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生的大学毕业演讲已经持续热搜了一天。我是蛮意外的。不过想想有时候一只猫从墙上摔跤也能热搜一天,这也没什么好意外的了。其实在这段视频爆红之前,还没有翻译的版本,被北美吐槽君发上来,也没多少转发时我就看到了。当时我在想,啊,这个演讲就是一个小女孩急着穿大人的高跟鞋的样子,故意说出一些大词,显得关心社会和世界,应该不会引起轩然大波吧。事实证明,我对热点的判断,永远都是错的。
我忘了张爱玲好妙的一句话,“太大的衣服另有一种特殊的诱惑性,走起路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人的地方是人在颤抖,无人的地方是衣服在颤抖,虚虚实实,极其神秘。”大人的衣服,永远是渴望长大女孩无法抗拒的诱惑。
先不讲关于演讲的事,也不说爱不爱国之类的,想先说说我小时候是多愤青多爱自由的。前几天一个朋友,她二十七岁,男朋友大她许多,有个十九岁的儿子。我问起她和男友儿子的互动,她说,其他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十九岁的人,带着令人发指的天真,为了反抗而反抗,一顿饭下来骂了社会方方面面和各界领导人,其实他懂个屁啊。我当时就感慨,人真的健忘,二十七岁离开十九岁,也不算太遥远吧。我就问她,你为什么这样说,你十九岁在干嘛?她想了想,笑出来,说好像也在无知地骂社会。觉得自己是个真朋克。
想到我十九岁做过什么事,我某一次和男朋友分手,就是因为温州高铁事件媒体报道的态度。我是奋青,他是爸爸的豪华汽车前挂着毛主席头像吊牌的那种家庭的小孩,我们剑拔弩张地辩论,他说,你觉得言论不自由吗?!你觉得就你们这种傻逼文青对吗!如果没有党,你有外滩隧道吗!如果没有外滩隧道,你上学不更得迟到吗!我也很牛逼,我说,卧槽,外滩隧道不是应该修的吗,修个隧道了不得了还,我不纳税吗!接着他来了一句,是啊,你们家全家到现在纳的税,还没我爸一年多吧。
伤自尊了。我接着说分手吧。虽然这也是我们一百次分手中的一次,但是我记得也很清楚,十九岁的人,就是因为这种屁事都能分手的年纪。现在再有人说这种话,有什么所谓。我顶多说,好好好,你纳税多,你牛逼,你顺便扶个贫吧,帮我把这双鞋买了。现在想想,十九岁离我更近啊,可是我处理任何一件事的方式,都大相径庭了。
在那个很想长大的年龄里,毫不夸张地说,我不为了谄媚,也不为了温饱,就是一项热血洒向全宇宙,内心真的坚信,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顾,两者皆可抛。每一个动作,都想着,我如何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更紧密一点,既紧密又独特,谁都不能和我一样,我的观点最屌最特别,我是一根能撬动地球的杠杆。当时在单位,写偶像剧,内心那叫一个鄙视,那叫一个不服气,想着老娘是要搞艺术的,现在就是为五斗米折腰,你们等着,等着老娘有钱了,他妈逼再写这种破玩意儿,我就吃屎。上司来开会,说出一个她觉得好棒的情节。我内心想的全是,傻逼吗老女人。脸上完全可以挂一个不屑的表情。需要social的时候,我坐大巴车上的第一排,另一辆车的人跑上来说,一会儿去唱K啊。我玩着手机说,不去!接着他说了一句,老板也去。我想也没想回了一句,关我屁事。全车都在笑。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单位的各位对我真的很好,比现在的互联网宽容太多,任一个小孩子胡闹,凭着自以为是,实际上也并没有多珍贵的才华。
我算是很顺遂的人。之前的老板,之后的老板,都是对我非常放任的。他们可能也觉得一个小孩胡闹的自由很有趣,想看我能闹到什么地步。可是人总有长大的途径。之后的每一件事,都在打当时的脸,当初说吃屎的誓言,如果我真的照做,那屎是吃到今天也没断过。后来我是有了点钱,我去搞艺术了吗,并没有,我觉得钱不够多,房子不够大,珠宝不够昂贵,有了最贵的包包就想去买表去买车去买开一桌香槟的快乐。当我的话语权越来越重要了,反而说话会越来越小心,因为有牵挂的人,有不能割舍的事情,有需要坚持的事业,所以我得懂得秩序,我觉得生命和爱情,都比自由的价更高了,我要活很久才能陪伴爱人,我要比较努力的工作,才能让大家过上质量更好的生活,甚至有的时候,会非常刻薄的认为,自由是一无所有的人,才会挂在嘴边的东西。所有的自由职业者,自由不自由,那每个人的评判标准不一样,倒是可以说明一点,就是真的一无所有。
我也学会了巧言令色,有一个非常大的箱子,里面放满了可以随时送给客户的礼物。我说话会变得注意,因为受到过伤害,就知道语言伤害的力量。这个时候,再有人拿着一颗诱人的苹果,对我呐喊,自由你要吗?我可能会说,自由是怎么一回事,我明白了,我要不起,我不是真朋克,我只是拥有着和大家一样慷慨激昂却十分俗气的青春期,长大的我,终究还是被世俗的花花草草打动了。
这些东西,并不是哪种教育会学到的,哪种教育禁止学到的。是任何一个国家,一种体制,一种社会氛围里,需要时间和磨练才习得的。不过我也一直认为,这种成长并没什么好光荣的,年轻的幼稚和肤浅也不可耻。人生不管用什么节奏变化或者不变化,都没什么好自责的,也无须他人评价。这种事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不长大的人很幸福,长大的人多数也是因为经历了太多无奈。旁观者有时就傻逼了点儿,有变化说你变了,没变化说你没进步。管他们屁事,成熟是每个人的“迫不得已”,长成人间正道是沧桑的老不咔嚓脸,有毛好光荣的?
我可能就算是随波逐流成为大人那一拨人。总有人终其一生,认为自由是最重要的事情,我佩服他们。可是选择了自由,就意味着放弃一切,不能怂,一定要拼一个“自由”的结果。所谓的自由从来不像那个女孩说的那样,是香甜的空气,是不需要带口罩的清新,是几次看上去热血沸腾的学生游行。这么说的人,不懂成长,也不懂自由。自由是趟着血,踩着肉,翻过万层尸体,心里怀着皆可抛,走到尽头的一个人。不用举例子了,大家所能想到的,他们的画像挂在学校走廊里,他们的故事出现在课本里,他们的墓碑受万人朝拜。只是所有追求“自由”的人,都得学会第一课。如果这个女孩真的想要所谓的言论自由,就不能惧怕言论的攻击。这些算什么,真的想自由,就是最辛苦的一条路,肠子被扯出来也要往前爬的那种,你才配说这句话。
女孩在毕业典礼说这种话,我不反感,反而觉得挺可爱的,有种近乎于愚蠢的天真。只是太多人无法正视这种愚蠢的天真,就像大家轻而易举忘了自己的十九岁。那部电影《女朋友男朋友》也写到一次学生运动,讲了三个从青春期晃到成年世界的三个人,凤小岳当时说着“今晚之后台湾就不一样了”行动上其实也是想借着学生运动发泄青春的荷尔蒙,长大后无非也变成了一个面对女孩说“我怀孕了”都会退缩的大人。
这种天真,不用从某个个体来讨论,我们都曾有过的,只是我们没有在这样一个场合说出来过,也没有掀起轩然大波。另一个方面说,我不知道这个学校为什么选了她发言,明明不配啊,这种不配甚至和内容无关,从行文角度和观点来说,她太稚嫩了,既不会世俗的表达,也没有真诚的想法。就跟之前热议林妙可摇头晃脑接受采访一样,说的东西并没什么,只是装作大人的方式令人反感。样子有点太可怜了。因为漫长的时间里,她没有长大的机会,没有思考的方式,甚至觉得自己没有说话的权利,最后得到这个机会,也要努力穿上那件不属于她的,大人的衣服。
说到大学的毕业演讲,之前我看过一个很棒的,那本书是编辑寄给我的,叫《孤独的反义词》。那个女孩也非常可惜,因为意外过世了,这本书成为她的遗稿。第一篇就是她在耶鲁的毕业演讲,名字就叫《孤独的反义词》,也是讲学校生活带给她的东西,内容好有趣的,也没故意拽什么大词大格局,前面讲的故事,也就是派对听错地址,去了行政楼,空无一人,这是大学四年第一次认真审视这里。结尾说:“孤独”没有反义词,如果有的话,那它就是我在耶鲁四年的全部感受,也是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在这里,跟大家一起,有爱,有感动,有谦卑,有谦卑,有恐惧,不要忘记这种感觉。2012年,我们在一起。让我们为这个世界增光添彩吧。
2012年,现在再看,多性感的年份。我们都还在为末日着急,心想一定要做点大事出来。
怎么讲,看的时候,真的为女孩好真诚的东西感动,青春要去思考一些大事,但落笔写下的珍贵本应该是,我和一群傻逼共同成长,所以,我也没那么孤独了,我们就带着天真的傻气,共同冲出去,看看这个世界能奈我何。这样随便讲讲的青春年岁,才算是一种教育体制真正的成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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