艰难走来,终于能够直立行走,昂首挺胸,再也不愿意匍匐在地。因此,不管有多少苦难,我们都要以一种骄傲的姿态,挺立在天地之间。



塔古斯河从西班牙一路向西,流到了葡萄牙。进入葡萄牙之后,叫特茹河。部分意义上,这条河是葡萄牙南部的母亲河。没有这条河,就没有里斯本,就没有葡萄牙的航海事业,就没有葡萄牙十五世纪开始的百年辉煌。老天真的很厚待葡萄牙。尽管葡萄牙有很长的大西洋海岸线,但大西洋沿岸,朔风劲吹,巨浪翻滚,不太容易有良好的港湾,不太适合直接扬帆出海。波尔图那边,尽管有杜罗河,但从那里出发,再向南航行,离开非洲就有点远。这一切,都被特茹河解决了。特茹河在快要入海的时候,突然形成了一个大湖,这个大湖其实也是一个海湾,和大海紧密相连。在河流彻底进入海洋之前,两岸山坡夹峙,形成了一个相对窄的口子,刚好阻止了海洋的狂暴,形成了风平浪静的水面。这里河水和海水交融,水深波清,形成了很好的深水港,到今天万吨巨轮依然可以自由进出,十万吨的邮轮可以直接开到里斯本脚下,从船上一脚踏出来,就能够在古老的街道上踟躇徘徊。


从特茹河出海,就面向了广阔的海洋,浩浩汤汤,一望无际。深蓝色的海水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沧海生白云,缥缈天地间。这是一个巨大的喇叭口,面向大海,喇叭口的左边,一路向南,就到了直布罗陀海峡,越过海峡,就到了非洲。当初迪亚士、达伽马开拓从非洲绕好望角,到达印度的航线,就是这样走过去的;沿着喇叭口右边,一路向西再向北,就到了罗卡角。越过罗卡角再向北,经过波尔图歇歇脚,就到了法国、英国,过英吉利海峡,就到了荷兰。当初英国人和荷兰人,和葡萄牙、西班牙争夺殖民地和财富,就是沿着这条路走的。英国人先后干掉了葡萄牙、西班牙和荷兰,最后独霸天下,成为日不落帝国,也是这样干出来的。中间的种种手段,海盗行径,不足为外人道也。但当时强盗抢强盗,实力说话,不存在国际秩序和规矩。


今天的大西洋,从国际争夺的格局来说,已经算是风平浪静。俱往矣,风流人物都已经过去,在打打杀杀之间,大家磨合出了一套不那么稳定,但还算管用的国际秩序,勉强维持着世界和平。今天的特茹河,已经是和平生活的典范。在经过了几百年的喧嚣之后,特茹河两岸,体现出了饱经沧桑之后的平静,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从里斯本城区开始,沿着海岸一路向西,都修建了非常好的沿海公路,公路边还有步道,让你在山海之间,悠闲散步,每隔一段,都有一到两家面海的餐厅,让你能够一边观海,一边品尝美食,培养你与世无争的心情。


我们从罗卡角下来,反向沿着海边的N247公路行驶,右边是波涛汹涌、白浪翻滚、山岛耸峙的大海,左边是山峦、沙丘、草甸,犹如起伏的绿浪,也和海浪一样起伏翻滚。正前方是曲折延伸的道路,蓝天上白云如开放的白色莲花。这一路的景致,都是眼睛和心情的连接,自然和天性的融合。海天之间,了无自我,又充满了自我的欢欣。



沿路我们驻足,站在大西洋边,看浪涛翻滚,卷起千堆雪;看弄潮儿踩着冲浪板,在浪尖上自由滑行;看地狱之口浪激岩洞,发出铿锵倥偬之声。我们来到著名的卡斯凯什小城,在古城堡下面沿海散步,看海上帆船点点,欣赏一个又一个艺术画廊。这个美丽的海滨小城,散发着自己独特的魅力,在阳光下明媚无比。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小城。007的故事大家都很熟悉,詹姆斯·邦德系列小说的作者伊恩·弗莱明,曾经是二战期间英国著名的特工,卡斯凯什就是他的主要工作地点。二战时期,卡斯凯什云集了各国特工,被称为“间谍中心”,在灯红酒绿中,刀光剑影,明枪暗箭。弗莱明曾在这里组织了一个代号为“30AU”的特工队,为英国在战争期间窃取情报作出过重大贡献。战争结束后,弗莱明重游卡斯凯什,激发了他的创作欲望,于是,007由此诞生。



中午,我们沿路找到了一家沙滩边上的餐厅,叫Capricciosa Carcavelos,好难记的名字。餐厅位置很好,面朝大海,蓝天碧波。这家餐厅是导游推荐的,专门以海鲜为主,价格比较贵的那种。我们加上导游、司机,点了海鲜拼盘、和海鲜米饭。量给得很足,四个人没有吃完,剩下的舍不得扔掉,我鼓励司机打包回去。结果司机高高兴兴打了两大包,和我说,今天晚上,他老婆一定高兴死了。



吃饭高兴了,司机和导游说带我们过桥去看耶稣像。这个本来不在我们的行程之内。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一旦相处和谐了,就什么都好说了。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走遍天下都一样。



我们的司机叫Paulo,是个热心人,一路上讲解景点和历史典故,比导游还要热情。他讲英语有点含糊不清,我也半懂不懂的,只有以微笑和点头来表达谢意。导游Luciano,爷爷是葡萄牙人,1926年搬到了巴西,结果Luciano更加喜欢葡萄牙,定居在葡萄牙学习和工作,拿了两个国家的国籍,现在还在读历史硕士,给我看他的历史研究论文,有点学者气质。司机和导游两个人,都是络腮胡子,总让我觉得有点阿拉伯人的影子。我问他们,结果他们说都有阿拉伯人的血统。当初,天主教西哥特人打败了阿拉伯人,大量的普通老百姓,也就是当初侵入伊比利亚半岛的阿拉伯人后裔,已经在这块土地上生存了几百年,都觉得这里才是自己的家园,依依不舍,就留了下来。


当时葡萄牙的政策是,要不你就改宗归流,转而信仰天主教,如果你坚持信仰伊斯兰教,那就滚出这片土地,否则还会被宗教裁判所烧死。有一些信仰坚定者,踏上了归路,渡过直布罗陀海峡回到了北非。但更多的摩尔人,已经喜欢上这片家园,选择了改变信仰,从信安拉改为信上帝,继续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毕竟,信仰有的时候,就是生存的方便之门。几代人之后,他们身上除了生理特征,其他的一切,都已经和葡萄牙的文化传统融为一体,成为坚定的天主教徒。当然,今天的世界,包容一切,他们再也不用为选择哪种宗教发愁了。有一次午餐,我们吃烤乳猪,他们俩兴高采烈,吃了很多。想想他们的祖先,一定是抗拒吃猪肉的。


里斯本的跨河大桥,有两座,一座在湖面上,叫达伽马跨海大桥,离开市区远一点,远远看去像一条白玉带,一般游客都不过去看。但连接市区和对岸的红色大桥,现在叫四月二十五大桥,高耸、壮观、气势恢弘,是里斯本的地标建筑,就像金门大桥之于旧金山一样,是很多游客的必到之地。



为什么大桥叫四月二十五大桥呢?当初1966年大桥建成时,叫萨拉查大桥,是以当时的独裁统治者Salazar命名的。独裁者总觉得自己创造了人类不二的丰功伟绩,值得万世纪念,所以总是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一些标志性建筑,有点像狗撒尿一样。但他们的脆弱,其实不堪一击。萨拉查统治葡萄牙达36年之久,并没有做太多的恶事,1970年去世。死后,他建立的权力控制体系逐渐崩溃,1974年4月25日,一些中下级军官组成了“武装部队运动”(Movimento das Forças Armadas),在里斯本发起政变,军人以手持康乃馨来代替步枪,因此这一政变也叫康乃馨革命(Revolução dos Cravos)。革命后,葡萄牙经历了很长一段混乱的“过渡时期”,10年内更换15个总理,但最终为今天葡萄牙人民的民主政治、幸福安宁奠定了基础。为了纪念这一事件,也是葡萄牙进入民主的真正开始,大家把萨拉查大桥改名为“四月二十五大桥”。


这座大桥,像一条红色的长龙,真的就是“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大桥为双层结构,下层跑火车,上层跑汽车,从1966年使用到今天,畅通无阻。在中国,两年之后的1968年,南京长江大桥建成,也是双层,也一直使用到今天。


大桥对面,就是特茹河南岸,是一系列的小山,大概有百米之高。山里面隐藏着另外一个小城,叫阿尔马达(Almada)。其中靠近河边的一个山头上,耸立着高高的十字形耶稣塑像,塑像高110米,俯瞰着繁忙的四月二十五大桥,也俯瞰着对面的里斯本城市。人间所发生的一切,全部在他的目光注视下,他也用张开的手臂,护卫着这一片美好的家园。


大家都知道,在巴西里约热内卢的基督山上,也有一座几乎一模一样的塑像,因为山更高,塑像更大,所以广为人知。里斯本的这一座,要晚30年建造,几乎就是巴西塑像的翻版。但这座塑像,也有其独特性,当初是为了纪念二战牺牲的战士们而建。那些牺牲者的家属,纷纷捐款,使得这座塑像得以顺利完成。所以,对于葡萄牙人来说,塑像代表了成千上万战士的躯体,具有重大的纪念作用。


到达塑像下面,我们在海边凭栏俯瞰了整个海湾全景,以及对面错落有致的里斯本城市。游人可以坐电梯到达塑像基座的顶部,更上一层楼,去穷千里目。但因为要排队,我们放弃了这一选择。



晚上,我们坐船从河上,再次经过大桥,仰视了大桥雄伟的身躯。当晚霞落入大海的时候,山上耶稣塑像的灯光亮起来,整个身躯如一枚火炬,在夜空中愈发明亮。耶稣,其实是一个真实的人,他的存在就是一盏灯,点亮了人类心里,平等和博爱的光芒。



在里斯本西边大概20多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山,叫辛特拉山,这座山把大西洋和里斯本隔开,也同时隔开了从大西洋吹来的劲风,给了里斯本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座山,只有五百多米高,除了两个相对高峻的山峰,其余都是平缓的山坡,缓坡上到处都是原始森林,看上去自古以来就没有遭到过乱砍乱伐,自然环境非常美好。山的西边一直延伸到大西洋,最后的尽头,就是我们前面提到的罗卡角。



山的周围,分布着一些村庄和小镇,村里的人们,世世代代都在这里生活,靠山吃山。但这里也是个征伐之地,历史上不同的部族你来我往。最早是凯尔特人、然后是罗马人、西哥特人、摩尔人,最后又是西哥特人从北边打下来,赶走了摩尔人,终于稳住了阵脚,建立了葡萄牙王国,民族融合,安居乐业,一直到今天。


本来是一座不足为奇的山,但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这个仙就是葡萄牙的国王。摩尔人统治这里的时候,也在这里建了一些房子,但更多的是建设防御工事。今天遗留下来的摩尔人城堡(Castelo Dos Mouros),就是造在山头的城堡,很像中国的一段长城,在山上蜿蜒盘旋。沿着城墙攀爬,到最高处瞭望,依然充满了战旗猎猎的威严。摩尔人被赶走后,大航海来临,国库一下子充盈起来,于是王公贵族们开始了享乐的生活。国王带头在辛特拉地区建立行宫,夏天到这里来避暑,而且一动土木,就山上山下一起动。在其中的一个山顶,国王把摩尔人的工事拆除,建了佩纳宫(Palacio da Pena);而在山脚下的辛特拉小镇,同时又建了辛特拉宫(Palacio Nacional De Sintra)。这个宫殿就在小镇里面,融入了当地市民的烟火生活。上有所好,下必效之。很多贵族,跟随国王,也在山里面,建起了自己的别墅城堡。如果做个比喻的话,辛特拉对于葡萄牙王室,就像是承德对于清朝皇家一样,或者庐山对于民国政府一样。后来西班牙吞并了葡萄牙,辛特拉又被废弃了一段时间,毕竟西班牙王室看不上这个小地方。葡萄牙再次独立后,国王们又都回来的,被废弃的宫殿,又变本加厉重新修建扩大。佩纳宫扩建于1840年,到1885年才竣工,主持人是费迪南德,当时葡萄牙女王玛丽雅的丈夫。结果他忙乎了一生,几乎一天都没有住上,就离开这个世界了。



今天美丽的佩纳宫,耸立在辛特拉山头,城堡被刷成红色、黄色、蓝色等明媚的颜色,外表看上去就像一个童话宫殿,有点像迪士尼城堡,而且建筑风格也是五花八门,没有统一的格式,兼具哥德式、文艺复兴式、摩尔式、曼努埃尔式等等,号称是欧洲浪漫主义建筑的集合体。我们外行看不出来,就是看热闹而已。里面的房间布局展览,尽量保持了原来的风格,有不少精致的摆设,还有从澳门来的一些东西,让人感受到一点东方气质。



辛特拉宫也是由费迪南德建设的,当时这里是个教堂,他改建成了城堡,由于是在平地上,建设更加容易,所以规模比山上的城堡要大很多。这个城堡宫殿,除了各种连环相通的大小房间外,最突出的东西有两个,一个是贴满了青花瓷砖图画,展现贵族各种打猎和生活的场景,图案栩栩如生,非常漂亮。这种青花瓷技术,应该是从中国学来的,表明西方的陶瓷烧制技术到了十九世纪,也已经很成熟。



但更加令人吃惊的,是两根宝塔形状的大烟囱。我进去之前,一直在想,这两个下粗上细的冲天柱,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后来进了里面的大厨房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两根大烟囱。宫殿的厨房超大,可以为几百人烹饪饭食。当时国王和贵族流行打猎,猎物拿回来后,晚上就需要烧烤。用巨大的铁架子,把猎物串在架上,底下放上炭火,大烟囱把烧烤的烟雾抽掉,同时起到旺火的作用,估计一次烤几十只猎物都没有问题。那是一种放松而狂热的场面,一种哪怕明天白浪滔天,今天也要娱乐至死的放纵。



葡萄牙王室的动摇,来自于法国大革命。1808年,拿破仑占领了葡萄牙,王室逃亡,全部迁到了巴西。1815年,法国被赶走,王室又迁回了里斯本。但这一来一往,国本就被动摇了。一些葡萄牙人,被法国革命所影响,变成了坚定的立宪主义者。《1826年宪法》使葡萄牙分裂为专制派和立宪派,使得葡萄牙在1828至1834年打了六年的内战。最后,专制派失败,葡萄牙恢复了《1826年宪法》,确立了君主立宪制。


1889年登基的卡洛斯一世,逆历史潮流而动,采取了高压政策,严厉镇压自由派,从此直接埋下了毁灭王国的种子。葡萄牙人性格刚烈,最不服的就是镇压。1908年的一天,卡洛斯一世带着王室成员从行宫返回王宫,随行的有王后、长子菲利普王储、次子曼努埃尔等。共和党人精心策划了暗杀行动,卡洛斯一世与王后当场被杀,菲利普王储被送往医院后救治无效死亡,曼努埃尔受了轻伤。


曼努埃尔随后被保王党人拥立为国王,成为葡萄牙最后一个国王。他与死神擦肩而过,不愿意再与革命党人为敌,立刻宣布废除君主专制,改为君主立宪,放弃所有专制权力。但革命党人此时已经不再退让,坚决要实行共和制,推翻君主制。1910年10月3日晚上,葡萄牙再次爆发政变,末代国王曼努埃尔二世差点被火炮轰死,被迫逃亡。1910年10月5日葡萄牙第一共和国成立,葡萄牙王国自此灭亡。这个时间,和中国清政府的覆灭,几乎在同一个时间。中国当时的改良派,最初也是追求君主立宪,但清政府坑蒙拐骗,拖拖拉拉,最后错过了最佳时机,改良派变成革命者,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中国从此也进入共和时期。


葡萄牙君主制被推翻后,曼努埃尔二世到英国过起了流亡生活,1913年9月与德国霍亨索伦王朝的奥古斯塔公主结婚,但由于身体原因,一直没能生育子女。1932年7月,他因长期抑郁和忧愁,旧伤复发,43岁离开人世。他的一生也是令人感叹唏嘘的一生,连后代都没有留下,让我想起了顺治的诗句:“我本西方一衲子,因何生在帝王家?十八年来不自由,南征北讨几时休。我念撒手归山去,谁管千秋与万秋。”


(葡萄牙独裁者萨拉查  图片来源于网络)


今天的葡萄牙,是葡萄牙共和国。共和国的发展之路也不平坦,分成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就是推翻了王朝之后;第二阶段是1936年萨拉查当总理之后,实行了法西斯独裁统治,一直到1974年;1974年康乃馨革命后,进入第三阶段,真正开始民主化进程的阶段,一直到今天。


从辛特拉,扯到了葡萄牙王室的命运,有点跑远了。除了王宫,辛特拉还有一些城堡是值得看的,比如雷加莱拉城堡(Quinta Da Regaleira),是在19世纪末一个富翁建的城堡,设计独特,最主要的景点是一口深27米、直径大概有三米的涸井,周围暗藏着环绕的螺旋楼梯,共有9个旋层,象征但丁描写的天堂、地狱、炼狱等。井的底部通向曲径通幽的隧道山洞,出口处就是柳暗花明的花园。主楼的造型也很独特,有点像吴哥窟的感觉,不知道主人是否受到了这方面的启发,外形尖塔高耸,墙面斑驳苍凉,住在这样的房子,一定会感到有点阴森。晚上我们住的宾馆,居然也是个小城堡,叫Palacio De Seteais, 就在雷加莱拉城堡隔壁,据说也一百多年了,但内部布置得还算温馨,没有鬼气森森的感觉。后来我们一路住的宾馆,不是城堡改建的,就是修道院改建的,都是古色古香的味道,但也有点缺乏宾馆应该有的温馨。



晚餐后,我从宾馆,沿着没人的山道走到了小镇,路上看如血的晚霞染红半个天空。小镇沿山坡而建,街道顺着坡度蜿蜒下降,两边有小饭店和小酒馆,很有味道。白天人群的喧闹已经散去,剩下的是小镇晚上的安静时光。游人大部分都是白天从里斯本来,晚上又回到里斯本去。小镇习惯了白天的人潮汹涌,也接受了晚上的空灵寂寞。有少数的游人在街上散步,饭店酒吧都显得有点寥落。昏暗的灯光照着路面,把我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我从一条街拐向另一条街,接纳着街巷的高低不平,街巷也接纳了我的孤独自在。在深邃的夜幕中,我和小巷都是孤独的存在,也都在孤独中互相慰藉。



今天的行程,是从辛特拉到科英布拉。科英布拉坐落在葡萄牙的中部地区,2个多小时就到了。葡萄牙就是巴掌大一块地方,沿着大西洋一长条,南北长不到600公里,东西宽200公里左右,整个国家,比江苏省还要小一点。


首先要赞扬一下葡萄牙的天气,几乎每天都是阳光明媚、碧海蓝天。我们到达的第一天,稍微有点阴天,还下了一点小雨,但从此之后,就一直是蓝天白云了。蓝天白云首先给人带来好心情,部分说明了葡萄牙人为什么个性比较明朗。这里的蓝天白云,显得高远透亮,不像在北京,即使是蓝天白云,好像也被蒙上了什么东西一样。葡萄牙是一个没有空气污染的地方,大西洋的风吹来,吹散一切阴霾,天空就像是刚刚擦洗过的玻璃,一尘不染。天高高,云低垂,一碧如洗。在美好的天空下,大海蓝得深邃,山峦青翠欲滴,还有那山坡上的草甸,开满了黄色的雏菊和其他颜色的花卉,迎风摇曳。葡萄牙的村庄和小镇,大部分都是依山而建,红瓦白墙,高低错落,点缀在绿树草坪之间,一种人间晴好的世外桃源。葡萄牙人不富有,他们也不追求富有,大航海时期先辈们的雄心壮志已经烟消云散,今天的他们,更加愿意过一种放松、安心的生活。



从辛特拉到科英布拉,就是这样的美景。接近科英布拉的时候,一条清澈的大河映入眼帘,这是横穿葡萄牙中部的蒙德古河(Mondego  River),发源于葡萄牙的最高山脉埃什特雷拉山(Serra da Estrela)。所谓的最高山脉,海拔也就两千米不到。葡萄牙真是一片幸运的土地,山海之间,都是缓坡和平地,适合牧业,也适合农业,不远处就是大海,因此海洋资源也很丰富。科英布拉就在蒙德古河旁边。


1139-1260年,科英布拉曾经是葡萄牙的首都。那个时候,葡萄牙人从北部的山里面打将出来,发誓要从摩尔人手中夺回失去的土地。1139年左右,打到了科英布拉周围。此地有山有水,山上有从罗马时期就留下来的城堡;罗马人造的引水渠,还能继续提供在山上的用水;于是,葡萄牙人就驻扎下来,以此为根据地继续向南进攻。所以,与其说是首都,还不如说是山寨。又过了差不多一百年,1250年左右,当时的国王阿方索三世征服了在葡萄牙的最后一个摩尔人王国阿尔加维,完成了葡萄牙的收复失地运动,把摩尔人彻底挤出了国土。这比西班牙早了两百多年。西班牙到了1492年,才把摩尔人的最后一个王国格林纳达打跑。



葡萄牙全境光复后,科英布拉作为首都就偏僻了,所以1260年,阿方索三世决定迁都里斯本。他的儿子迪尼斯一世,是真正奠定了葡萄牙发展基础,也给科英布拉带来历史地位的人。我常常把迪尼斯看成迪斯尼,反而把这个名字记住了。他确定了葡萄牙的边界,将葡萄牙语确立为官方语言,并且在1290年创建了第一所葡萄牙大学:科英布拉大学。他也是大航海的始作俑者,1312年,他建立了葡萄牙海军,开启了葡萄牙人对于大海的热爱。


科英布拉大学,成立的时候是在里斯本的,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很快就迁到了科英布拉,占据了山头巨大的地盘,一直发展到今天。今天猜测,可能是迪尼斯出于对这片地方的怀旧热爱,才把大学搬迁到这里,毕竟他是在这里的王宫长大的。随着王宫的废弃,让一所大学来使用,变成了对王宫最好的保护,这一使用和保护,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人们到科英布拉来,一是来体会小城生活,但更重要的是来参观科英布拉大学。今天的科英布拉,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只做两件事情,一是为旅游服务,二是为大学生服务。科英布拉大学,作为欧洲最古老的大学之一,今天还有三万多名学生在里面学习。当然,尽管大学的房子很古老,学科都已经现代化了。除了保留当初的王宫、图书馆和教堂,整个大学已经经历过两次大改造,一次是1755年地震后,当时的庞巴尔首相,对大学进行了扩大重建;第二次是独裁者萨拉查,因为毕业于该大学,动用权力,调动资源,对大学进行了大规模建设。今天走在校园所看到的巨大的对称性建筑,就是萨拉查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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