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疑犯】是栗科在苍衣社开设的虚构故事专栏。
讲述了法医张昭和副队长颜素联手破案的经历,与他们交手的全是高智商变态人格罪犯。故事坚持严格的法医学取证,缜密的逻辑推理,强大的犯罪心理学侧写,演绎烧脑的惊天大案。
大家好,我是脸叔。
一个多月前,我为大家介绍了一位曾登上美国《时代周刊》的法医,他在【苍衣社】讲述的故事《非常疑犯》一经上线便受到很多粉丝的喜爱。
应广大粉丝要求,栗科法医在人皮相册结案后,又为我们准备了一个悬念迭起的新故事,喜欢的小伙伴千万不能错过。
没错,《非常疑犯》第二卷正式上线,老规矩连更五天,咱们不见不散。
这是 非常疑犯 2号大案 第1章
本期案件:火焰行者
人物:张昭、颜素、江之永
全文10068字,阅读约需12分钟
★★★
张昭知道,人世间纯粹的恶魔和纯粹的天使是一样稀缺的。单纯地讨论善与恶,好与坏似乎对于人来说都是片面的。
震惊全国的白银市连环杀手高承勇,从1985年5月到2002年2月一共作案11起,奸杀11人,直到这个人落网后,笼罩在白银市上空十多年的阴霾终于被驱散。
他停止作案的原因是2002年他儿子高玉言考了全镇第一名。
著名悍匪白宝山也是如此,先后杀害15人,包括军人、警察、群众,抢劫140多万元。为了抓捕他,先后动用了一万多名军警。
抓捕后,他的供词是这样的:“我想过了,法律这样判我,我服刑出来,就去杀人,杀死那些受法律保护的人。如果法律判我20年,我出来杀成年人;如果法律判我无期(徒刑),减刑后我出来年纪大了,没能力杀成年人了,我此时就杀孩子,到幼儿园去杀,能杀多少杀多少,直到杀不动为止……”
这样的人算是十恶不赦,丧心病狂,可抓捕他的时候,白宝山因为不想当着他母亲的面杀人,放弃了抵抗。
人性中或复杂或简单的方面都不让张昭困扰,因为在张昭的眼里,一个人好与善和他没有直接关系,和他有关系的是人性中的坏与恶。
冰冷的解剖台上躺着一具尸体。死者是名叫陈学文的老人,昨天上午十点左右,病逝在S省人民医院。
死者家属和医院对死亡原因各执一词,所以送来法医处进行尸检。
陈学文的皮肤很粗糙,脸上布满了皱纹,粗大的手掌上布满了一层层老茧,全身上下骨瘦如柴,后背长满了褥疮,双腿早已经是皮包骨头,孱弱得让人不忍直视。
这是长期卧床后不活动导致的肌肉萎缩。从他粗大的手指关节可以看出,这位老人活着的时候曾长期从事过重体力劳动,经历了不少苦难。
几个月前,他因不小心跌倒致颅内出血,经过断断续续几个月的治疗后,病情还算是稳定。可是在瘫痪期间,他的儿女们没尽到照料义务,耽误了他的康复治疗,肌肉缺乏运动严重萎缩,导致老人生活无法自理。
因为肌肉萎缩行动不便,老人在下床时又不小心摔断了胫骨,这个可怜老人的最后几个月,竟都是在病床上度过。
让人没想到的是,本来老人的骨折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再有一个星期就能出院,结果昨天早上老人上厕所时,蹲下之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
老人去世后,家属不明白,怎么好好的一条人命就没了,骨折又不是什么致命的病,怎么会死人?
他们认定是医院因为疏忽给老人用错了药,或是庸医检查不彻底耽误了重大疾病的治疗时机,属于医生严重的失职行为。
和医院协商无果后,他们一怒之下将老人的尸体抬到了门诊大楼前,还和医院的员工发生冲突,导致医院的工作秩序受到很大干扰。
这件事迅速发酵,经过媒体报道后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医院这边也觉得很冤枉,老人骨折后,他们是按照程序进行治疗的,老人也一直恢复得不错。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当天下午,S省医疗纠纷人民调解委员会介入。经过和家属以及医院的协商,今天进行尸体检验来调查老人的死亡原因,判断责任方,给群众和家属以及医院各方一个交代。
★★★
解剖的地点并不在公安局,而是在S省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张昭是今天早上九点半接到的任务,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十一点,可责任方还都没有到,所以解剖一直未开始。
医疗事故鉴定也是张昭本职工作之一。法医学不止在刑侦方面适用,还涵盖临床鉴定、病理鉴定、物证鉴定、精神鉴定和毒物鉴定。
其中临床活体鉴定几乎占了张昭工作的三分之一,如需要验伤,评定伤残等级等。剩下的三分之二,就是一般常见的物证鉴定、毒理鉴定和病理(尸体)鉴定。
简单说来,法医的本职就是为生者权,为死者言,活人死人都管。
解剖室内十分安静,张昭只能听到空调出风口的嗡鸣声。这间解剖室去年才翻修完成,里面的设备都是全新的,除了担负像这样的医疗纠纷鉴定,更多的还担负着教学任务。
眼下这解剖台更是十分先进,能自动测量死者身高体重,有双排风和水汽分离系统,还有电动升降功能。除了供应冷热水以外,还提供了废弃组织销毁设备,清洗十分方便。
张昭一直盼着局里更换解剖台,他们技术中队的解剖台太老旧了,每次解剖完清理工作就是一项十分繁琐的任务。他琢磨要是有这么一套设备,那该多好。
解剖室的面积不小,东侧是一个方便教学的巨大观察窗,房间四周装着能跟踪行动的摄像设备,顶部安装有空气净化系统。
他着实羡慕这里的设备,打算这次任务完成就给局里打个报告,看看能不能争取这样一套设备。
这个时候,解剖室的感应门自动打开,一行五个人进入了解剖室内。其中两人是家属和医院代表,剩下的人是医疗纠纷人民调解委员会的成员。
在医疗纠纷人民调解委员会的成员里,他看到了S省医科大学法医学的付春生教授。付教授自然也看到了张昭。两个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接下来,在场的所有人对着老人的遗体鞠躬,张昭开始解剖。在之前的准备期间,张昭已经看过陈学文老人的病历,内心对老人的死亡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
付春生教授今天没有准备动手,显然是相信张昭的技术,他还将自己的助手借给了张昭。
张昭在助手的帮助下,开始仔细地检查老人的皮表。老人除了曾经的开颅手术留下的外伤和双臂上的一片淤青,体表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致死原因。
开颅手术是好几个月之前做的,淤青是长期输液导致的生活反应,均不具备致命的条件。
付老轻声问:“张昭,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张昭一边拿工具,一边小声地说道:“应该不是CH,我怀疑是PTE。”医院的负责人听到这里,赞同地点了点头。
★★★
家属和纠纷委员会领导都是一脸茫然。付老解释道:“CH是脑出血,PTE是肺栓塞。从老人最后的抢救过程来看,我们怀疑是肺栓塞猝死,应该是PTE不会错。”
“我爸是脑出血住的院,怎么可能是肺栓塞呢?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老人的家属很不理解,语气也比较激动。
付老并不在意他的态度,毕竟解剖台上躺着的是人家父亲,这是人之常情。
他继续解释道:“一般脑出血初期容易猝死,可熬过了危险期之后再次猝死的可能性不大。我看是因为你父亲瘫痪时,你们没有及时地给他进行康复训练,后来又骨折卧床,长时间的躺卧让他双腿血液流动速度减缓,这才形成血栓。”
下肢静脉极易形成血栓
张昭点点头,“没错,血栓一旦意外脱落,就会顺着血液进入心脏。首先是回到右心,接着会进入肺动脉,由心到肺的血管越来越窄小,栓塞会卡在肺动脉左右分枝的附近,让整个肺失去血液循环,氧气无法出入。这是猜测,一切还要等解剖结果出来。”
张昭继续解剖。他在老人的胸腹部切出一个Y字形,这个切法有些讲究,Y的双岔一直要延伸到肩关节至胸部中部,干线要一直延续到阴部。如果是女性,Y的双岔是弯曲地避过胸部。
因为要找出死因,要切取内脏器官化验毒理,加上老人有颅内出血,稍后还要切开颅骨检验,所以,这是一台极其完整的尸体内脏解剖。
自动解剖台支撑尸体弓起,这样便于打开胸腔和腹腔。助手将断肋器递给了张昭,断肋器形状很像破拆钳。张昭沿着老人肋骨和胸骨软骨相连的分界线走刀,切开胸腔后让肋骨连在胸骨上,摘除了整个胸板。
这是一个技术和力量相结合的工作,饶是解剖室内冷气开得很大,张昭的额头都沁出了汗水。
一旁的家属显然没有见过这种场面,脸色苍白无比,几次有忍不住想呕吐的迹象。而一旁调解委员会的领导早就躲得远远的。打开胸腔后,张昭看到里面的内脏情况和他猜想的很像。
大部分突然猝死的PTE都是在体位变化时发生。突发PTE猝死的病人,一般能见肺部缩小,肺前缘发白,肺实含血量降低,表现为呼吸困难,面部青紫,心脏骤停,几分钟之内就会导致死亡。
一般来说,人的肺脏有双重血液供应,较小的血栓或者单侧肺动脉血栓一般不会猝死。
可如果肺循环系统百分之六十被闭塞,心脏不能泵血就会导致急性心脏功能衰竭;阻塞两个或以上的肺动脉巨大血栓就能引起引起猝死。张昭取出老人的心肺,开始寻找血栓。
片刻的工夫,血栓找到,助手过来拍照。
张昭指着血栓说道:“血栓比较干燥,质地脆弱,表面暗淡无光泽,在肺切片上,血栓如同牙膏被挤出一般从肺的血管中略突出来,这是生前血栓。如果是死后凝血,应该是暗红色,柔软像果冻一样。这样大的栓塞,可以导致肺栓塞死亡。我下一步寻找血栓来源。”
张昭明白,这样巨大的血栓极有可能是从瘫痪的下肢生成的。他利落地切断老人的肌腱,对腓肠肌做多横切面,开始解剖老人的下肢。
打开下肢后,张昭在血管内发现了致密、腊肠样的血栓自切面突出。于是说道:“血栓来源找到了。”
助手过来一侧拍照,张昭继续解剖。老人的家属以及医院代表和纠纷委员会的领导听到后,如蒙大赦,立刻转身走出解剖室。
老人的死因已经查明,是家人照料不善导致的意外血栓脱落猝死,和医院没有直接关系。老人的家属将面临扰乱公共秩序惩罚以及赔偿问题。
这出闹剧落下帷幕,张昭和助手也开始缝合尸体。等这一切处理完了,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张昭从解剖室出来之后,疲惫地坐在解剖室外的长椅上休息。突然,张昭的手机响了,那边传来刑侦大队副队长颜素的声音:“我让队里的人去接你,郊区发生了纵火案,一个男性被烧死,你来一趟。”
★★★
张昭坐在医院内的长凳上,一边吃面包一边喝水。医院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现在已经是九月,入了秋之后,太阳再不像夏日那般灼烈,他在解剖室呆了几个小时,想在这里晒一晒,驱散一下身上消毒水的味道和尸臭。
和煦的秋风一阵阵拂来,让张昭稍许有些困倦。他默默地想,要是有一张床就好了,最好再有一床被子,哪怕只能睡一个小时也满足了。
颜素派来的人是队里的痕迹检验师江之永,由他们二人作为技术人员赶往现场进行侦查取证。
“张昭,上车。”他听到江之永的声音,将包装扔到了垃圾箱,三步并作两步上了车。
扣好安全带后,便歪在了座椅上。在组里负责网络技术侦破的杜馨笙也在车内,张昭上车就听到了她手机传来打游戏的声音。
专案组现在还没有裁撤,人皮相册的案子还在走司法程序,再有一个星期,等法院宣判,专案组的成员也就该各自归队了。
本计划临走前将自己的闺蜜肖雅介绍给江之永,特意安排了一次相亲,怎料肖雅照片上是清纯可人的女教师,见面时却是个体型臃肿的大胃王,尽管江之永不是外貌协会,但也着实被坑了个够呛。
车慢慢地出了医院大门,朝着万柏林区方向前进。江之永没好气地瞪了杜馨笙一眼,开着车没有说话。
江之永已经三十岁,平心而论,他长得还算是英俊,说话办事给人印象也挺稳重,最重要的是他家传的步伐追踪术让他在分局名声鹊起。
凭借这个技术和工作经验,再加上家里的人脉,三十五岁上个副科问题不大,可谓是前程似锦,局里许多女同事都抛出了橄榄枝。
足迹追踪检验
不过,江之永并没有打算在公安系统内部找对象。警察这个职业太忙了,如果在公安内部找一个,大家要忙的时候都忙,这日子怎么过?
他对人生有自己长远的规划,打算找个老师或者是朝九晚五的白领谈恋爱。这样即便是他忙于工作,家庭也有人照顾,没想到全被杜馨笙搞乱了。
张昭感觉车内气氛不对,咳嗽了一声问道:“怎么这个纵火案要动用专案组的人?”
张昭这么一问,车厢内顿时沉默了。一般来说,专案组就是专案专办,不会去处理别的案子。那么,人皮相册的案子已经结案了,发生的纵火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会不会这个纵火案和人皮相册的案子有联系?”杜馨笙好奇地问。
张昭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盯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车流,脑子里确实在思索这件事。按照正常程序,这个案子应该由辖区内的万柏林区分局刑侦大队负责,就算是特殊案件上报到太原市刑侦支队,也不应该和他们专案组有什么关系。
刚开始,张昭以为颜素只是让他出现场,他本身隶属于技术中队,作为法医出现场是正常的工作程序,可是上车后发现,江之永和杜馨笙也在,那就是说专案组全部出动了,这让张昭有些想不通。
虽然张昭怀疑人皮相册的案子并没有彻底了结,但他不认为这个纵火案会和人皮相册的案子有联系。
莫宣学比张昭想象得要软弱太多,虽然他有严重的妄想症,但是通过和他的接触,莫宣学的妄想症还在可控的范围内,他的表现过于异常,反而让人觉得还有隐情。
★★★
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江之永他们抵达了纵火案的现场。这里是万柏林区远郊的一个自然村,名叫七里沟,远处就是A市的一处垃圾填埋场。
A市每天大约会产生5000吨的生活垃圾。每当夜幕降临,A市环卫部门就会将垃圾倾倒在这里进行填埋处理。因为垃圾分类做得很不彻底,这些年,垃圾填埋场附近形成了一个新的产业——垃圾回收,也就是俗称的捡破烂。
附近几个村子的不少村民都因为捡破烂发了财,原先七里沟村的村民有了钱就开始不停地扩建。现在的垃圾回收已经成了一个完整的产业链条,吸引了不少外地的淘金者。
伴随着人口增加,这里的治安也变得每况愈下,市政府这些年先后经过了三轮的严打和治理,才让这里渐渐地恢复了往常的秩序。
纵火案地点在七里沟村一处私人露天仓库的旱厕,这里已经是七里沟村的外围,附近有不少这样的小仓库。说是仓库,其实就是用金属栅栏围起来的露天垃圾堆放点。从垃圾填埋场淘回来的垃圾在这里分类打包出售。
这个仓库面积并不大,但基本被各种垃圾堆满。仓库的一角有一座简易房,应该是办公地点。此刻这个仓库里到处都是工作人员,现场已经被封锁,外面围着很多附近的村民,他们大部分都是来看热闹的。
江之永出示了工作证后,外围执勤的警察将他们放了进去。张昭看到有附近派出所的同志,也有万柏林区分局刑侦队的同志,还有三个人穿着便装一脸愁云。张昭看着他们很眼生,颜素就和他们站在一起。
除了颜素之外,张昭发现刑侦支队的队长秦儒也在。张昭推测,那几个穿着便装的人十有八九也是公安系统的,只是不知道他们隶属于哪个部门。
颜素看到了张昭,冲着他招手。张昭和江之永赶忙都跟了过去。这个时候,省公安厅的陆广也从旱厕里出来与他们会合。
张昭意识到,这个案子居然把分局到市局的人都惊动了,这就不是一起恶性案件那么简单了。
集合之后,秦儒开始介绍人员情况。听完之后,张昭才知晓这些便衣是Y省公安厅“7·18”特大拐卖妇女儿童专案组的同志,带头的是他们的副组长张建勋。而在旱厕里被烧死的那个人叫刘辉,是他们Y省专案组要抓捕的嫌疑人之一。
Y省专案组为了找到刘辉,也是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没想到刘辉找到了,却已经成为一具尸体。其中有三个被拐卖的儿童下落不明,如今线索中断,所以他们才会如此惆怅。
简单讨论后,张昭进入了案发现场。这个旱厕是露天的,面积很狭小,大约只有不到五平方米,十分简陋。墙体高度两米左右,用青砖砌成。
以前常见的农村旱厕
张昭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三四个同事开始勘察现场,他随即也加入其中。
受害人刘辉如今倒在旱厕东北角,他双目紧闭,身体略蜷,双手握拳呈拳击姿势,这是因为高温使骨骼肌凝固收缩,屈肌强于伸肌而造成的特殊姿势。
他目测刘辉全身烧伤面积达到百分之四十以上,其中大部分聚集在上半身。上半身的衣物已经被焚毁,裸露的皮肤也大部分碳化。
同时他的上半身有清晰的皮肤裂疮,这是因为高温使皮肤收缩,与皮下组织形成的绽裂,走向和皮肤纹理一致,除此之外,身体没有明显外伤。
一般来说,二度烧伤达到百分之五十,三度烧伤达到百分之三十五都可以致死,综合他他未烧伤区域的生活反应,初步能够判断可能刘辉是被烧伤致死。
★★★
张昭缓缓起身观察四周墙壁。墙壁上有烟熏火烧的痕迹,这说明火势燃烧的十分炽烈,光靠点燃衣物和人体组织应该达不到这个程度,刘辉应该是被一种易燃物品烧死。
从现场情况来看,刘辉应该是挣扎过。但是却并不剧烈。从痕迹上看,他甚至都没有站起来跑到外面求救,而是选择一直在地上打滚,这有些不符合常理。
要知道,这个露天旱厕没有安装房门,逃生相当容易。
这让张昭皱起了眉头。生理学上,超过150度的温度辐射和直接接触都会使人类皮肤和毛发开始碳化,人体皮肤丰富的神经末梢会把这种痛苦直接传递到大脑,没有人可以忍受得住。
再说,被活活烧死是一种十分残忍的死亡方式,中毒、休克、窒息,每一个因素都能让人生不如死。况且眼前刘辉经历的这场大火十分炽烈,火焰在助燃剂的帮助下,估计还没等他窒息,就已经出现烧伤性休克。
这种剧痛之下,刘辉是如何做到不跑出公厕求救的?
另外,检查中张昭发现刘辉的上半身,尤其是头部烧伤得十分严重,他判断凶手应该是用助燃剂浇透了他上半身,然后点燃了他的头发。
这让他十分费解。为何刘辉的头部会先被点燃?这不符合人体习惯,是巧合还是纵火者有意为之?如果是故意的,说明凶手有意识地想掩盖死者的身份,因为刘辉的头部已经完全碳化,根本看不出来之前的样子。
可如果想掩盖刘辉的身份,他为何又不等尸体彻底地燃烧干净,将骨头扔进旱厕毁尸灭迹,那样岂不是更加稳妥。
可惜的是昨天晚上一直在下雨,报案人进来的时候不懂得保护现场,现场被踩得十分凌乱,具体情况不好判断。但通过现场采集,没有发现剧烈搏斗过的迹象。
疑点重重,张昭也理不出思绪,但他猜测,刘辉到这里的时候意识恐怕是不清醒的,所以不能排除死后焚尸或者刘辉被无意识烧死的可能性。
只有通过尸体检验,才能确定刘辉死亡的真正原因。
这个时候,同事们已经拿来尸袋,准备将刘辉的尸体装车,张昭赶忙上来帮忙。将刘辉的尸体装车之后,张昭跟随着车离开。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确定刘辉的死亡原因,给侦破提供必要的信息和证据。
上车之后,张昭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零六分。张昭望向了窗外,知道今天晚上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
第二天,队长秦儒陪同着省公安厅的张建勋、陆广等人走进了会议室。落座之后,陆广和张建勋挨着,秦儒和专案组的人坐在他们对面。
张建勋和秦儒年纪差不多,显得异常沉稳,目光坚毅透露着一种自信。颜素从警衔猜测,这个人级别应该在秦儒之上,至少和陆广是一个级别的。
后来经过陆广的介绍,大家才知道这位同志的来头。张建勋是Y省专案组的副组长,隶属于Y省公安厅刑侦总队。他负责的‘7·18’妇女儿童拐卖案是公安部挂牌督办的案件,目前涉案团伙的罪犯基本都已落网。
昨天死的刘辉是这个团伙中负责被拐儿童的销售和分赃的蛇头。根据落网的‘7·18’团伙头目王刚交代,刘辉九天前带着三名被拐卖的儿童离开Y省。
经过省厅的研究决定,主要负责抓捕杀害刘辉的凶手,并配合Y省专案组剿灭刘辉的其余党羽。Y省专案组的同志们负责继续寻找那三名被拐卖的儿童。
张建勋一看就是个老刑警,他拿出一沓照片向我们汇报刘辉的基本情况。
刘辉,汉族,现年45岁,初中学历。五年前一直在老家务农,顺便做点小买卖。2011年春,他和老乡来到S省务工,也就是在那里结识了情妇孙晓芳,这个孙晓芳是个寡妇,没有正当的经济收入。
根据她自己交代,她很早就开始参与妇女及儿童拐卖,不过,那个时候她还不成气候,没有太多的帮手和市场。2013年秋收后,她介绍刘辉加入了王刚的拐卖妇女儿童团伙。
能说会道,头脑精明的刘辉很快发展出了一个小型团伙,主要负责儿童的拐卖和销售。他将拐来的儿童交给王刚,或者从王刚手里拐来儿童卖到外省。据孙晓芳交代,刘辉经手过的儿童已经有14人之多。
人贩子常用哺乳期的同伙打掩护
张建勋他们是一个星期前开始收网的。王刚这个团伙很谨慎也很隐蔽,涉案人员涉及12个省30多个地市70多人。而这个刘辉是王刚落网后才逐渐进入我们的视线。
孙晓芳在2014年年底因为感情破裂和刘辉分道扬镳后,就返回Y省投靠了王刚。此后,她成为H省的蛇头。所以,她并不清楚刘辉团伙的最新动向。
好在王刚交代了刘辉的藏身地点,结果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刘辉已经死亡。孙晓芳供出了刘辉团伙曾经的一名主力下线,可去年他已经死于癌症。
现在刘辉死亡,他的下线一定开始隐匿,刘辉贩卖的儿童也下落不明。
现在他们想从抓捕杀害刘辉的凶手上打开突破口。刘辉的死亡不排除是因为分赃不均而导致的杀人灭口。
从时间上看,刘辉的组织有可能知道王刚落网的消息,他手下成员极有可能为了自保,杀人后逃窜。
张建勋说完,会议室陷入了沉默。秦儒知道这个案子的重要性,“7·18”的案子是公安部挂牌督办,格局很高,才会突然抽调专案组配合“7·18”案件。
秦儒感觉促成这次合作的很有可能是陆广。显然是陆广相信他们市局专案组的能力,准确地说是相信张昭的能力。
之前没有走完司法程序的人皮相册案,它的侦破速度之快让陆广对张昭和专案组信心十足。不过,秦儒却知道,这一切恐怕不会像陆广想象得那么顺利。
★★★
昨天,张建勋抵达A市之后,第一时间和S省公安厅的同志们取得了联系。刘辉被烧死,他们也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在现场经过短暂的沟通后,陆广向他们推荐了秦儒现成的专案组。
原本按照张建勋的意思,要组建一支专案组对刘辉的案子特事特办。不过,当他听陆广叙述人皮相册案子过程的时候,张建勋倒是对秦儒的专案组十分感兴趣。
只是,这个专案组里面除了秦儒和颜素之外,剩下的张昭等人都太过年轻。
刑警这个行当自然是经验越丰富越好,毕竟,杀害刘辉的凶手极有可能和他们的拐卖案子有关,如果迟迟无法侦破,直接影响到那三个可怜孩子的命运。
可是经过走访和调查,刘辉的主业还是废品销售,而副业才是贩卖儿童。他的人际关系很庞杂,有正常的商业活动,也有非法的儿童走私,想要短时间内侦破此案还是十分有难度的。
这个时候,陆广沉吟了一声说:“老秦,说说你们掌握的情况吧。”
“先说说尸检情况。”秦儒对着张昭说道。
张昭好像没有听到一样,有些出神,过了好一阵才起身打开笔记本。专案组的人早就习惯了张昭这种行为,所以并不奇怪。
张昭拿着报告说:“我们对现场和尸体勘察检验后,可以判断死者是死于烧伤休克。他的咽喉、气管和支气管都呈现灰白色,附着烟尘,呈现典型的热作用呼吸道综合征。外伤检查以及毒理检查无明显致命伤,可以排除死后焚尸的可能。根据尸僵以及消化道胃糜判断,死亡时间应该是9月11日晚上十一点左右。”
张建勋点了点头,刘辉确实是被烧死的。如果是死后焚尸,呼吸道虽然有可能有烟尘,但是消化道不该有。
热呼吸综合征也只有被烧死的时候才会出现,如果是死后焚尸,死人不会呼吸,也就不会灼伤呼吸道,无法吸入一氧化碳。
刘辉的死因基本已经确定,死亡时间也吻合。张建勋抬头问道:“从现场痕迹看是被什么烧死的?”
张昭翻了一页笔记本说道:“我们用紫外光谱法对现场提取的残留物和气相色谱进行了分析,结论是波峰λmax:251~252、278、210mμ,也就是充分燃烧的汽油。”
张昭停了一下,“我们对死者进行毒理检验的时候,在肝脏中有甲卡西酮残留,印证了他有吸毒史证据。同时,死者血液中酒精含量高达0.31,我猜测,刘辉是吸毒后又醉酒,丧失行动能力后,刘被人带到旱厕,从头部点燃助燃物后活活烧死。”
甲卡西酮,也叫丧尸药
既然是被灌醉后烧死,那就极有可能是熟人作案,一般人不会和陌生人喝酒喝到断片。秦儒看了颜素一眼,说道:“说说案子的基本情况。”
颜素打开卷宗,“9月12日9点30分,和刘辉有经济纠纷的报案人周亮上门寻找刘辉催讨债款,在厕所发现了尸体。接警后,万柏林分局社儿坪派出所十点左右抵达,十点二十分上报万柏林分局。经过我们排查,周亮案发前三天都在外地,当天才回到七里沟要账,排除嫌疑。”
“另外刘辉的垃圾回收站平时有焚烧垃圾的习惯,所以火灾发生时并没有引起别人注意。而且根据派出所掌握的情况,刘辉有吸毒史,他的垃圾回收站也经常有社会闲散人员出入吸毒赌博,半夜里经常大喊大叫。附近人流较少,找不到目击者。”
“刘辉是2011年来到了七里村。刚开始做建筑小工,那个时候他发现垃圾回收的利润很高,在工队呆了半年后,辞职买了一辆三轮摩托,开始做垃圾回收。2015年刘辉突然发迹,租下了本村的一座垃圾收购站,开始雇人工作。”
“昨天在刘辉仓库的办公地点,我们发现了四瓶汾酒酒瓶,一些剩菜和零星的烟头。都附着刘辉的指纹和DNA,另外一个人的指纹和DNA属于一名叫周睿的C市人,曾经因为盗窃被判过刑,我们专案组认为,周睿有极高的嫌疑。我已经上报秦支,发出协查通报。”
张建勋很满意,没有想到专案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有了重大突破,嫌疑人周睿确实是案件的突破口,作案动机极有可能是因为分赃不均的蓄意谋杀。这让他看到了希望。
时间不等人,越早有线索,孩子被营救回来的希望就越大。
陆广准备动员一下大家,而这个时候,张昭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短信,看完之后,张昭突然站了起来,说道:“DNA检定中心给我发来了消息,证据显示被烧死的人不是刘辉,而是周睿。”
未完待续,明日更新。
*文中配图均来自网络,仅用于补充说明。
—END—
作者 | 栗科,现为法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