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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19世纪清朝同治年间发生了一场战争,清廷倾力镇压,历时近十二年,靡饷数千万才勉强平定。此事堪称晚清巨变之一。
回民起自元、明两代,系内迁的西域色目人与蒙、汉、藏等族逐渐融合而成,又多信伊斯兰教,故生活习俗与内地大不相同。由于祖族多张扬、尚武,因而作为后代的回族也自然养成了强悍的民风。
入清以后,由于康熙时政策,中国人口进入爆发期,回民由甘及陕渐次发展,至嘉、道年间,两省“不睹兵革者近百年,回民以生以息,户口之蕃亦臻极盛”。过量的人口增长造成了严重的土地问题,回民的游牧与汉民的农耕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而清廷又放弃了“中外一体”、“因俗而治”的原则,采取“护汉抑回”“以汉制回”的政策,双方冲突不断。时人指出,“回汉杂居,俗尚各别,睚眦小忿,本人情所不能无,而回民好胜,过于汉民。阿浑(訇)惎之,往往因小忿而起大争”。此外,在政治上回民也受到重重压制,“刑部自宪庙以来,屡奉堂官严禁,虽皂卒亦不许一回杂入。”
这种摩擦积攒的怒气如果得不到释放,必然会爆发,只是当时没有人会想到是一场如此惨烈的战争。
战争的导火索不过是一场纠纷。同治元年(1862年),回民将街上的竹竿全部买光,惊奇的官府称为“买竹”事件,而卖买中一汉族人嫌价低反悔污回族为盗,在县官的偏袒下赢了官司,战争就此开始。
有些文章考证,回民“买竹”是为了制造发动战争的武器,亦有文章指出,陕甘回民趁中央政府平定地方叛乱地方空虚之机,为在西北地区建立伊斯兰教国家发起圣战。当然,更多的文章称回民是为了反抗清王朝的暴政。
吊诡的是,被称为起义部队的回民军队竟与反清武装起了冲突。史载同治三年(1864年)10月,白彦虎进攻陕北,打算烧毁黄帝陵。但在陕北遭到当地反清的“饥民武装”董福祥的顽强抵抗,最终溃退。这次事件拉近了饥民武装与清军的关系,同治七年(1868年),董福祥归顺了左宗棠。
这支被赞许为起义的回民军队确实是冲击了清政府的统治,更多的是向汉民举起了屠刀。
临潼县志载,“同治元年至同治八年(1862--1869)七年,临潼县死亡人口30余万。渭河南北烧杀之灾无一村一人而幸免。”
据富平县志载,咸丰五年(1855年),全县有46,579户,54,257人。到光绪二年(1876年)统计,有28,543户,120,302人。户数和人数都减少了一半。
据三原县志记载,咸丰十一年(1861年)三原县人口16万人,由于回民起义加之光绪年间两次瘟疫和大旱,三原人口锐减至4万人。回民起义两年间(1862—1863),“县旧隶五百余村俱残破,仅存东里、蔡王二堡”。
高陵县,据学者路伟东考证,回民起义前的咸丰十一年(1861年),高陵县人口6.9万人。高陵县志记载,“同治三年(1864年),县内人口锐减至32,192人。”两年时间减少60%。
据甘肃新通志记载,同治二年(1863年)八月,回民再次攻破平凉府城,“官员死节者百余,士民死者数十万”。
固原位于平凉至宁夏的交通要道上,是一个回汉杂居的地方,同治元年正月初一被屠城。事变发生在大年初一,道咸宦海见闻录中记载,回民将城内“汉人全行杀尽,尸皆以火烧化”。这次屠城,甘宁青史略载,固原“城内官民男妇共死者二十余万人”。
同治二年十月二十四日晚,宁夏府城被屠。朔方道志记载,宁夏府城“汉民十余万被屠殆尽”,“道咸以降,迭遭兵燹,同治回变,十室九空”。在回民军被镇压后,宁夏地方乡绅调查在回民事变期间宁夏府“前后殉难官绅商民人等约有三十万之多”。
左宗棠
1894年,清将多隆问以先抚后剿的手法击破渭河两岸坚固的回民堡寨,陕西回民军携带妻小退往陕甘边境,得到甘肃回民的相应。由于陕甘总督杨岳斌对镇压陕甘回民没有办法,清政府另派闽浙总督左宗棠任陕甘总督、钦差大臣,督办陕甘军务。左宗棠确定了“先秦后陇”的作战方针后,于1867年7月率湘军近2万人到达陕西,对陕西回民步步紧逼,各个击破。
左宗棠的军事行动迫使数万陕西回军及家属进入甘肃,加剧了甘肃的回汉民族冲突,许多府、州、县城被屠。
据增修华亭县志记载,陕西回民起事后,华亭当地回民“尚爱家乡,不甚残毒”,但“同治二年十一月……及陕回入境,无所顾惜,焚杀残于土回十倍。华亭从此丘墟”。同治七年(1868年)春夏期间,回民军“北来攻城四次,乡镇民屋焚杀殆尽,遗民数百悉逃莲花台”
在战乱中,一些乡村民众到县城避难,在城破后一同被屠杀,如在渭源,回民曾两次攻掠渭源,但都没有敢攻打县城,老百姓以为县城是安全所在,“可徙居之。城中骤增居民万千,市巷充阗”。同治三年二月,县城被破,“屠毒生灵以数万计,满城官员皆死之”(创修渭源县志)。同治七年,镇原“四乡堡寨攻陷无遗,而县城独全,盖四乡之人逃出虎口者,生后人城避难,其守城最得力,其历时亦最久,久则怠矣”。三月初九日,县城也被回民军攻陷,“全城糜烂,死者不知其数”(重修镇原县志),城内逃难人口大部被杀戮。
除府、州、县城外,凡被回民军攻陷的市镇、村堡,也无不遭到杀戮,同时一些地方汉民也进行报复性杀戮。外加饥饿、瘟疫、自然灾害,《中国人口史》推断甘肃(清甘肃为今甘肃省和宁夏省,以及内蒙古一部分)人口“1862年到l874年每年平均减损九十万,期间同治九年(1870年)战争较烈,估计减二百万,其余各年均减八十一万”,到回民事变被镇压的次年即1874年甘肃人口为466.6万,比事变前减少了1081万,即有69.9%的人口在这次战争中消耗。咸丰元年(1851年),陕西总人口为1,326万,其中回族是170万,约占12%,到光绪六年(1880年)陕西总人口下降为707万,回民不到6万。
当代回族作家张承志在其书《心灵史》中记录了一首甘肃靖远流传的儿歌:同治五年三月间,杀气弥漫天。十余万人一朝尽,问谁不心酸。桃含愁兮柳带烟,万里黄流寒。阖邑子弟泪潸潸,染成红杜鹃。清歌一曲信史传,千秋寿名山。碧血洒地白骨撑天,哭声达乌兰。
同治十年(1871年)回民精神领袖马化龙亲赴刘锦棠营中请降,表示愿以一人“抵罪”。次年3月2日,清军获得回军核心堡垒——金积堡之战的胜利,清军从此掌握了西北地区的主动权。
此后,清军步步紧逼的同时依然采取剿抚并用政策,凡是放下武器不再杀人的,都给予安置让其安居乐业,包括对待领导同治回乱的大元帅,也放弃追究责任。“陕回十八营”除白彦虎先后投降,马占鳌、马悟真、马海晏等被编入清军马队。同治十一年(1872年)白彦虎在西宁被清军击败后率军转向河西,之后再退往新疆投靠阿古柏。光绪三年(1877年),左宗棠率大军击溃阿古柏,白彦虎率残部2000多人越过恰克马克山口退入中亚楚河流域,后于今吉尔吉斯斯坦比什凯克因肺炎病亡。
值得一提的是,左宗棠将马占鳌封了官职,并任其保留部下武器等,马占鳌得以在河州地区割据下去,这就是后来的西北五马的由来。马占鳌的后代有马步青、马步芳、马鸿逵、马安国等,这股盘踞势力久居西北70多年,直到1949年解放军一野进军大西北,在彭德怀的猛攻下才土崩瓦解。
在战争彻底平息后,左宗棠指出,“陕回之祸由于汉回构怨已久,起衅之故实由汉民。”然而这是一场波及陕西、甘肃、宁夏、青海和新疆等地区,长达十多年的回族和汉族之间的仇杀。将战乱起义归为汉民,难脱为清政府洗罪之嫌。
而在如今的宣传中,白彦虎一直是作为正面人物予以宣传的,数以千万的死亡则避之不谈。这种刻意回避能让这一场民族仇杀从历史长河中彻底消失吗?在残杀各族人民无数的马步芳都能翻案之时,历史的真实不应再被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