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2日上午，最高法院再审提审的“长春孙氏兄弟”案终于迎来宣判时刻。最高法院第二巡回法庭庭长胡云腾当庭宣布撤销了2013年吉林省高院的二审终审等多项刑事判决。外界中备受争议的孙宝国、孙宝东故意杀人罪和多人涉黑案件也被平反。
最高法院刑事判决书中，涉及案件的16名被告中，9人被判无罪，7人的刑期有较大改判。被告中有12名在此次判决前已刑满释放。判决生效后，还在各监狱关押的孙宝国、孙宝东、曲海文、周艳胜因服刑期限超过此次最高院判决的刑期，当庭释放。《凤凰周刊》记者现场旁听了最终宣判。
2016年9月26日，最高人民法院第二巡回法庭在吉林省长春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再审了“孙氏三兄弟案”。此次再审，由最高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专职委员、第二巡回法庭庭长胡云腾担任审判长。
这是第二巡回法庭成立后公开开庭审理的第一起刑事再审案件。当时，胡云腾在庭审最后表示，因该案案情重大、复杂，犯罪事实前后跨越20多年时间，故当庭未做宣判。庭审中，最高人民检察院出庭检察员认为故意杀人和涉黑犯罪定性、证据存在问题，“而且诉讼程序严重违反法律规定，并因此导致定罪量刑明显不当，显失公正”。
在距农历春节还有不到一周的时候，孙宝国、孙宝东以及2016年8月在此次判决前已刑满释放的大哥孙宝民三兄弟八年来第一次回到家中过新年。“从吉林省高院二审后，孙宝东的妻子郑可新一直承受了很大压力，现在终于团圆了。”孙宝东辩护律师张铁雁对《凤凰周刊》记者表示。
“长春孙氏三兄弟案”迎来转折点是在 2015年12月，最高人民法院对该案进行再审立案审查，后决定对该案直接进行提审。
“它是一个很复杂的案件，像这种案件，就应该我们（最高法院）亲自出马。”胡云腾在接受央视《今日说法》时表示。
宣判前一天，长春下了一场大雪，再加上年关，长春的路况比往常更堵。在1月22日上午，最高院宣布最后判决结果后，孙家三兄弟及其亲属和朋友一起来到大哥孙宝民家，看望了已瘫痪的父亲。
2011年11月，吉林省吉林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孙宝国以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故意杀人罪等12项罪名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判处孙宝东无期徒刑、判处孙宝民有期徒刑16年。
2013年9月，吉林省高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和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等10余项罪名，判处孙宝国死刑，缓期2年执行；以故意杀人罪、参与黑社会性质组织罪等5项罪名，判处孙宝东有期徒刑19年。孙宝民犯敲诈勒索等罪，有期徒刑10年6个月。其他13名被告人分别被判处拘役、有期徒刑。
此后，孙宝国等人不断申诉。
2014年10月24日，吉林省高院驳回了孙宝东家属的申诉，孙宝东家属决定向最高法继续申诉。最高法第二巡回法庭审查后，决定在长春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审孙氏三兄弟等人一案。
在2016年9月26日的再审开庭审理时，出庭检察员认，孙宝国、孙宝东“故意杀人罪”、孙宝国领导、孙宝东等7人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等多项证明均因“事实不清、证据不足 ，不能认定”。而在程序上，对1997年铁东区人民法院作出的“故意伤害罪”的原审诉讼程序存在重复追诉，且再审程序中加重原审被告人刑罚等严重违反法律规定。
2017年1月22日的宣判中，担任审判长的最高法审判委员会专职委员、第二巡回法庭庭长胡云腾当庭宣布，被告人孙宝国、孙宝东的故意杀人罪、组织领导和参与黑社会性质组织罪等多项原审判决当庭撤销。16名被告人中有9人被改判无罪，而其他7名被告的实际服刑期限也均已超过了此次改判的刑期。
孙宝国由吉林市中院一审的死刑判为八年六个月，孙宝东为有期徒刑6年，孙宝民无罪释放。
缘起：20年前的“防卫过当”被改判 案件成为打黑案典型
该案最早则要溯源到1996年。
在此前的吉林省高院终审判决里，孙宝国、孙宝东被认为与发生在辽宁省鞍山市火车站的一起故意杀人案有关。
1996年3月11日，时年24岁的孙宝国与小他三岁的孙宝东及两位同事共携30万现金去鞍山市购买钢材。孙宝国、孙宝东因纠纷刺死、刺伤出租车司机，1997年铁东区人民法院做出判断。该院认为，孙宝国、孙宝东在遭到不法侵害的情况下持刀反抗，造成严重后果，构成伤害犯罪，但系防卫过当，应依法减轻处罚。最终，二人均被认定犯故意伤害罪，孙宝国获刑3年、缓刑3年，孙宝东获刑1年、缓刑1年。
原本这一案件应就此了结，但15年后的2011年，吉林市中院的一份判决却撤销了鞍山市铁东区的原判决。此前，吉林警方重新取证，最终将此“故意杀人案”并入涉黑案审理。最终，“故意伤害罪”变为“故意杀人罪”——孙宝国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孙宝东被判无期徒刑。已做判决的鞍山案被重判，缘因吉林市公安局将多项已经撤诉的案件并入孙宝国等人涉黑团伙案件一并侦查。
“吉林市公安局历经3年的鏖战，采取异地用警侦办的这起案件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点。”在2011年吉林市中级法院作出一审判罚后，一家当地报纸这么评价道。
张铁雁认为，由吉林省的法院作出的判决，所指控罪名有“拼凑”嫌疑，证人证言在案发13年后发生巨大变化，但公安机关并未给出令人信服的解释。
最高法巡回法庭庭长胡云腾：原办案机关追诉却有违法不当
在最高法院第二巡回法庭庭长胡云腾在宣判后表示，“虽然原办案机关对你们的追诉确有违法不当的地方，法院和办案机关要从中吸取教训，避免这类情况的发生。但你们（被告人）也要从中吸取深刻的教训，在生产生活中、经营活动中、遇到纠纷、发生矛盾，一定要依法解决。”
2014年10月，十八届四中全会提出，优化司法职权配置，推动实行审判权和执行权相分离的体制改革试点，最高人民法院设立巡回法庭。目前已有六个巡回法庭成立：设在深圳的第一巡回法庭管辖广东、广西、海南3省区有关案件；设在沈阳的第二巡回法庭管辖辽宁、吉林、黑龙江3省有关案件；第三巡回法庭设在江苏省南京市，管辖江苏、上海、浙江、福建、江西5省市有关案件；第四巡回法庭设在河南省郑州市，管辖河南、山西、湖北、安徽4省有关案件；第五巡回法庭设在重庆市，管辖重庆、四川、贵州、云南、西藏5省区市有关案件；第六巡回法庭设在陕西省西安市，管辖陕西、甘肃、青海、宁夏、新疆5省区有关案件。
由最高法巡回法庭审理的案件一般为备受关注的重大疑难案件，以及推动一系列冤假错案的平反。2016年12月2日，最高人民法院第二巡回法庭就聂树斌故意杀人、强奸妇女再审案公开宣判，撤销原审判决，改判聂树斌无罪。
10月10日，位于辽宁沈阳的最高法院第二巡回法庭组织开放日活动，胡云腾接受内地媒体《新京报》采访时也表示，“（东北）三省法院在刑事审判方面还存在一些问题。”包括少数案件中对刑事政策、司法解释等理解把握不到位；在定罪量刑方面不够慎重；办案机关在司法作风和严格依法办案方面还有一些差距等，这些问题都导致老百姓对判决不满，因此就申诉。
《凤凰周刊》记者/蒋昌昭 编辑/李克难
《渔人的葬礼：十五年前的灾难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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