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实业和做投资(企业投资),貌似一以贯之,其实大相庭径。实业做得好的人,有可能能转型做投资,但也很难。例如,段永平算是这一类别中的佼佼者,但他也坦承,做投资比起做企业来,还是要更难一些(《与中欧校友分享投资心得》);反过来,做投资的人,回过头来把企业做得很好的概率更小,据我所知,古今中外,暂时好像还没有成功的案例。
为什么同时做好实业和投资这么难?
我的理解,
首先,实业是比慢,比笨,比谁比谁更扎实;投资是比快,比巧,比谁比谁聪明,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方向。
不过,段永平推荐的巴菲特式的长线投资、价值投资,同样是比慢,比笨,比扎实。“不懂不做”、“买股票就是买公司”之类,强调的貌似是一些同样的东西。即使是同样的路数,为什么做价值投资还是要比做实业难?估计是钱在手上,痒得厉害,一般人实在是没有这个定力吧,一不小心,又回到比快、比巧、比聪明的路子上去了。
第二,做实业遇到了问题,可以用一系列的不同力度的方法解决。
做投资遇到了问题,真懂行的人都知道,基本上只有一个办法:卖。一把手轻易不能换,风险太大;撇开原团队,自己上马,炒股炒成股东,投资投成老总,那更是业界笑谈;其他任何方法,老实说,有效是偶然的,无效是正常的。可以想见,做投资的人,投资的企业碰到了什么大麻烦,那真是豆腐掉进灰堆——吹不得也拍不得,心里不知有多煎熬,脑细胞不知要死掉多少。
第三,
实业比的是团队,是组织,
基本的方法论找到了,空间上和时间上都可以复制,既有scalability (可扩展性),又有sustainability(可持续性),逻辑上非常扎实。投资总体而言是比个体,比的是少数几个人、甚至一两个人的悟性,而且,这个“悟性”到底是什么,一百个人有一百个说法,“道可道,非常道”,个个说得比东方哲学还要更加玄乎其玄。
所以,做实业成功的人,在投资上复制自己的成功很难;做一个投资项目成功的人,想再下一个项目复制自己的成功,同样很难。
很多做实业做得相对比较成功的企业家,到了一定年龄,喜欢成立一个控股公司,开始做投资,以为可以通过投资,复制早年自己成功创业的经历,成批量地制造好公司。这种做法,因为上述的原因,往好里说是一厢情愿,往坏里说是狂妄自大。例如,联想控股网罗了一干投行精英,风口浪尖,风雨兼程,投了近二十年,制造出了什么好企业?联想控股的最新市值489亿港币,是腾讯市值33435亿市值的1.5%,阿里巴巴市值4532亿美元的1.4%。
投资外部创业者难于复制过去的成功,投资内部创业者更难。人群中同时拥有entrepreneurship(创业精神)和leadership(领导力)这两条“船”(ship)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一家公司员工里,能够找到很多达到这个标准,可以成就大业的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甚至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别的道理先不讲,光从这个角度看,海尔公司这些年大力推进的内部创业、创客平台的做法,实在是一条险路,如果不是歧路的话。青岛海尔市值920亿元,仅为同行业的美的集团2881亿元市值的32%。如果不迷途知返,估计这个差距只会越拉越大。
张瑞敏的名言“没有成功的企业,只有时代的企业”,我理解他的本意是海尔要变革,努力跟上这个时代。这句话其实还可以理解为,属于海尔的那个时代,让海尔成功的那个时代,已经永远地过去了。作为一个研究管理的人,对柳张二人,我实在不忍心说什么刻薄话。人生如戏,该退场就得退场,退场的姿态,往往比进场的姿态更难。该退场时不退场,在场上越活跃,大家越是为他们干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