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你也跟我一样,从少女时代就有一段与法国有关的梦。你的梦里是历经十几个世纪风霜的巴黎圣母院?是小仲马安放在玛格丽特碑前的那束茶花?还是精致的骨瓷茶具、羊角面包?
人们都说法国人有两种,一种是"巴黎人",另一种是"住在巴黎以外的人"。今天的巴黎人依然走在十九世纪的碎石路上,在这条大道的沿线,点缀着这些名字:皇家广场、巴士底、温森城堡、莎士比亚书屋……在这条大道上走过的是雨果、波德莱尔、戈蒂埃、普鲁斯特、乔伊斯……
巴黎,这是一个古老而浪漫的城市,一个极具历史感的所在。如果此时让你邂逅巴黎,你,会去哪里呢?是去找香水名牌,还是去感受纸醉金迷?是去香榭丽舍自拍,还是去埃菲尔铁塔打卡?亦或是……穿越到那个我们来不及参与的年代,静静地走一走几百年前的街道巷弄,看一看曾经的伟人活着和死去的地方……
我原本觉得“巴黎文学散步地图”这个书名太直白,不过,说实在的,这还真是一本有巴黎、有文学、有散步、有地图的《巴黎文学散步地图》。
《巴黎文学散步地图》(上、下册)
这是一套与众不同的旅行随笔,但却绝非普通的游记。雨果写《钟楼怪人》时的住所,海明威跟费滋杰罗相识的咖啡馆,乔治·奥威尔当洗碗工的饭店,王尔德跟新婚妻子度蜜月的旅馆,加缪、萨特、杜拉斯等人在二战时反抗德军的地下组织所在地、以及长眠着众多伟大灵魂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坟墓……在巴黎,每个看似不经意的角落、不起眼的建筑,都可曾有某位作家的身影,他们曾经的生活轨迹和逝去后的灵魂居所让我们深思生命和死亡的意义。
我并不想以宗教或哲学的观点探讨生死,只是很单纯地对墓志铭、对死亡的篇章、对死亡绝对的美予以讴歌礼赞!毕竟,一个人一生唯一只能经历一回的事唯有生——死,我们无法决定自己的生,却可决定自己的死。焉能不好好品味这另类的死亡之美呢?
波伏瓦和萨特之墓
萨特与波伏瓦是法国文坛的一对知己,生不同房的两人,死后合葬于一处。
让-保罗·萨特是哲学家、作家、存在主义之父,一九八○年四月十九日举行萨特的葬礼时,万人自发走到巴黎街头,向他最后致意,其中包括了老中青三代的法国人。西蒙娜·德·波伏瓦是萨特的"终身伴侣",是萨特昵称的"小海狸"(波伏瓦的姓Beauvoir与英文的海狸Beaver相近)。她的葬礼与萨特一样隆重,来自世界各地的妇女齐聚蒙巴纳斯墓园为她默哀致意。
萨特的死让我俩分离;我的死却不会让我俩重聚。即便如此,我们两个人这一辈子可以合得来这么久,已经很美了。
--《再见萨特》
波德莱尔的纪念墓雕
夏尔·波德莱尔是法国十九世纪最著名的现代派诗人,对后世的文学创作有极深远的影响,被称为现代派文学鼻祖。波德莱尔又被称为象征主义先驱,代表作有诗集《恶之花》。
波德莱尔幼年丧父,母亲改嫁。波德莱尔不能接受继父的专制作风和高压手段,继父是波德莱尔最憎恨的人。但波德莱尔对母亲感情深厚。这种不正常的家庭关系,不可避免地影响诗人的精神状态和创作情绪。
一八四〇年,十九岁的波德莱尔过着游手好闲、放浪不羁的波希米亚式生活,从而与继父闹翻。他在这期间结识了许多文人,巴尔扎克便是其中之一。感情生活方面,波德莱尔与妓女"媚眼莎拉"交好了好一阵子,一般认为《恶之花》的第二十五首、第三十二首两首无题诗,便是写给莎拉的。
一八四三年年初,波德莱尔住在凡诺街某号一楼,与让娜正式成为恋人。让娜邪恶、酗酒、性感、不忠,是个集天使与魔鬼于一身的黑美人。这位"黑色维纳斯"激发了波德莱尔无穷灵感,谱下多首《恶之花》诗篇,如:《异域芳香》(Parfumexotique)、《阳台》(LeBalcon)、《秀发》(LaChevelure)、《舞蛇》(LeSerpentquiDanse)、《永不满足》(SedNonSatiata)等。波德莱尔这期间的创作灵感不断,共写出《恶之花》中二十多首诗作。
贝杜尼堤岸二十二号。波德莱尔住在此地时,与女演员让娜·杜瓦尔相识。
纪念牌刻着:"一八四二年到一八四三年,诗人波德莱尔居住于此地。"
一八四三年十月到一八四五年九月间,波德莱尔住在圣路易岛上的安茹堤岸十七号皮莫丹宅邸。皮莫丹宅邸后改名为洛桑宅邸,也就是戈蒂埃"大麻俱乐部"所在地。波德莱尔自然也加入了大麻俱乐部,与一众文艺青年共享"人造天堂"之乐。
安茹堤岸十七号的洛桑宅邸,大麻俱乐部所在地。
阿蒂尔·兰波是位早熟的天才诗人,出生于法国香槟区,自小父母离异,童年时郁郁寡欢。就读中学期间,修辞学老师借了他一本雨果的《悲惨世界》,引发他对文学的兴趣,并于一八七○年一月二日写下第一首诗作《孤儿的新年礼物》(Les?trennesdesorphelins)。
一八七一年八月,兰波在朋友引荐下写信给魏尔伦,两人开始通信。九月中旬,兰波怀中揣着知名诗篇《醉舟》(LeBateauivre)拜访魏尔伦,此后开始参加魏尔伦等人的"坏好男人"诗会,结识了当时巴黎诗坛上许多重量级人物。
当时,魏尔伦跟妻子玛蒂尔德住在岳父母位于尼寇莱街十四号的家,却仍然让初到巴黎的兰波住了进去,虽然只有三周,仍然让魏尔伦岳父母颇感吃不消。而且自此以后,兰波与魏尔伦明目张胆的同性恋情引人侧目,两人放荡不羁、吸食大麻的行径更连文学圈也难以容忍。
一八七二年初,兰波和魏尔伦住在第一乡村街和哈斯拜耶大道交叉口一带,两人相当喜欢距此不远的丁香园咖啡馆63的热情氛围。五月时,兰波先住进王子先生街的某间旅馆里,房间恰恰面对圣路易中学的校园。六月则搬到维克多·库赞街八号的克鲁尼旅馆。克鲁尼旅馆现今依然存在,兰波住过的小房间也还在,诗作《最高塔之歌》(laChansondelaplushautetour)就是在此地写下的。
克鲁尼旅馆墙上的纪念牌,由兰波之友协会挂上。
牌上刻有兰波的字句:"在这个时候,我有一间漂亮的房间。"
《最高塔之歌》即在此完成。
一八七二年,魏尔伦为了兰波抛妻弃子,两人一起私奔到伦敦去。双宿双飞之后,两人的确快活了一阵子。哪知一年后的一八七三年七月初,发生了"布鲁塞尔悲剧"之开枪事件。魏尔伦因开枪伤及兰波入狱,兰波则只身回到故乡,伤心之余,完成追忆他和魏尔伦生活的杰作《地狱一季》(Unesaisonenenfer)。《地狱一季》于一八七三年十月在布鲁塞尔出版,仅仅印制五百本,却连五百本都没卖完。
兰波早期的诗作风格追求帕纳斯派形式的完美;中期着重于表达对现实生活的不满和抗拒;后期诗作则加强了象征主义色彩,著名长诗《醉舟》就是后期的作品,深受诗人波德莱尔《感应》影响。
不过,所谓的前期、中期与后期,看似创作期很长,其实不过短短四五年,因为兰波主要的诗作都写于十六至十九岁之间。创作时间虽短,兰波的作品却在法国文坛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兰波现存诗作约一百四十首。
若比奇和斯坦为"前迷惘的一代",海明威和菲茨杰拉德为"迷惘的一代",一九二八年才首次踏上巴黎的亨利·米勒,则是"后迷惘的一代"。
一九二八年到一九三○年,米勒和夫人琼(June)入住位于德朗布荷街的各校格兰旅馆(现改名勒诺柯思旅馆),一九二八年也住过位于波拿巴路二十四号的巴黎旅馆,可惜该旅馆现已不在。但他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住过的波拿巴路三十六号的圣日耳曼得佩旅馆与缅因街一之一号的中央旅馆,如今依然在。
中央旅馆。米勒在这里观察街上揽客的妓女,也在此决定开始动笔《北回归线》。
一九三一年,米勒住在中央旅馆的三十八号房,一九三二年春天则搬到四十号。对于米勒来说,中央旅馆是他在巴黎相当重要的一个地址,这里不但是他跟阿奈伊丝·南(Ana?sNin)的幽会之处,也是他决定动笔写《北回归线》的地方。一九三一年八月二十四日,米勒写给好友施奈尔拉克(Schnellock)的信中说:"我明天开始写这本巴黎的书:第一人称,毫不遮掩,不拘任何形式-大干一场!"他跟南的私情开始于一九三二年三月八日。那天晚上,两人先在现已不在的维京咖啡馆展开一番热烈的交谈,接着南便随同米勒回到他的中央旅馆四十号房,两人之间文学与情色并重的实证探索,由此隆重展开。
住在中央旅馆时,米勒常从旅馆楼上观察爱德加·基奈大道的妓女如何跟客人讨价还价,他也很喜欢去附近的自由咖啡馆用餐。而他经常出入的地方,除了蒙巴纳斯一带的咖啡馆跟海明威等"迷惘的一代"前辈相同,其他多半不尽相同,比如说他就不常去莎士比亚书屋。
经过了一段在巴黎市区便宜小旅馆与朋友家到处打地铺的日子后,米勒终于在一九三二年安顿下来。但他没选在文人雅士爱住的蒙巴纳斯、拉丁区或圣日耳曼德佩落脚,而是跑到较偏远的巴黎西北郊克利希一带,跟好友阿尔弗雷德·佩勒斯(AlfredPerlès)在阿纳托尔·法朗士大道四号合租了一间两室小公寓。这间小公寓虽然貌不惊人,米勒却在此完成了惊世骇俗之作-《北回归线》(TropicofCancer),并着手创作《黑色的春天》(BlackSpring)和《南回归线》(TropicofCapricorn)。
而米勒和佩勒斯之所以搬到市郊,说穿了无非是为了省钱。他们两个人分担三百法郎的租金,这比住在市区的破烂小旅馆划算得多。米勒不时还会下厨做他最拿手的传统法国家常菜-蔬菜牛肉浓汤,并为了做这道菜专程买了口大锅。情人南也经常来这里。由于米勒跟佩勒斯的房间中间有客厅相隔,米勒和南不会受佩勒斯打扰(也不会打扰到佩勒斯),两人可以尽情享受南口中的"深入灵魂的性爱",并因此称呼这间小公寓为"黑蕾丝实验室"。
阿纳托尔·法朗士大道四号,"黑蕾丝实验室"所在地。
米勒于一九三二年入住,并在这里完成《北回归线》。
米勒在"黑蕾丝实验室"中尽情发挥创作灵感,他在房间墙上挂满了大张褐色包装纸,上面写满了小说梗概和图解,此外还有照片、他从书上撕下来的扉页、有异国风情的词语等等,以便日后放进小说之中。他的打字机一边嗒嗒嗒打个不停,他一边大口吞吐蓝色高卢牌香烟。当时他可说文思泉涌,一天可以写出二十页的《北回归线》。
住在克利希的这段时间里,米勒每天前往《芝加哥论坛报》上班时都会穿越克利希广场81,他也经常去广场附近的维勒普尔餐厅报到。米勒认为,这段日子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他在《黑色的春天》中写道:"今天我坐在克利希广场,这个世界是对是错,是好是坏,全都不重要了。"
克利希广场由于临近红灯区,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克利希广场非常热闹,米勒喜欢在此观察妓女与路人。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克利希广场一带非常热闹。由于皮卡勒红灯区就在附近,因此克利希广场周围的咖啡馆里,常常可以看到皮条客边玩牌边监视手下的小姐做生意。其中最吸引米勒的是一名一条腿装了木头义肢的妓女,她每晚都会在高蒙电影院旁的角落拉客,米勒甚至还带情人南去看她。
米勒一九三四年离开克利希,之后又换过好几个地址,终于在一九三四年九月在秀拉别墅安定下来。秀拉别墅以点描派画家秀拉命名,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以艺术村形式闻名巴黎,住过此地的艺术家除了米勒和南,还有达利、哈伊姆·苏汀(Cha?mSoutine)、安德烈·德朗(AndreDerain)等人。
米勒于一九三一年夏天首度住进秀拉别墅十八号一楼。当时与友人合住的米勒就睡在客厅角落的地板上,两人之间进行过许多有趣的对话,从而给米勒带来不少《北回归线》的灵感。米勒曾在信中向好友施奈尔拉克坦承:"我就是从秀拉别墅开始迷失自我的。"秀拉别墅也成了《北回归线》里贝加斯别墅的原型。
秀拉别墅十八号。米勒于一九三四年九月一日《北回归线》出版那天入住。
一九三四年九月一日,米勒再次住进秀拉别墅,也就是出版《北回归线》的同一天。他搬进十八号顶楼的小套房里,一待就待到一九三九年五月。每月七百法郎的房租还是情人南帮他讨价还价争取来的。
二○○三年十一月,纪念米勒的"米勒活动中心"在卡尔麦特医生街三号揭幕,就位于当年克利希一带的米勒住家附近。
米勒活动中心
雨果之家收藏的雨果铜雕半身像
若是你问法国人:"谁是法兰西最伟大的文学家?"十个人中有九人会说:"维克多·雨果!"如果你问所有人:"谁是法兰西最伟大的文学家?"答案还是:"维克多·雨果!"
没错,雨果这位一代大文豪就是跟凡夫俗子不一样。雨果就连死,都死得很文学。在遗嘱的最后一段,雨果写道:"我将闭上肉体的眼睛,但精神的眼睛会一直睁得比任何时候都大。"当他感到死神即将降临,雨果说:"欢迎她。"过世前晚,雨果说:"人活着,就是在奋斗。最沉重的负担就是虽然活着,却行尸走肉。"接着他又说:"爱,就是行动。"就连弥留之际,留在人世的最后一句话也那么富有诗意:"日与夜在此战斗。我看到黑色的光。"
雨果也写过好几首题为"墓志铭"的诗:
他活过、玩过,是个爱笑的小人儿
你要拿这个孩子怎么样?噢,大自然!
你不是有色彩缤纷的鸟儿?
有星辰、大树、蓝天、海洋?
你从母亲身边带走了小孩儿
还把他藏在花丛下又有何用?
多了这个孩子,你不会多个子民
你不会更喜悦,噢,布满星辰的大自然!
而这颗无微不至的母亲的心
这颗万千喜悦化为折磨的心
这个跟你一般无止境的深渊,噢,大自然!
少了这个孩子,深渊空了、痛了
——写于一八四三年五月,收于《沉思集》
雨果原本要葬于拉雪兹的家族墓园,最后还是以先贤祠第二十四墓室为长眠之地。
当我只是冷冰冰的骨骸
当我白天闭上疲惫双眼
问你自己心中是否有我
全世界拥有了她的思想
我,我曾经拥有她的爱
——悼念红粉知己朱丽叶·德鲁埃,
收于《最后的花束》
雨果的红颜知己朱丽叶于一八八三年过世,雨果写道:"我的坟头将写上:她是我最高的荣耀。深刻美好的记忆,让这场原本是错误的爱,最终成为美行。"这段话被视为朱丽叶的墓志铭;而雨果帮夫人阿黛儿写的墓志铭-"维克多·雨果之妻",简洁有力,不带感情却一语道尽原配不可动摇的特殊地位。
巴黎总会带给人一份留恋,无论今后走到哪里,你都会把那份留恋揣在怀里,感觉到温暖。希望这套《巴黎文学散步地图》能够带给你美的阅读感受与安静思考的时间。也希望你愿意带着它走过巴黎的碎石路,在塞纳河畔听听河水的诉说。
以上图文摘自《巴黎文学散步地图》(上、下册)
责编:笑笑
巴黎文学散步地图:
缪咏华 / 中信出版集团 / 2017
为什么巴黎的古老墓园让人怀念
因为那是一个我们来不及参与的年代
巴黎印象
不再只有香水、名牌、凯旋门、香榭丽舍大道
这里有87位伟人的生活轨迹
87个伟大灵魂的亘古居所
这些伟大的灵魂让人深思生命与死亡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