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前,我在北京大学做了一场演讲,探讨中国能如何推动国内及全球健康、农业、能源和科技等领域的发展,以及这将给中国的年轻人带来怎样令人兴奋的机会。你可以点击这里观看演讲视频及阅读文字实录。
演讲结束后,我有机会与现场的北大学生进行交流,下面是一些他们向我提的问题和我的回答。
问题1:你有没有什么秘诀可以说服别人加入你的慈善事业,去帮助那些离我们很远、与我们并不认识、其处境看起来与我们的生活并无关联的人——特别是在如今世界正转向一种新形式的孤立主义,以及如你所说,正变得越来越“内向”的时候?
答:很难讲人们是如何选择相信某项事业的。我认为你不应该用一种科学性的思维去考虑交响乐和艺术、帮助盲人和残疾人、与疟疾相关的慈善事业这些选项,以及将它们按优先度排序。我建议你找到自己感兴趣的领域,投入其中,深入地了解它。能够吸引别人加入你的事业,这的确是一种天赋。
我们基金会不做募捐,我们鼓励他人捐赠,但我们不直接募款。由于这些悲痛的事离我们比较遥远,因此很难让人们关注。如果疟疾就出现在你所住的社区,你会设法找到治疗的药物并且确保药物的发放。如果难民的住处离这里很近,我们都会拿出手头多出来的食物和零钱帮助他们。这种差异是距离造成的。现在有了互联网的帮助,你会认为我们可以弥合彼此间的距离,但从目前来看,距离依旧存在。互联网促进了慈善捐赠数额的增长,但效果还并不明显。要让人与生活在遥远地方的陌生人产生情感共鸣,这其实是一项人性的挑战。
问题2:在过去20年里,我们看到越来越多一流的中国学生,从研究硬件或“硬科学”转向研究“软科学”,例如软件编程、经济和法律等。你怎么看这一趋势?你觉得学硬科学的人还是否有空间去成长和发挥?
答:在你所称之为“硬科学”的领域,我们仍然需要大量的创新。比如在能源领域,不管是能量存储、核能还是太阳能,这些都是硬件密集型的工作。我不知道你会把药物创新定义成“硬科学”还是“软科学”,我觉得是二者的交叉。我们需要研究遗传信息、数据建模等等,我们还需要更好地理解物理机制和物理形状。因此我想说的是,有很多学生进入生物学或软件领域,这是一件好事。软件是个非常重要且正在发展壮大的学科,未来人工智能的许多突破都会来自这里。但是我们仍需要很多人从事硬件的工作,包括环境卫生系统和道路系统在内的整个基础设施领域将发生巨大的变化。
我很高兴地看到在中国有越来越多的人从高校毕业。高等教育的质量,还有像北大这样一流大学的质量在持续提升。中国仍然有很多学生在学习工程,我觉得这对国家是有益的。在其他许多国家,尽管工程领域也有很多机会,人们却认为学工科太艰苦,所以学的人并不多。我觉得当下中国学生选择不同专业的比例是比较合适的。
问题3:我来自尼日利亚。联合国千年发展计划已经结束,有些国家实现了其中的一些目标,例如根除脊髓灰质炎。你觉得在现今这样一个被互联网、数字化和自动化彻底改变的世界里,我们如何能够实现新的可持续发展目标?
答:从2015年开始,世界各国采用新的可持续发展议程,包括一系列雄心勃勃的目标。千年发展目标的内容更加具体,赢得了许多关注,人们在实现这些目标的过程中也取得了许多成功,因此人们决定拓宽这些目标的内容范围。比如气候变化并不在最初设定的目标里,这是一个涉及多方面的议题。我坚定地认为,我们会在与这些目标有关的领域中取得巨大进展。由于这些目标听起来实在太具有野心,因此我们可能无法完全实现所有目标。但它们就像是正确的路线图,指导我们如何一起合作、如何设定工作的优先级。例如在这些目标里,性别平等这项议题被细致地讨论,同样被热议的还有包括气候变化在内的环境问题。
尼日利亚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它本身具有很大的发展潜力,我们需要帮助像尼日利亚这样的国家取得成功。我们需要帮助尼日利亚,因为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国家,但也面临很多挑战,比如“博科圣地”和油价问题等等。由于基金会在尼日利亚有项目,我每年都会去至少一次,每次都能看到许多值得期待的东西。
我们将实现大部分可持续发展目标。在实现联合国千年发展计划中的减贫目标的过程中,中国帮了大忙。虽然功劳不仅属于中国,但中国的贡献占了很重要的一部分。这次的工作将更加艰巨,但是我们也有了新的技术,例如手机——人们可以在手机上登录电子银行,通过手机追踪政府部门是否在履行职责或者得到来自政府的更多反馈。我们真要感谢创新,如果我们没有创新,上面提到的这些进步都不会发生。可是,人们常常会低估创新的重要作用。
问题4:作为世界首富,你怎么看待慈善捐赠这件事?是在人生早期就开始捐更好,还是在等到事业有成之后再捐更好?
答:我的好朋友沃伦·巴菲特选择了等待,直到60多岁才开始捐赠。他本想的是他负责赚钱,然后他太太负责把钱捐出去。但不幸的是他太太先于他去世,所以他说他第二好的选择就是让我把他的钱捐出去,这是十分慷慨的行为。
我觉得你在什么时候开始做慈善是个人的选择,但越早越好,因为如果等到年老的时候才去做,那时的你可能没办法做到最好。还有一些人考虑成立基金会,但要等到自己去世之后才开始捐赠。我认为你可以创立一家慈善机构,让它运营到你死后十到二十年。但如果你想让这个机构永远存在下去——有些人已经这么做了——我认为这常常会让慈善工作失去重心,很难达到你亲自经营时的那样卓有成效。当然,未来也会有更多富人出现,建立他们的慈善基金会。我不相信永远存在的基金会,我不认为那是最好的做法。但只要你努力工作并且财富在增长,那么等以后再做捐赠也是可以的。
问题5:一个人如果事业有成,就能积累更多资源从而产生更大的影响力。如果年轻人很早就进入慈善机构工作,你觉得这是否会降低他们取得上述成就的可能性?
答:对于一些还没有组建家庭的年轻人来说,如果你想外出(例如去非洲)做公益帮助别人,20多岁是一个很好的时间,这完全取决于你内心感受到了怎样的使命。如果你已经工作,处于职业的上升阶段,你可能就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在我二三十岁的时候,我基本没有做过公益。虽然我会确保微软公司在当时一直给予本地的社区慈善捐赠,但我自己既没时间做公益,又没想过将股票兑现去捐给别人。
每个人都会经历一个过程。如果一个人没能在年轻时全职从事慈善工作,他/她不应该感到内疚。但这确实是值得你考虑的事情,因为一旦你有了家庭,你能够抽出一两年时间去非洲做公益的可能性会小很多。当然,有一些职业——例如医生——天然具有奉献精神,他们的本职工作就包括前往最贫困的地方帮助那里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