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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奇高:乌有之乡的幻境|星期天文学

凤凰读书  · 公众号  · 读书  · 2016-12-04 13:09

正文



乌有之乡的幻境

丁奇高



01


这很奇怪,不是么?


经过千山万水的跋涉终于到了传说中的乌有之乡,斑驳的城墙闪着寒冷的光,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乌云从城门上头快速流过,像是飞过一群褐色的鸟。我身上的汗一下子冷了起来,贴着皮肤滑动,在打了几个冷颤后缓缓坠落。


那城门高大威猛,蹲在地上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庄重。门外是漫无边际的荒漠,没有人烟、寸草不生。我的心情颇有些小激动,因为我竟像骆驼一样来到了这里,我悄悄地在心里写下了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的惊世之举几个大字。


乌黑色的门锈迹斑斑、纹丝不动。可我一点儿都不着急,我敬畏地伸手摸了一下,坚硬、冰凉,像是触到了一块寒铁。


冷汗消失殆尽后,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平静。夕阳西沉,我长长的影子贴在门缝上,像是被夹扁了似的。我朝大门上喊了一声,"喂,有人吗?"


我的声音成了荒漠肚子里的食物,被吃掉了。


天色将晚,这里空无一人。荒漠的脸冷冰冰的,像是谁欠了它钱。兴奋劲过后,我突然有了那想法,就径直走到墙根下放水,不知道这里多久没有下过雨了,干燥的沙土颗粒滚滚而起,混合着熟悉的尿味,这些天把我累的哟,哈哈,上火了。


城门的四周缓缓陷入了黑暗。无尿一身轻,我提好了裤子,神清气爽,围着城门转来转去,沙砾在我的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笑声,身上渐渐又出了热汗,星星月亮出来了,雾蒙蒙的。


脚下踩出了一条由脚印折叠而成的路。当走到放水的地方时,羞耻感突然上来了,我想起自己受过九年义务教育,惭愧惭愧。没有做过多停留,走时我用脚踢了一下沙子,想把那摊痕迹给遮盖住,溅起来的沙子却迷了眼睛,呼呼的冷气流从我的耳边吹过,挺吓人的,我一手扶墙向城门走去,一手揉眼睛。一睁眼刚好摸到了门缝上,我闭上了右眼,把左眼贴近门缝向城内看去,里面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除了没有人,也没有狗叫声。


城门打不开,这我可怎么进去呢?"芝麻开门",我大叫一声,事实证明这个口令在这里行不通。月光照着我,我的影子射到了门缝上,我动影子也动,我往前继续走,影子的一部分就钻进了门缝里,又走,影子几乎全部进到了门缝里,我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又听到了脚下沙子发出咯咯的笑声,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湿湿凉凉的,我开始摸,也许想摸什么东西,可是什么都没有摸到,当我睁开眼时,不可思议是事情发生了,我已在城内。


城门在我身后,月光从门缝里射进来铺成了一道窄窄的路,我沿着月光走,走了不知多久,月光铺成的路突然消失了,我像是从某种思维漫游中苏醒,我回头望去,城门黑压压的像是一座山。


我走累了,又饥又冷。晨昏线从我的身上划过,西方渐渐白了起来,是鱼肚白,太阳快该上班了,脚下的沙子在缓缓流动,我回望时已经看不到城门了,大概走了很远。


我又走了一会儿,天空已是一片白,流动的浮云,吹过的微风。


这里到处弥漫着沙粒,孤寂无处躲藏,大摇大摆地四处游走,毫无羞耻感,荒凉的味道在热力作用下慢慢升腾,席卷着荒漠枯燥的毛发,好在哪儿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我还抱有希望,并没有让失望的洪水淹没绝望的庄稼。西边的太阳悬挂到了半空中,刺得睁不开眼睛,想找个遮阴避阳的地方都没有,焦急的心砰砰砰地跳,嗓子眼开始冒烟,流出的汗水遁入无形的空气,沙子反射着太阳光,仿佛夜里无数颗星星。


我找到一片流动的沙丘,在背风坡挖了一个洞后悄悄钻了进去,只露出一个脑袋,我向四周望去,什么也没有望见,沙坑里凉凉的,像是一个冰箱,冻得下半身直哆嗦,而上半身却热得厉害,放点儿油和盐,过会儿就能吃了,我把衣服蒙到了头上,累了这么久,我就这么大睡起来,显得高端大气,我没有打呼噜,好多男人女人都打呼噜,真是拿他们没有办法。


我醒了,精神很好,这里像是成了我的家园,我有些依依不舍,沙丘在我睡着时从我身上踩踏了过去,现在我是在迎风坡,耳朵里灌进了沙子,头发里也有,真是侥幸啊,流动的沙丘将我吞噬后又把我呕吐了出来,我还活着呐,如果我想骑马,就可以坐到流动沙丘上去,让它驮着我走,这真是一个奇妙的想法呀!我被自己吓了一跳。我饿了,身上没有食物和水,绝望的沙坑包裹着我,我想抽身,却突然发现下半身没有知觉了,太阳依旧半悬在天空中,好在我的下半身只是冻僵了,在阳光的炙烤下,冰冻的血管渐渐融化,发出解冻的声音,红细胞、白细胞和血小板从冰冻中苏醒,我站了起来,蹦了几蹦,用手掐了掐红彤彤的小腿肚,高兴得大喊大叫。


02


远方是一堆高大的石头,像是武士一般直立着,围成了一个环形石头阵,终于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悄悄地向环形石头阵走去,我摒住了呼吸,像是一只偷腥的猫。


沙子很软,一脚下去就陷进去了半尺,因此我走得很艰难,鞋子里钻进了沙子,摩擦得有些痒,我弯下腰把鞋子里的沙子倒出来,一颗沙子被我的脚给压扁后粘在了鞋子里,我用手小心翼翼把它给捏了出来,放到鼻子上闻了闻,竟然很好闻,像是棉花糖一样的味道,用舌头舔了一下,很甜,我整个把它含在了嘴里,非常奇妙,比和小白姐姐亲嘴时还特别。当我从意淫的幻想中醒来,却发现了令人吃惊的环形石头阵。


环形石头阵由十二根高高的六棱柱组成,十二根六棱柱依次排开分布,围成一个封闭且开放的环形空间,每个六棱柱朝里的是一面光滑的巨型石镜,互相反射着刺眼的光条,六棱柱顶部悬下来一根巨大的发着黑色寒光的金属链条,十二根金属链条像是一幅巨型蜘蛛网,而网的中点锁着的是一位头发凌乱的年轻姑娘,她像是巨型蜘蛛网上捕获的一只猎物,坠在离地面十二尺的地方。


她的两只手,两只脚各被三条金属链条锁着,金属链条仿佛长到了她的肉里,我想她一定被锁了很久,她面朝下,闭着眼睛,身体呈大字型张开,她身上穿着破烂的衣服,但身材很好,和小白姐姐一样好,奶很大,在重力的作用下悬垂,把破烂的衣服撑得鼓鼓胀胀,我猜测也许是她的奶太大了才把衣服撑烂的,风化只是次要因素罢了,这能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我,她的身体曲线迷人至极,我在这荒漠里跋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见到一只尤物,我知道我这次到乌有之乡没有白来,我的身体开始热血沸腾,那地方竟然有了想法,我羞红了脸,觉得我不能对不起小白姐姐,可对眼前的巫姑娘,又不能见死不救,如果我把这小美人救了,她怎么着也得以身相许吧?我们倒可以在这乌有之乡结为连理,过上出双入对的好日子,事实上,你知道吗?我已经忍受不了太多的寂寞了。她的皮肤很白,身上破烂的衣服呈炭黑色,这倒衬托得她更白了,她低垂着头,脸埋在头发里,我离她还有点儿远,看不清她的长相,但第六感告诉我,她绝对是小美人,没想到啦蛤蟆吃了天鹅肉,她落我手里了,可看样子她不会已经死了吧?


等到我走到六棱石柱跟前时,我竟又吓出一身冷汗,她的身体下面是一堆暗红色的火,从地里冒出来,火焰炙烤着她的身体,六棱石柱有镜子那一面映出了地火炙烤下她苍白憔悴的脸,镜子里的她的确美如天仙,竟超出了我的预期,内心狂喜不已,石镜反射的光照射的她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她胸部微微舒张了一下,她在呼吸,没死,我又是一阵狂喜。


我止步于六棱石柱所围成的环形圆圈前,腿在急速地颤抖,渐渐地我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我仿佛听到了大地的骨骼活动前的咯吱细响,我高度紧张起来,不知道该干什么,就咽了一口吐沫,才发现是地面在急速地抖动,沙粒像是在过筛子,一个个长了腿一样向环形圈外流动,涨潮一般漫过我的双腿,地面上灰蒙蒙的,生了一层氤氲的气体,我发起呆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肯定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往后退了几步,头晕目眩,差一点儿摔倒,那暗红色的火焰继续炙烤着巫姑娘,那火焰堆下竟是一堆堆的白骨,像是劈柴一样燃烧着,供应着燃料,但很快我又觉得不对,那暗红色的火焰分明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火源肯定是在地下,巫姑娘的脖子里渗出了一滴饱满的汗水,慢慢地滚动到了凹陷的乳沟里。


此时,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联想,难道这巫姑娘不是蜘蛛网捕获的猎物,而是一只伪装的吃人的母蜘蛛,哎呀!我还想着救她呢,竟然差点送了小命,失望和恐惧笼罩着全身。


我屏住呼吸,躲藏到六棱石柱后面,悄悄观察着环形空间里的情况,咚咚咚,像是大地的心跳声,那暗红色火焰迅速疯长,升到了十五尺高,整个将巫姑娘围住,火焰灼烧着她,发出刺刺啦啦的声音,周围的温度急剧上升,我发现下边怎么那么热,原来刚刚吓尿了裤子竟然浑然不觉,在高温的炙烤下那里火烧火燎的,受到了尿素的刺激,真难受。


十二根粗大的金属链条开始渐渐收紧,像是烤羊肉串似的,巫姑娘怕是要熟了,我忍不住流下了惋惜的口水,为什么不是泪水?我的眼睛灼烧的太疼,泪水怕是不行了,只好以口水代泪水,略表伤心之情,我把口水抹到眼皮上,痛哭起来,好坚强的小姑娘啊!不知道你为何在此忍受如此不堪的痛苦,我想救你却也不能,看你也不像是吃人的母蜘蛛,我好恨自己,怎么能那么想呢?你一定有什么不幸的遭遇,我们颇有些同病相怜,相见恨晚。


巫姑娘在挣扎身体,她鼓鼓的胸部露了出来,乳沟清晰可见,汗水汇集到乳沟深处流进了乌黑色的衣服里,她好可怜啊,我恨不能撒泡尿把暗红色的地火浇灭,减轻她的痛苦,心里也好受些。我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用力朝环形空间抛去,我看到它们明明被抛了过去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又抓起一把沙子投过去,和之前的情况一模一样,这真是奇怪,不对,如果是闭合的那沙子一定进不去,可我明明看到它们进去了,却又消失不见。


03


她细长白皙的脖颈,清晰可见的锁骨,都勾勒着迷人的骨感诱惑,她抬了一下头,我看到了她比在镜子里看到的还要美,她紧闭着眼睛,脸上充斥着受虐的表情。


我鼓起了勇气,紧靠着石柱,准备坦然面对这一切,无论即将承受什么样的痛苦,我都要勇敢一次,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可呼吸依旧很急促,我本想要回忆一下往事,比如我二十四年来的风风雨雨,比如和小白姐姐的侠骨柔情,可是这些都没有出来,我说算了,想你们的时候你们都不出来,不想你们的时候你们魂牵梦萦,活蹦乱跳,一个个像是小白兔似的。知音难觅,我终于还是要承受着无穷无尽的寂寞。


现在为了这个不曾相识的巫姑娘,好了,英勇就义去吧。我抚摸着炙热的六棱石柱,眼泪扑嗒扑嗒地滴落,我突然大叫一声,"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是为你死的"。


她还真抬了下头,朝我这里看来。我胆小,就又躲到了六棱石柱后面,心里像是圈养了一只野鹿,在乱撞,我破涕为笑,眼泪烧得我脸很红,所有的悲伤都一落千丈。我又从六棱石柱后面走了出去,暗红色的地火渐渐缩回了九尺高,金属锁链也松弛了下来,她满身是汗,冒着白气,像是在蒸白面馒头,看的我心惊肉跳。


她渐渐放松下来,身体有些虚弱,她又抬头斜看了我一眼,我怕累着她,就赶紧边跑边说,"我换个地方,你不用抬头就能看到我",我跑到另一个六棱石柱旁边,她果然低着头就能看到我,我边挥手边大叫道,"巫姑娘,我在这里,我就是刚才在那个地方的我,刚才你在那个地方看过我的我,你的明白","你的明白",这不是鬼子说的话吗?我怎么能说呢,肠子瞬间都悔青了,巫姑娘似乎很痛苦,她不再对我说的话产生任何反应。我心想:"你真好看,嫁人了没有?我单身着呢。"


天色突然变了起来,像是一根棍子在搅拌,云层成了一杯浓咖啡,气流加速,气压加大,一种压迫感袭来,天色暗下来了。"巫姑娘,刚才那大火烧着你没有?你难受不?你不如也撒泡尿把那堆地火给浇灭了,就不会恁热了,要变天了",天色继续暗下来,整个空气里躁动不安。


沙子开始向空中悬浮,淹没我的膝盖,又淹没我的腰,我的呼吸极度压抑,眼泪和鼻涕泛滥,世界昏黄一片。


沙子呛得我差点儿窒息,大地的内心却异常沉默,地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缩成了一尺来高,像是要熄灭了,她若隐若现。


04


下面,我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是要死了吗?


我有些难过,鼻涕和眼泪肆意横流。乌有之乡竟成了我的倒霉之地,这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遭这般罪受。


我近乎绝望地低下了头,二十四年的岁月匆匆流走。


黑暗布满了整个宇宙,我累了,想睡觉,就这么睡过去,化为乌有。我不想若干年后,人们看到我安静时的样子,我还没有结婚还没有生孩子,我想如果小白姐姐在,哎!在又能怎么样,都是喜欢唐僧的轻浮女子,为什么我还要对她们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一见倾心和见色起意也差不了多少,我嘲笑自己的品味,怎么喜欢这些类型的,只是小白姐姐的奶很大,发育得太好吗?


时间仿佛凝结成了固体,失去了它冷酷残忍的流动性。


巫姑娘发出了微弱的呼吸声,她还活着,我一定要把她救下来,我想担起这个使命,感情的事以后可以慢慢培养。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面对恐惧的勇气?天上露出了一点儿白,我起初以为是月亮,但不是月亮。


一把利爪撕裂了黑暗,六棱石柱的镜子发射出刺眼的炫光,也映出了巫姑娘的身影。


地火早已熄灭了,环形空间内冷气聚集,她的全身一点点儿结成了冰,一层又一层,天空忽明忽暗,她如同冰封在了一口巨型的棺材里。


我流下了眼泪,可眼泪刚一流出来就结成了冰凝固在了眼睛上,我的全身都是刺痛的冷呼吸微弱,只剩下偶尔的心跳声。


我的身体结了冰,意识慢慢消散,沉入大地熟睡的子宫。


西边的白映照着大地。沙子冻结在大地的脸上,光线进入我的眼睛,意识开始苏醒,像一只冬眠过后的青蛙蹦出了山洞。


但我的浑身都不能动,像是一个躯体被冻住的幽灵,周身是白色的冰。


西方的白渐渐变成了红,是日出时的朝霞,像鲜血一样,荒漠宁静,红折射进了我的眼睛,我仿佛感受到了光和热,咔、咔、咔,是冰块碎裂的响声,白烟袅袅,轻轻上升,化作了雾,幻影随形,婀娜萌动,像是刚出浴的美人轻舞在柔情脉脉的烟云中,缓缓地散失,静静地流动,西边的红成了醉酒少女的脸颊,炽烈又多情,我周身的冰瞬间解体,碎裂后坠入沙漠,白雾在热烈的蒸腾,幻化成一匹白马,飞入云中,再也没有回来。


环形空间里的冰块还未消融,我向环形空间靠近,西边的红依旧在上升,冰棺材却纹丝不动,她在里面安静的睡着,死了吗?真是一个小懒虫,咋没有一丁点儿勤快姑娘的味道,也看不出啥贤妻良母的雏形,我在心里暗笑,这笑声刚从我心里发出来,就听到咔嚓一声,冰棺材碎裂了,冰块四下飞溅,遁入了无形,仿佛从未存在过这个时空。


我刚才一直紧闭着眼睛,害怕那巨大的冰块碎裂后会把巫姑娘给整得不完整,她要是和冰棺材一起碎裂了可该怎么办呢?好在她很完整,连衣服都没有多碎一块,要是她左胸的那块布撕裂了该有多好啊,我可以看看她的左胸,看那鼓鼓的丰满的胸部,一大早的,想到这些,难免会有反应,真可恶,她沐浴在晨光中,是美丽的仙子,是乌有之乡的精灵。


05


我吸食着她的美,仿佛置身幻境。


我走到了六棱石柱后面,尿了一泡,全身一阵轻松,又充满了激情。


我跑出来,大喊:"巫姑娘,你现在还冷不冷?乌有之乡这地方真是魔幻得不行,都不知道咋回事儿,你真年轻,多大了?我二十四。你咋不吭声?不会没睡醒吧?现在的大姑娘都是晚睡晚起,你的发型很有个性,飘逸自然,有一种原始的冲动,看,给你说了大半天啦,你也没有回应,我先歇一会儿"。


我坐到了沙子上,沙子的温度很高,像是一堆炭火。


她在哭泣,清澈的眼泪像是珍珠落下来,可是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难道她在无声的哭泣?我焦躁的心迅速沉了下来,像是压了一块儿石头,看着这么漂亮的女孩悬垂在半空中泣不成声,我恼恨起自己来。


环形空间带给我巨大的恐惧。我胆小如鼠,只得咬牙切齿直跺脚。


犹豫了很久,我决定尝试进入,我伸出左手,缓缓地摸向环形空间的边界,突然我像是摸到了一片硫酸,腐蚀着手指,我下意识地抽回了右手,一股电流从身上穿过,我的手上粘了一层乳白色的粘液,像是精子的气味,腥腥涩涩的。


环形空间内发出嗤、嗤、嗤的声音,锁着她的十二根金属锁链上长满了暗红色的藤蔓,像是蛇一样在四处游走,藤蔓越来越长,越来越多,整个将她缠绕起来,无数根暗红色的藤蔓急速地向环形空间外面延伸,我吓得撒腿就跑,这些吸血树藤,能钻进活人的毛细血管里把人的血液一点点儿地吸食掉,几根吸血树藤缠住了我的身体,将我向环形空间拉去。


我拼命挣扎着,可是无济于事,双手在沙子上留下了两行清晰的印记。我扭转了身体,面朝天空,环形空间就在眼前,吸血树藤钻进了我的血管里,全身的血液被吸食。我猛地抱住了身边的六棱石柱,我不想死啊。


这时从环形空间的地面冒出一股股的青烟,青烟散去后是成千上万只噬魂幽灵,白色的脑袋,机械的动作,可怕的牙齿,它们踩着无形天梯,一个挨一个地向她爬去,噬魂幽灵像是泉水一样从地下冒出一波又一波,潮水一般散开。


环形空间像是一个神秘的生态系统,这里存在着无法想象的生物体。


噬魂幽灵撕咬吞噬的却是吸血树藤,嘎吱、嘎吱、咔啪、咔啪的声音从可怕的牙齿里发出,吸血树藤迅速断裂成了千万截,散落到地面,像是受伤的蚯蚓一样做着痛苦的死亡的抗争,吸血树藤滴出了暗红色的血液,退潮一样散去。


十二根金属锁链还在死死地锁着她,噬魂幽灵走到半空中一口口得把金属锁链给咬断,巫姑娘摇摇欲坠,吸血树藤寄生在六棱石柱和金属锁链里,靠吸血为生。


缠在我身上的三根吸血树藤断裂后干枯掉了,我刚摆脱束缚,而可怕的噬魂幽灵正在一步步的朝我走来,再劫难逃。


天空开始暗淡下来。


吸血树藤疯狂地反扑,死死缠住无数只噬魂幽灵,将其勒成几段,噬魂幽灵迅速消亡,她被一根金属铁链锁着倒挂在离地面很近的地方,她半球状的乳房从衣服里跳出来不停地抖动。地火再次燃起猛地窜到半空中将吸血树藤烧化,红色的血液滴落在地火上,发出呲呲拉拉的响声,金属链条骤然断裂,她坠入地火中,金属链条也渗出了鲜红的血液,原来金属链条并不是金属,却像是一种神秘的生物,吸血树藤撕开了自己的身体,鲜血如柱浇在了地火上面,整个环形空间内红汽蒸腾,吸血树藤只留下了干枯的躯体,地火在发出了一系列痛苦的呻吟声中缓缓熄灭,地面上只留下了她卷曲的身体。


我仿佛如梦初醒,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天色在急剧变暗,空气中又弥漫着不安的躁动,莫不是又要结冰了?我焦急地对倒在地上的巫姑娘小声喊道:"你醒醒,你没事儿吧?快醒醒",可是她没有丝毫反应。


06


冰冻没有来,沙漠风暴来了。


狂沙在空气中飞速地旋转,云层中电闪雷鸣,呜、呜、呜,一个巨型龙卷风漫卷着狂沙从远处走来,我闭上了眼睛,紧紧抱住六棱石柱准备听天由命。


龙卷风从环形空间里经过,卷走残骸,消失在了远方。


又恢复了平静。


我被一根枯死的藤蔓绑在了六棱石柱上,我起初以为是巫姑娘做的呢,心满意足地笑了一声,枯死的藤蔓动了一下,它在吸我的血,把我作为新的寄生体,我赶紧挣脱了身体,把那截枯吸血树藤扔进了沙子上,它在炎热的沙地上剧烈扭动,化作一股烟消亡了。


她不见了,我有些怅然若失,白费了恁些功夫,我想要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我在破碎的石镜子里发现了巫姑娘的身影,她正被两只巨大的沙漠黑蚂蚁给往一个沙漠蚁洞里拉,我按照石镜里反射的方位马上找到了巫姑娘,她正在一个六棱石柱下的蚁穴洞口,两只巨型黑蚂蚁正在敲洞门,我跑过去抱起她就跑。


无数只黑蚂蚁从洞穴里往外爬,蚁群发生了踩踏事故。


夜深了,月亮出来了。


沙漠的夜无比的冷。


我跑到天明,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沙地上。


醒来后还是我一个人,她不见了,终究还是孤独的。


07


天空现出五彩斑斓的颜色,在大地上印下流动的身影。


她趴在我的面前,柔软秀丽的头发摩挲着我的脸颊,鼓鼓的胸部在我的鼻子上面发出奶水的味道。


我的身体失去了知觉,成了一个只存在意识的活死人。


我闭上了眼睛,又睁开了眼睛。


我说"你没有走啊?"


她身体动了一下,用手抚摸我,她感觉出了我还活着,露出了甜美的微笑。


她在点头,表示听到了我的话,可马上又摇头,表示她没有走。


我的脑海里一片魔幻,真实的事情早已记不清楚。


我说:"起不来了,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儿劲"。


她艰难地把我扶了起来,她侧着身子要背我走,可她刚低下身子我就连带着她一起倒在了沙地上。她又费了很大劲才又把我拉起来,背着我走了没几步,我们又一起倒在了沙地上。


"你自己走吧,别管我了,我不能连累你",我说。她在急速地摇头,又托着我在沙子上倒着走。


我们走得很艰难,还没有方向感。原来她看不见,也不会说话。


太阳出来了,在天空中不停地转圈,一圈一圈又一圈,转到第四十圈的时候落下了。


月亮出来了,有十二个月亮。围成一个圈挂在天上。沙漠上映出了月亮的倒影,阴晴圆缺各不相同。月亮落的时候是一个个落的。


我们听到了风吹树叶的声音,那是一片植物密集的地方,这么多天我第一次看到了绿,巫姑娘虽然看不见,可我看到她也在开心。


这片植物长得非常奇怪,整颗植物是一根拴着线的氢气球,在空气中左摇右摆,我骗巫姑娘说,这种植物叫气球花,她现出少女特有的活泼,一连摘了好几朵,并把一朵拿到我的面前,塞到了我的手里,可我的手没有一点儿力气,气球花挣脱我的手飘飘摇摇飞上了天空,我告诉巫姑娘,她给我的气球花飞跑了,她脸上现出失落的表情。


我突然产生一个奇妙的灵感,就对巫姑娘说,"你多摘些气球花来,束在一起挂到我身上,没准儿我就能像乘热气球一样飞起来,你牵着我走,就能省些力气"。


巫姑娘听到很兴奋,不一会儿就采摘了上百个气球花,扎成几大束挂到我的身上,真的把我给带了起来,离地面有一人多高,我就在后面给巫姑娘指着路,巫姑娘牵着我继续朝前走。


又连着走了很久,没有遇见一颗植物,太阳消失了,星星和月亮也不见了,白天和夜晚也没有了区别。她拉着我继续走,气球花被我们吃掉了一些,现在我离地面越来越近。


沙子是流动的液体,清澈透明,像水。五光十色的沙子闪着美丽的光,各种各样的生物在沙子里游动,我们在这清澈透明的液体里行走,静下心来听,是水声。我问,"听到水声了吗?"


她停了下来,回过头来对我点头,表示她也听到了水声,并示意我水声就在我们脚下,我又说,"你弯下腰看能不能触摸到水?",她弯下腰,在她手掌的波动下发出了水声,她捧了水,要给我喝,可是水刚离开水面就消失了。


她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帮我取到水。她把水吸到了嘴里,靠近我的嘴巴,她用手触摸我的脸,把她嘴里的水一点点儿地流到了我的嘴里,那水像是甘泉的味道。


天空和沙漠五彩斑斓,互相交融,又不知走了多久,沙子里的水不见了。


08


起风了,黄沙漫天。气球花开始乱转,巫姑娘手忙脚乱,我差一点儿被风吹走,我说:"快帮我把身上的气球花弄断",断了的气球花四飞五散,飘走了。


我又坐在沙子上面,她费力地拉着我在沙子上面走。


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一群人,像是阿拉伯人,他们有男有女,围着头巾,说说笑笑。他们有的牵着一匹马,有的牵着一条狗,有的抱着一只鹅,也有的骑着一只老虎,他们的周围刮着迷沙,他们就在迷沙里面穿行,我无力地看着他们。我说:"你见过海市蜃楼吗?"她摇头,我说:"我刚才看见了",她听了我的话,拉着我继续走。我又说:"我看见了这些虚幻的景象,你看不见,我们不能去那些虚幻的地方,去了就会死的,它们是虚假的希望"。


经过一条干涸的河床时,发现一条用鱼骨做的帆船,上面的帆已经风化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桅杆。


这条鱼骨有三四米长,我们刚坐上去,就感觉到了船的晃动,像是漂浮在海面上。这里的白天和夜晚依旧没有区别,像是极昼,可是没有太阳。也没有星星和月亮。远方的沙丘像是大海的波浪。风从我们的后面吹来,骨架帆船在沙子里向前移动。


不过我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便顾不得许多,对巫姑娘说:"巫姑娘,你把奶罩脱下来刮到桅杆上做船帆,我们没准儿还能加快航速哩!"


巫姑娘有些害羞,忙捂住了胸部,我说:"巫姑娘,别难为情吗?我看见过你的胸呀,不小啊"。


巫姑娘哭笑不得。


我说:"巫姑娘,你转过身去脱,我又不偷看,即使看了我又不能把你怎么样,看我都成了活死人了"。


她转过身去,脱下了奶罩,打了个结后挂在了桅杆上面,帆船果然一下子加快了速度。沙子在船后形成波浪。


我只剩下个裤头还没有烂完。


帆船的速度很快,我们省了很大力气。


渐渐地,船停了下来。巫姑娘又穿上了她的奶罩,把我从骨架帆船上拉了下来,前面是一片黑色的泥沙沼泽,冒着气泡,上升后破裂。


"我们该怎么穿过这片泥沙沼泽呢?如果陷进去我们会死的",我伤心地对巫姑娘说。


到了泥沙沼泽旁边,巫姑娘把我放下,她试探地摸了一下泥沙沼泽,转过身来对我做出游泳的动作,"你是说我们要游过去吗?"我问。


她摇头。


"哦,你想要洗澡啊,好吧。你会死的。沼泽地里不能洗澡。别傻啦",我说。


可是她坚持下去洗澡。我这个活死人也管不了。


她脱下了衣服,露出了诱人的身体,可我已经没有什么反应了,除了我的眼睛和嘴巴还能动,连那里也不能动了。不过,作为一个男人,我很认真地欣赏了一下她曼妙的身材。真悲哀,好机会来了竟然不能做真男人了。生不逢时。力不从心。


巫姑娘下到了泥沙沼泽里,洗得如痴如醉。是她托着我游过这片泥沙沼泽的,她像是一条美人鱼。


又经过一颗奇怪的大树,它的身上长满了灯笼,一到晚上灯笼里面就发出亮光,我叫它灯笼花树。我和巫姑娘在树下惬意地栖息了几天,这棵树根下长满了可以吃的红蘑菇,没有毒,非常美味,巫姑娘和我吃着。这里像是世外桃源,可以不劳而获地活下去。


巫姑娘却坚持要离开。


一天夜里,我要她帮我采摘一颗灯笼花,这种花里面闪着夜明珠一样的光,巫姑娘小心翼翼地剥开了一层层花瓣,我大吃一惊,里面囚禁着一个小小的灵魂,正在痛苦地挣扎。



作者简介:丁奇高,九零后,河南禹州人,在《作品》、《莽原》、《奔流》、《牡丹》、《文艺风赏》等发表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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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严彬(微信larf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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