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常常不是智力不及,而是选择不运用智力。
当我们自诩聪明和成熟时,往往没有选择善良。
作者:拾遗,本文已获授权
来源:拾遗(ID:shiyi201633)
秦朝末年,群雄纷纷揭竿而起,
除了楚王项羽和汉王刘邦,
还有韩、赵、魏等国旧臣遗老。
田儋、田荣、田横三兄弟也在山东举事,
招兵纳贤,攻城略地,以恢复齐国。
田儋、田荣两人先后战死,
田横率兵收复齐地,建立齐国。
秦亡后,为了尽快打败项羽,
刘邦选派“名嘴”郦食其出使齐国,
游说田横归顺汉王,共讨项羽。
在郦食其巧舌如簧之下,
田横心动了,解除边防守备,向汉示好。
哪知汉将韩信怕郦食其抢了头功,
于是发动突袭,占领了齐国都城。
田横以为自己被骗,大怒,
便下令将郦食其烹杀了。
一年后,刘邦打败项羽,建立汉朝。
田横走投无路,便带着五百部下,
逃到了东海的一个小岛上。
刘邦怕田横再回齐国,滋生祸乱。
就派使者去招降:“归汉即可做官!”
田横说:
“郦食其被我烹杀了,我如回去,他弟弟郦商一定不会放过我。”
使者回报,刘邦给郦商下诏说:
“谁敢动田横一根毫毛,立刻灭族!”
使者再次登临小岛,转达刘邦诏令:
“田横来,大至封王,小至封侯。不来,大兵诛灭!”
为了避免五百部下惨遭屠戮,
田横便携两个门客去见刘邦。
还有三十里地就到洛阳了,
田横对使者说:“臣子见天子应当先沐浴更衣。”
沐浴之时,田横对两门客说:
“要我称臣,真是天大耻辱,现在离洛阳只有三十里,你们把我的头斩下来送过去还不会腐烂。”
说完,立马拔剑自刎。
两门客斩其头颅,纵马直奔洛阳。
刘邦看到田横头颅,流着泪说:
“一代英才,真是让我敬佩啊!”
然后刘邦分封两个门客为都尉,
并用诸侯王的礼制埋葬了田横。
葬礼完毕,两门客在田横墓旁挖了两坑,
然后拔出利剑,往颈上一抹,倒入坑中。
消息传到海岛,五百将士肝胆俱裂。
大家聚在田横的衣冠冢前,
齐声哀唱了一首《薤露歌》,
唱罢,尽皆拔剑,自刎而亡。
公元前227年,
秦军直逼易水,燕国岌岌可危。
为挽救燕国,太子丹拜访贤士田光:
“您是勇士,我想请您对付秦王?”
田光说:“太子听说的,是以前的我,如今我已经老了。”
太子丹黯然道:“那如何是好?”
田光说:“我有个好友,叫荆轲,定能助您。”
太子丹说:“那烦请先生介绍。”
临别时,太子丹对田光说:“国家大事,万勿泄露。”
田光找到荆轲:“太子想对付秦王,我老了,帮不上忙,就推荐了你。”
荆轲本是闲散之人,不问政事。
但毫无犹豫就答应了田光:
“士,自当为知己者用也!”
然后,田光对荆轲说:“你见到太子,就说田光已死,不会泄露机密。”
说完,拔出利剑,自刎而死。
太子丹说:“我想请您刺杀秦王。”
荆轲说:“办法虽好,但我怎么接近秦王呢?”
太子丹沉思许久,无良策。
荆轲说:“我有一个办法。”
太子丹说:“愿闻其详。”
荆轲说:“樊於期将军,是秦王最恨的人,如果我带着他的人头和燕国地图去投秦,秦王定会见我。”
太子丹连忙摆手:“我怎么能伤樊将军呢,请您另想他法吧!”
荆轲见太子不忍,便私下去见樊於期。
荆轲说:“我有办法能解燕国之危。”
樊於期问:“什么办法?”
荆轲便详细叙述了刺秦之法。
樊於期听后,立马把衣服一脱:
“若能刺杀秦王,我死有何惜。”
说完,立马拔剑自刎。
那一天,易水河边。
祭过路神后,荆轲就出发了。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唱着: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曲调越唱越慷慨,越唱越激昂。
送行的人,头发尽皆竖了起来。
荆轲上车,西行而去,再不回头。
咸阳宫,图穷匕首见。
荆轲刺秦王不中,被肢解而死。
战国时期,聂政父亲为韩王铸剑。
超过工期没有完成,被韩王所杀。
聂政成年后,问母亲:“父亲在哪儿?”
母亲说:“被韩王所杀。”
于是聂政开始练剑,以刺杀韩王。
三年后,他以泥瓦匠身份混入宫中,
拔剑刺杀韩王,未能成功。
他翻墙而出,逃入太山中。
因为韩王喜好音乐,
聂政便隐居太山,开始学琴。
为了不被别人认出来,
聂政先是拔掉了所有胡须和眉毛,
接着用漆涂身,让身体长满癞疮,
然后生吞火炭,让声音变得嘶哑。
七年苦练,琴艺日精。
于是他决定再入韩国,刺杀韩王。
在回韩路上,他碰见了卖梳篦的妻子。
聂政买下梳篦后,对着妻子笑了笑。
妻子立即涕泪不止。
聂政问:“夫人为何流泪?”
妻子凄然道:“我夫君出游,七年不回。你的牙齿,和我夫君太像了,所以就想起了他。”
聂政回到山中,拿起石头,
将一个个牙齿全部敲掉了。
然后留在山中,又苦练了三年琴曲。
三年后,聂政携琴进入韩国。
坐在城阙下,便弹起琴来。
观看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
连牛马也停下脚步来倾听。
消息传到宫内,韩王立马召见聂政。
聂政坐在韩王身旁,
一边弹琴,一边唱歌。
待韩王听得如痴如醉之时,
他从琴中抽出利剑,迅疾插入韩王身体。
聂政杀死韩王,怕会连累母亲,
于是用剑剥下了整个面皮。
士兵将聂政尸体高悬城门之上,
张榜说:“认出此人者,赏黄金千斤。”
但终无一人认出是聂政。
有一天,一位老妇人走过来,
抱起尸体大哭:“他就是聂政啊!为父报仇,知道要牵连母亲,所以才自毁其容,我怎能为保自己性命,而不宣扬儿子的英名呢?”
哭着哭着,竟血管断裂而死。
后来,乐人将聂政刺杀韩王一事谱成了琴曲。
这琴曲,就是著名的《广陵散》。
1279年,蒙古大兵连连推进。
南宋军队一败再败,
一批忠贞大臣,拥立幼帝,
退至广东崖山,建立起海山朝廷,
捍卫着大宋的最后一丝希望。
蒙古大军云集,将崖山围得水泄不通。
“投降,有官做。不投降,就诛灭。”
蒙君三番五次派人来劝降。
宋军指挥官张世杰说:“吾知降生且富贵,但义不可移耳!”
张世杰将岸上房屋尽皆烧毁,
用铁索把千艘战船连成一片,
将十几万不愿做奴隶的军民,全部转移到船上。
最惨烈的海战就这样一触即发。
回回炮,重装弩,火船,重型战舰,
蒙军用上了13世纪最先进的军事科技。
但一次次冲锋,一次次被挡了回来。
战斗从正月持续到二月,
宋军粮食吃尽了,淡水喝光了,
最后只能喝海水,呕吐着战斗。
但还是一次次挡住了蒙军的冲锋。
此时,南宋右丞相文天祥正被蒙军囚于船上,
蒙军让文天祥写信招降张世杰,
文天祥说:“吾不能捍父母,乃教人叛父母,可呼?”
让我劝降,母宁死。
蒙军久攻不下,只好使诈。
停止猛攻,全军撤退,
然后船上传出一片觥筹交错之声。
宋军目睹这场景这声音后以为:
“蒙军累了,他们要休息了。
那我们也喘口气,休息一下。”
哪知宋军正在闭目养神时,
蒙古大军突然箭一般冲了过来,
宋军防线立刻被撕开一条口子,
蒙古舰队嚎叫着蜂拥而入。
宋军就此全线崩盘。
左丞相陆秀夫见大势已去,
将八岁小皇帝赵昺驼在背上,
决然说:“国事至此,不可再辱。”
说完,便纵身跳海,自溺而亡。
见皇上和左丞相都已跳海自尽,
船上军民纷纷相随,纵身而下。
滔滔崖山海域,浮尸百里,
这是对一个王朝最后的祭礼。
明熹宗时期,魏忠贤极受宠信,
出任司礼秉笔太监,自称九千岁。
专断国政,无恶不作。
左副都御史杨涟实在看不下去了,
便上奏熹宗,痛诉魏忠贤二十四大罪。
上奏之前,友人劝杨涟:
“不要惹魏忠贤,你惹不起。”
杨涟说:“为此而死,那也死得其所。”
果不出所料,这次上奏,
不但没能弹劾魏忠贤,反而惹火烧身。
很快,杨涟就被捕入狱。
罪名是——受贿两万两。
所有罪状,当然都是伪造的。
魏忠贤爪牙许显纯提审杨涟:“你可认罪?”
杨涟嘴一撇:“认什么罪?有死而已。”
许显纯大怒:“刑罚侍候。”
首先是拷打,五天一次,
每一次都打到杨涟昏死过去。
牙齿被打掉,下颌被打脱落,
但杨涟始终不说一句话。
见杨涟不认罪,许显纯便用钢刷刷其身,
杨涟皮肉碎裂如丝,但依然不吐一字。
两月下来,刑罚用尽,
但杨涟依旧无一字供词。
“既然不招,那我就弄死你。”
这个死,当然是“死于意外”。
所以,表面上要不留痕迹。
怎么才能不留痕迹呢?
许显纯找来了一个大铜锤。
用铜锤狠狠砸击杨涟胸膛,
杨涟全身肋骨“断十之八九”,
但他竟然还是没死。
这一下,许显纯更愤怒了,
把杨涟按倒在地,
将一颗铁钉钉入了杨涟耳朵。
“这下,你总该死翘翘了吧!”
那天晚上,头痛欲裂的杨涟,
咬破手指,写下一封血书,
然后偷偷藏在了草席之下。
杨涟手迹
第二天,许显纯来到大牢,
惊呆了——杨涟竟然还没死。
暴跳如雷的他,找来一根硕大铁钉,
从杨涟的头顶直贯而入。
这一次,奇迹没有发生,
杨涟当场气绝,倒地而亡。
一名狱卒在收拾牢房时,
发现了藏在草席下的血书。
他先是狂喜:“可以领赏了。”
但看完血书后,他流泪不止:
“我若上交,还特么是人吗?”
他找了个地方,将血书埋了起来。
三年后,杨涟冤案得以平反。
此狱卒取出血书,昭示天下:
“……涟即身无完骨,
尸供蛆蚁,原所甘心。
但愿国家强固,圣德明,
海内长享太平之福。
此痴愚念头,至死不改。”
此等血性,天下几人哉?
永远记得杨涟血书中的那句话:
“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
田横和五百壮士,傻吗?
愚蠢之极,归汉享乐不挺好吗?
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好死不如赖活”?
田光、樊於期和荆轲,傻吗?
愚蠢之极,为知己而赔上性命,
难道不知道有个词叫“明哲保身”吗?
聂政,傻吗?
愚蠢之极,一个人去刺杀皇帝,
难道不知道有个词叫“飞蛾扑火”吗?
陆秀夫、张世杰,傻吗?
愚蠢之极,不懂得临阵倒戈。
难道不知道有个词叫“大势所趋”吗?
杨涟,傻吗?
愚蠢之极,非要鸡蛋碰石头。
难道不知道有个词叫“螳臂挡车”吗?
是啊,他们真的很傻很天真。
但是老罗说过一句话:
“希望那些喜欢用‘枪打出头鸟’这样的道理教训年轻人,
并且因此觉得自己很成熟的人,
有一天能够明白这样一个事实:
有些鸟来到世间,是为了做它该做的事,而不是专门躲枪子的。”
我来到世间,不是专门来躲枪子的。
这种傻、这种愚蠢,是一种血性。
拾遗君之所以要写这篇稿子,
就是想致敬越来越稀缺的血性。
学者程万军讲过一件事情,
2015年,新华社对他进行了一次采访:
“他们要做一个‘寻找血性’的专题。”
为什么要做“血性”专题?
大家都知道,在话语平台上,
往往强调什么,就意味着缺失什么。
血性,已成为这个时代的稀缺品。
上个月,和一群人喝茶,
无意间聊到“插队”这个话题,
然后,多数人赞同一种意见:
“排队时,前面挤进一个壮汉,
你又打不过他,怎么办?
不如少说些话,让他加进去呢!”
你看,我们就是这么精于算计。
遇到事情,我们首先想到的是权衡,
权衡利弊,盘算得失,
如果于己来说是弊大于利,
我们就会选择明哲保身或退避三舍,
并美其名曰这叫“成熟”——“小孩子才分对错,成年人只看利弊。”
但终于,我们就此失去了血性。
特别喜欢学者刘瑜的一句话:“愚蠢常常不是智力不及,而是选择不运用智力。”
荆轲、聂政、杨涟真的傻吗?
马龙、许昕、樊振东真的傻吗?
他们其实一点都不傻,
他们之所以在那样一个时刻做出那样一个决定,
不是傻,而是选择屏蔽智力。
血性者,起于危急之刻,迸于不忍之时,贯穿脊梁之中,贲张血脉之间,是为气节之一。
人,有时候得特么有点血性。
人,有时候得特么有点情义。
你可以嘲笑我愚不可及,
你可以讥讽我书生意气,
你可以指责我不顾大局,
但我只想告诉你:
“我胸膛里的血在滋滋燃烧。”
“我不这样做,心里这关过不去。”
人生总有一些事情,
是不能用利益和得失去权衡的。
不是所有人都懂得:笨是一种人品。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样做的代价吗?
我知道,但我还是必须去做。
因为这样做了,我才像个人。
真正的血性,并不是无所畏惧。
而是明明知道后果,却依然勇往直前。
以成熟自诩者,脑袋当道,
谋划保全,惟万万不可使脑袋掉地。
而血性行事者,胸臆领先,
一腔意气飙洒时,惟有“士可杀不可辱”之气,哪怕赔上性命。
当然,拾遗不是宣扬暴力
(血性与暴力有着本质区别),
也不是号召大家不要理性,
而是希望我们在坚持理性之余,
还保留那么一点尊贵的情义和人性。
血性已经很稀缺了,即便有时稍微过火,
也请大家多多宽容,不要拿起大棒就击杀它。
很喜欢电影《赛德克·巴莱》。
塔道问:你明明知道这一战一定会输,为什么还要打?
莫那答:为了快被遗忘的图腾!
我觉得这是真正的人说的真正的话。
可以输了身体,但一定要赢得灵魂。
这几天,有句话总让人热血沸腾:
“大圣,此去欲何?”
“踏南天,碎凌霄。”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但将血泪酬知己,生死又何妨!
音乐|♫ Dreamtale -《The da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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