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在一个日渐混乱的国度里,先是叔祖杀了祖父、伯父,后来叔父又杀了堂弟。他是先君的儿子,却只能做继任的叔叔的臣子。父亲生前为他占卜,说他的大好事业着落在外国;岳父为他占卜,说他子孙的富贵无人能比。他是个低调的人,安心地在“齐霸霸”手下做了个工头,守着微薄的封地,夫妇和鸣,教子有方,俨然一只乱国里飞出的金凤凰,只是为了验证了一个惊人的预言。他就是代齐自立田氏的始祖陈公子完。
场景一:公元前707年,宛丘,陈国国都。国人们都在疯传陈桓公妫鲍魔症了,有消息灵通人士进而断言,国君已经遇害了。
起先国人们还不相信,但是都快半个月了,宫里宫外始终找不到已在位38年的老国君,由不得人们不怀疑。
昨天,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传遍了都城,世子妫免离奇地挂了。这下,国人们再也无法淡定了,世上的事难免巧合,但是巧到这个程度,就是政治小白也知道,陈国要变天了。
话外音:就在早些时候,郑国发兵侵陈。一直看不起郑国暴发户嘴脸的陈桓公举兵迎敌,不成想,久未征战的陈兵遇上新科小霸的百战雄师,败得那个惨啊!没办法,陈国只好拿出从老祖宗陈胡公妫满时候积攒下来的宝物,厚赂郑国。
郑国人被打发走了,陈桓公可就抑郁了,曾经的三恪(帝舜后裔,周朝客国)之君何等高傲,如今让一个兴起没几天的郑国如此羞辱,自尊与自卑的极致施压,让陈桓公真得不好了。
场景二:“什么,公子佗当了国君?这怎么可能,公子佗耽于淫猎,哪有心思治国?”国人们对趁乱上台的公子佗一点儿不感冒,又联想起国都的变局,瞬间明白了。陈桓公的儿子跃、林、杵臼当着蔡国的使者盟誓:“我等誓要结好上国,祸福与共,翦除暴君,若敢渝盟,鬼神不佑!”三兄弟和蔡使商定,乘着公子佗前往蔡国游玩之际,联手做掉他们的叔叔。场景三:公元前705年,周王室的太史到陈国公干,陈厉公妫跃刚刚有了儿子公子完,听说周太史是神算,就请他为儿子占卜。太史也没推辞,就为这位可爱的小朋友占了一卦,卦象是遇《观》之《否》,卦词上说:“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太史进一步解释,说此子将来前途光明,但是他的发达之地不是妫姓之国,应是姜姓之国。妫跃暗喜,就将此事告诉了自己的亲信。话外音:妫跃在位七年,挂了,妫林当了七年陈庄公,也挂了,轮到妫杵臼了,他就是在位时间长达45年的陈宣公。至于当年的小朋友公子完,在位高权重的叔叔眼里,实在不起眼,只是看在哥哥的面上,给了他个只领银子不干活的差使。没爹的小朋友妫完在亲叔叔们猜疑的眼光里,顽强地生长着,愣是没有完了。场景四:繻葛,陈国响应周王室的号召,再次发兵助讨郑国。当时,陈国的军队配属左翼,由周公黑肩指挥。看着对面整齐划一的郑军,陈国士兵心里不免打起了鼓。话外音:战端一开,郑军大将曼伯率领右军,率先向陈国军阵杀来。这是郑庄公战前定下的计策:陈国内乱,人心不稳,哪怕有天子撑腰,也不会发挥太大的战斗力。场景五:当年的小朋友公子完,在两个叔叔的密切注视下,成长为一位贤德的大夫。陈宣公的世子御寇很喜欢自己的堂兄,俩人在一起切磋政事,相交甚欢。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可是却引起了陈宣公的不满。话外音:陈宣公的宠姬生了个小儿子款,长得非常讨喜。陈宣公本是少子,自然对少子格外宠爱。当听到负责照顾妫完的寺人禀报说,世子与完两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后,不禁疑窦顿生。“主公,世子无罪被杀,国内人心恐慌。国君怀疑主公与世子同谋,很快就要对主公下手了,请主公早作决断!”公子完的家臣满脸忧惧地说。公子完正色:“国君虽然无情,可他毕竟是君,他要杀我,我又怎能逃避?再说,我逃往何方呢?”一位上了年纪的家臣好象想起了什么似的说:“记得当年先君曾请周太史为主公占卜,说您的前途在姜姓之国。如今齐桓公正在谋求霸业,广纳四方贤能。齐是姜姓之国,公子名著列邦,何不前往齐国避祸?!”“善!”没想到君父早就给自己算好了,那还留在陈国受哪门子罪。妫完收拾好行装,二话不说就离开了故国。从此,他不再是妫完,而是陈完了。话外音:“怎么样?我说完小子没安好心吧,竟然和我这个君主兼叔叔不辞而别!”妫杵臼用力地杵着手里的权杖嚷嚷道。大臣们全都噤声,生怕触了霉头。他们实在想不明白,陈国这是肿么呢?内斗频出,国君又一个不如一个,好不容易出个贤人,却又悄没声地走了,听说是去投奔如日中天的齐国了,这难道是天祸陈国吗?场景七:临淄,齐国朝堂。齐桓公姜小白看着殿下正襟危坐的陈完,喜上眉梢。“寡人招贤纳士,公子能从陈国来投,足见一片赤心。我欲以公子为卿,不知公子肯屈就否?”齐桓公对这个跨国来投的公子闻名已久,一上来就许下高官。哪知道陈完并没有沾沾自喜,而是神色恭谨地回绝:“臣本寄居上邦的外臣,能力浅薄,可以有幸不充下役,就要感谢您的恩惠了,万不敢受此卿位?”“那好,听闻公子熟悉百工之事,那就屈就齐国工正一职罢!”齐桓公不仅让陈完当了主管手工业的工正,还将位于今天山东枣庄境内的田地封给他作采邑。离开陈国没几天,陈完又改户口了,大名叫田完。“来人啊,撤宴,请君上回宫!”田完吩咐着府中的仆役。“哎,田大夫,寡人还没尽兴呢,不如,点上灯继续喝!”齐桓公意犹未尽地说。“臣只准备白天陪君上喝,却没有打算嗨到夜晚,恕我不敢久留君上(臣卜其昼,未卜其夜,不敢)!”说着,田完避席恭身。场景八:齐国大夫懿氏府中,好不热闹。原来,懿大夫看中了年方而立的钻石王老五田完,想把宝贝女儿嫁给他。懿妻请了国内名卜给田完与女儿的婚事算上一课,得到了一个大大的吉兆,卦词上说:“凤凰于飞,和鸣锵锵。有妫之后,将育于姜。五世其昌,并于正卿。八世之后,莫之与京。”了不得了,这个金龟婿田完的后代,将在姜齐大有作为,才过五代,就会出主持国政的正卿,至于八代之后,在齐国就没人比得了呢。最关键的是,这个从危乱的陈国飞出的金凤凰,和自己的女儿很般配,两人一定会琴瑟和谐,成为跨国模范夫妻。这让懿家人都喜气洋洋,比过年还高兴。话外音:“什么,田家人又用大斗放粮呢,他们哪来那么多钱啊?”齐国世卿国氏不无羡慕地问。看着齐国人如同赶集一样奔向田家,国氏知道,从今以后,齐国诸卿与田家相比,真得是“莫之与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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