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编者按:
十四、十五届中央政治局委员,原国务委员,国务院原副总理钱其琛,因病于5月9日在京逝世,享年90岁。18日上午,在八宝山举行遗体告别仪式,习近平等七常委及胡锦涛前往送别。
钱其琛既是李肇星的老首长,也是李肇星外交生涯中的领路人,两人曾先后出任外长。钱其琛病逝后,李肇星撰写本文独家首发“政事儿”,以悼念“老钱”。以下为全文。
饱含热泪的40年美好回忆
——悼念我的外交生涯领路人钱其琛老首长
李肇星
2017年5月4日,得知我敬重的钱其琛老首长病危的消息后我马上赶到医院探望。抢救取得一定效果后,第二天我又去医院,和钱老夫人周寒琼——也是抗战期间入党的老革命相互安慰了半天。
不料9日晚,我外交生涯的领路人、记忆中永远亲切的“老钱”永远地走了。思绪伴随着泪水不住地涌动,我回想起在自己的外交生涯中,从这位伟大的外交家身上学到的数不尽的点点滴滴。
钱其琛
第一次认识和唯一一次开玩笑
整整40年前,我第一次见到老钱。
1977年初夏,我在解放军农场锻炼近三年、在非洲常驻近七年后调到外交部新闻司任科员。当天,我们处的党小组长方平带我去见司长。在司长办公室,发现多人在谈工作,我全不认识。方平指着其中一位说,他就是司长。我马上说“钱司长好”,结果在场的人都笑了。我不知道他们笑什么,以为是笑话我的山东口音。后来才知道,外交部的上下级关系非常淳朴,当时新闻司所有的同志都叫司长“老钱”,我成了第一个叫“司长”的,而“老钱”则称呼大家为小张、小王、小李等。
从那以后,一直到他担任国务委员、副总理,他仍喜欢我们叫他老钱。记得他离休后我第一次见到他,称他“钱副总理”,他幽默地回应:“小李,怎么回事儿?几个月不见,你中文水平下降这么快。四个字错了仨,我不是副总理了。”
我记得,这是40年里他唯一一次同我开玩笑。
领我走上发言人之路
1982年,老钱是外交部新闻司司长,我是新闻司的一副处长。
那年3月,时任苏联领导人勃列日涅夫发表讲话,传达出愿意改善对华关系的信息。邓小平同志捕捉到这一信息,指示外交部予以正式回应。
3月26日,钱其琛司长主持了新中国外交部第一次新闻发布会,当时外交部没有专门召开发布会的场地,甚至连专供发言人和记者坐的椅子都没有。老钱站在现场,几十位记者簇拥着他,听他发布了简短有力的三句话声明:“我们注意到了3月24日苏联勃列日涅夫主席在塔什干发表的关于中苏关系的讲话。我们坚决拒绝讲话中对中国的攻击。在中苏两国关系和国际事务中,我们重视的是苏联的实际行动。”我有幸在他身旁担任翻译。
可以说,老钱是新中国政府部门的第一位正式的发言人。后来,外交部从1983年开始建立了发言人制度,我从1985年到1990年担任了六年外交部发言人,老钱一直是我的榜样。
记得刚通知我当发言人时,马毓真同志是司长,我是他的助手,副司长。我信心不足,曾在第一时间建议可否把司长称为发言人,把副司长称为“副发言人”。老钱当即驳回我的建议,说发言人别分“正、副”,也不必叫新闻发言人,发言人都是实事求是地发布新闻,严谨地介绍有关政策。
李肇星与钱其琛(资料图)
“吃饱饭,好好干,没问题”
1983年5月,我由副处长晋升为一等秘书,被派往刚同我国建交的南部非洲国家莱索托王国任临时代办。
在大使到任前,临时代办是使馆的首席外交官和馆长。这是我第一次担任这么重要的工作,心中没数。临行前,我带着笔和本儿去找老钱,请求指示。他在办公室站着对我说:“去非洲挺好,和全馆同志一块吃饱饭,好好干。祝全馆同志都好。”不到半分钟,谈话结束,我的笔和本儿都没用上。
我努力理解和贯彻老钱这句指示,与全馆同志紧密团结,解决了一些难题,特别是当时环境下的安全问题,较好地完成了各项任务。半年后,这个官兵只有六个人的使馆被部党委评为先进集体。
含蓄的批评
我当新闻司副司长时,为加强中日新闻交流,应日本外务省新闻俱乐部邀请,经马毓真司长建议,部里批准由我任中国新闻代表团团长访日。报名参团的都是国内大报的资深记者,很多人的“行政级别”和我差不多。我觉得自己当团长没底气,就去向老钱建议我当副团长,另外找个级别高的当团长。老钱简明扼要地说,“团长你不当,那你自己提个人选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