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江明 插画 | ins
微信 | 社长从来不假装
今天是我在北京的最后一天。晚上出发去曼谷，然后回杭州。我在北京待了八年，从上大学开始到第一份工作结束。
晚上收拾行李，整理房间。八年间看过的书，满满当当装了八个箱子，已经全部托运回杭州。剩下的还有一些零零碎碎也打包进了七个大纸盒。想起当年背着行囊坐上火车时满怀的憧憬，如今被我塞进一个个大纸盒，然后打包回去，觉得有点可笑又有点难过。
那天下午，我跟Claire说，我离职了，打算回杭州。
她说，社长，不要走！！！！！五个字，啪啪啪啪啪一堆感叹号。
我说，人会因为一份很有前途的工作，或者一个心爱的人留在一个城市，但是北京于我而言，已经失去了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北京是一个什么地方？
有人说北京是一个三十岁结婚都不嫌晚的地方，是一个你在大马路上大吼一声却无人理睬的地方，是你时刻都会受伤却要时刻假装坚强的地方，是很多已婚的人把自己留下把孩子送回老家的地方，是你早上拿着鸡蛋灌饼追赶公交车的地方，是一个不交社保就不能买车买房的地方……
对我来说，北京是一个让我看不到尽头的地方。
我在北京上学四年，工作四年，工作稳定充实，朋友也交了不少，但是在生活的大部分空间里却让我窒息。比如你穿越大半个城市去找朋友吃饭，一来一去要花上半天的时间，而吃饭只花了一小时，如果你要同时找五个朋友吃饭，永远都不可能聚齐；比如你喝水的时候，要先吹一吹上面漂浮着的不知名颗粒；再比如很多你经常去的地方，一夜之间就会被拆毁，仿佛你转个身的时间，曾经熟悉的东西都会改变……
对此，大家都已经习惯。
城市要发展，就必须做出这样的改变，而生活在城市中的人们为了适应生活，必须强迫自己接受这样的改变。
可是城市的繁华，并不代表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们有多富裕。
我不觉得靠着我这一份外人看来还不错的工作可以在北京安身立命。女生想找有房有车的男人，已经不是什么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了。北京的房价什么概念？你看看吧，先不用说我们公司对面的华清嘉园十万一平米。我有一些朋友在立水桥和清河一带买了房子，现在也差不多是六七万万的水平。
在北京生活可以不问房价，不在乎物质吗？
去那些人多的场合和聚会听听吧？所有人都在讨论这里的房价，那里的房租，一个月赚多少，有没有加班费。如果你说你不关心房价，对物质也无所谓，OK，那你就会被大家认为很另类，你是在装逼，或者，你就是一个穷逼！
有一次我跟姚老师在微信上聊天，她问我，你知道为什么我总爱去国外旅游吗？我说你有钱然后闲的。她说不是，其实是因为在北京生活太孤独，所有的朋友聚会到最后都会沦为房价和育儿讨论会，让她觉得想逃离。
北京就是这样一个繁华的、拥挤的、让人时刻想逃离的城市，在这里生活，很容易上气不接下气，每个人都拖着自己行走，每个人都不快乐，有人愁工作，有人愁生活，穷人没钱愁，富人为情愁。
朋友小岚说，她觉得在北京坐地铁的时候，是一个人最没有尊严的时候，就像一具具遭人嫌弃的尸体一般，被人推搡过来，再推搡过去。一个个打着西装领带、光鲜靓丽的男女白领会因为一个座位，甚至一点点空间，变成菜市场的大妈，完全不顾及形象。在狭小的空间里，要面子就意味着要被挤到一边，站到腿脚麻木，心酸而又狼狈。
北京就是这样一个人人都可以有梦想但是又让你忘记尊严的城市，它打磨你所有的意志，当你撞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真的不行。
可是即使如此，我爱北京。
相比于任何地方，我更爱北京，我在这里挥霍了八年的青春时光，我们去工体看演唱会，去簋街把自己灌醉，去麻雀瓦舍听民谣，去国家图书馆消磨时光。这里有听也听不完的讲座，看也看不完的话剧，有天南海北互不认识也能聊半天的哥们，有关心国家大事无所不知的出租车司机，还有很多很多可以互相取暖的朋友。
北京有太多难忘的回忆，有太多珍贵的友谊。
几天前的晚上我跟君哥说，我要走了。
君哥说，你走了，是不是就剩我一个外地的孩子了？
我说，你别说了，再说就掉泪。
关掉电脑，那晚，一夜无觉。
有时候我们做出决定，并非经过深思熟虑，只是突然间觉得像是听到了某种召唤，让你去过另一种新的生活。这种生活并不一定充满戏剧，但是你很好奇，脚下的这条路究竟会通向何方。
我不确定回杭州之后一定会活得比现在好，但是我愿意为这个可能进行一切尝试。
最后，要谢谢很多人，陪我度过这八年。
谢谢前领导、前同事，谢谢各位大哥大姐的照顾与包容，谢谢路边社的全体成员，谢谢房东，谢谢楼上楼下的大哥大姐，谢谢房东家的小狗妞妞。
也谢谢所有见过面的陌生人，鞠躬！
我爱你们，我爱北京，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