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短命的英雄跟一个长寿的庸人,谁活得更有价值?
在周瑜那里,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他至少有资格、很骄傲地对后世的人说这样一句话:
我,只活了36年,但你们却想了我1800年。
都是因为赤壁之战。
时隔1000多年,那场大火仍然在人们的胸膛熊熊燃烧。
似乎一不小心,热血就会喷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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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在那篇著名的《九章·怀沙》中,来自湖北的屈原老师郁郁地写道。
这句诗翻译成白话就是,我的品德哟,既纯洁又优美,可是没有人识货。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但要承认,大多数人的“独一无二”都是没有价值的。
只有少数人例外。
屈老师没想到,他离世后500多年,在安徽庐江的周家诞生了一个男婴,此婴儿的啼哭异常响亮,似乎在提醒别人,他不可忽视。
婴儿的爷爷奶奶是屈原的粉丝,特地给他取名瑜,字公瑾。
这是一个备受老天厚爱的天才,长大以后,不仅异常帅气、文武全才,而且谋略过人。
正因为这份厚爱,在他36岁的时候,吝啬的老天爷就迫不及待地将他收回身边。
人类历史上,像那样儒雅善战又有文艺气息的英雄,确实少见。
扳着一只手的指头都数得过来。
……
现在你有答案了吗?
如果你是一个英雄,最好在顶峰谢幕,消失在人海,不然老朽的人生会让你增添很多遗憾。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比英雄回忆过往更令人唏嘘。
他不应该回忆,他应该活在人们的回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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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呼呼地吹着;雨,无声地落着。
典型的三国风雨,吹得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长江之南,赤壁岸边,一位年轻的将军正在沉思,他身材高大,皮肤白净,嘴角还带着一丝倔强和稚气。
身边的亲兵欲上前帮他撑伞,被他拒绝了。
似乎,他是故意想让雨淋湿自己,帮助自己思考。
将要发生的这场战争,对于江东吴地的军民来说,实在太重要,不能有半点闪失。
就在1个月前,恶狠狠的曹操挥师南下,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攻下了上游的江陵,目前正在休整备战。
而其先头部队,就象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已经迫不及待地、乌泱乌泱地朝赤壁扑来。
养活一场战争,催生杀人欲望的,只有血,敌人的血。
这场战争,双方军力完全不在一个量级,曹兵80万,吴兵仅3万。
人类有史以来的记载显示,东吴的失败毫无悬念。
一些腿软的干部正在制作降表,并一个劲地做孙权的思想工作。
甚至,南京城里的有钱人已经开始撤离,要买到一张离开的船票、车票,比登天还难。
富庶祥和的东吴大地,一时间阴云密布,人心惶惶。
年轻的孙权一向是一个有主意的人,遇到这种局面也慌了神。
东吴政权建立还不足10年,大大小小的战祸历经无数,最终都可以化险为夷。
这次,实在是扛不住了。
几万人跟80万人干,最傻的傻子都知道结果。
他只能一个劲地召唤周瑜,这个王朝的守护神。
周瑜象往常一样急孙家之所急,想孙家之所想,火速从鄱阳赶回南京。
又马不停蹄从南京赶到前线赤壁备战。
周瑜不仅是一个有本事的人,还是一个有性格的人。
他这一生,最讨厌的就是逃亡派和投降派。
逃或降,这一辈子就会有好日子过了吗?
可是,为什么朝野内外,想逃想降的人那么多,挡都挡不住?
想到这里,周瑜叹了一口气,紧了紧身上的军大衣。
“都督,天太凉,我们回去吧,”亲兵王大同上前劝道。
王大同,27岁,性格直爽,剑术精绝,年纪不大,但作为警卫员,却已陪伴周瑜8年之久。
“再呆会,”周瑜头也不回,摆摆手。
外人哪里知道,对于这场战争,他已经谋划了三个多月。
他早料到魏吴必有一场恶战,只不过,曹操的部队推进之快,还是令人惊讶。
在无数次推演研究之后,他最后决定赌一把。
这把赌注实在下得太大,在外人看来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只有他心里明白,世事无绝对,这场仗并非完全没有胜算。
要打赢,只需满足两个条件:火和风。
火,足够大。
风,足够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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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深夜。
26岁的孙权同样夜不能寐,他是一个有抱负有责任感的领导人。
他一次又一次翻看布防图,比较敌我双方的优劣势,但不管怎么比较,凶狠的曹魏似乎都是不可战胜的。
他一度有些绝望。
清早上班,他还得收拾自己的疲惫,安抚那些慌乱的朝臣,对于那些害怕得当场痛哭的干部,他免不了批评几句。
他理解自己的属下,毕竟人只有一条命。本来孙家跟这些大臣就是一种合作关系,合作的前提是,保命。
如果连命都保不住,谁还愿意干下去?
所以,这个时候,他特别思念比自己大7岁的周瑜。
周瑜不仅是东吴无限责任公司的创业元老,贡献巨大,而且拥有他人难以企及的忠诚。
东汉末年那种乱世,是冒险家的天下,是赌徒的乐园。
周瑜完全可以自己单独闯一番事业,甚至弄个皇帝当当,但是他没有。
从孙坚、孙策到孙权,他尽心辅佐,起早贪黑,为东吴的革命事业操碎了心。
在这方面,即便是诸葛亮也要甘拜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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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从军事上讲,虽然周瑜才30岁出头,却具备了一个战神爆发的所有条件。
受家庭环境影响(好几个长辈是东汉的高级武官),他少年时爱习武,因为有一双大长腿,他在战场上总是跑得比其它人快。
他不仅跑得快,脑子也转得快,对指挥作战情有独钟;而对敌我双方进行精准SWOT分析,更是他的拿手好戏。
他这个人,特别有主见,也特别有涵养。
他深信,一个人可以失败很多次,但是只要他没有开始责怪旁人,他还不是一个失败者。
老资格的高级军官程普觉得周瑜提拔太快,最初还跟他闹矛盾,后来,他也被周瑜的品德和才能折服。
他逢人便讲,“与公瑾交,如饮醇醪,不觉自醉”。
战场上瞬息万变,压力巨大,古往今来,无数将帅并非寡不敌众,并非勇武不足,而是败在心态不稳。
那他是如何做到敌兵压境面不改色,打大仗如烹小鲜的呢?
据说是靠音乐,他不仅懂音乐,而且也擅长演奏,每当大仗来临,他总要焚香净手,抚琴一曲。
他的琴音令敌人丧胆,同时也让俘虏了不少女粉丝。
据很多目击者反映,由于周公子精通韵律,又帅得离谱,很多年轻女子为了博他一顾,经常假装弹错曲调。
无数个夜晚,历朝历代的诗人们满腔嫉妒,写下了“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那样的诗篇。
没有办法,如此完美的男人,连囚徒现在都想为他打call。
一个男人光有完美是不够的,他还必须有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一样东西,那就是机遇。
周瑜从小就懂得珍惜机遇。
初平元年(190年),有“江东猛虎”之称的孙坚出兵讨伐董卓,曾打到周瑜的家乡,当时只有15岁的周瑜表现出惊人的远见。
他不仅大方地让出自家大宅院,供孙家居住,还经常去问候孙母。
从此,他成为孙家的座上宾,常与各路英雄喝酒撸串,同时参加的还有孙坚的长子孙策。
可是仅过一年时间,“容貌不凡,性阔达”的孙坚在征伐荆州的过程中,不幸头中飞箭,脑浆逆流身亡,只活了37岁。
如果跟孙家交好是一种投资,那一次周瑜的投资遭遇了重大挫折。
他一直在观察孙策,看他能否接孙坚的班。
跟父亲一样,孙策是一个热血的大帅哥。
同时,他的胆子也很大,眼看父亲的的军队被袁术收编,他做了一件很多人都不敢做的事。
他跑到著名“屠夫”袁术的营地,据理力争,要求归还父亲的士兵。
其他的随从都吓得发抖,可是周瑜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这正是他要找的创业伙伴。
袁术是老江湖,一边假意还兵,一边骗孙策去打仗。
一天晚上,孙策和周瑜喝闷酒,他们没有流泪,比想象的坚强。
经过对国际国内局势的深刻分析,他们觉得革命的空间很大,决定另找人马重新干。
他们敢闯敢试,敢做敢为,很快攻克安徽和江苏的一些地方,队伍也发展到几万人。
7
建安三年(198年),周瑜助孙策平定江东,建立东吴政权。
23岁的周瑜被破格提拔为中郎将。
眼看霸业在向他们招手。
可惜的是,建安五年(200年)四月,孙策在打猎时遇刺身亡,年仅26岁。
临终时他把军国大事托付二弟孙权。
当时东吴的地盘很小,仅有会稽、吴郡、丹阳、豫章、庐陵数郡,革命形势依然很严峻。
周瑜不得不开始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创业。
赤壁考察结束,周瑜回城与孙权密谋之时,大概没有想到,赤壁是他一生的高潮,也是他谢幕的地方。
他只知道这次大战会很惊险,很刺激,如果能够取胜,那是可以载入史册的。
不仅因为对阵双方的兵力极为悬殊,也因为这是一次将火运用到极致的战争。
想到这里,他很激动,眼睛已经被未来的赤壁之火点燃……
在一个天才的导引下,人类历史上最著名的战役已经箭在弦上。
延伸阅读
公元208年,走上神坛的周公瑾
赤壁之战还没开打,参天大火已点燃周瑜的眼睛,而千里之外的曹操眼里出现的,则是长江的滔天巨浪。
这一点也不诡异,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战神,他一定有一双强壮的、想象的翅膀。
现实中的大战还没开始,他们脑中想象的战争已经结束。
参加赤壁之战的人很多很多,但归根结底,这是属于曹操和周瑜的战争。
战前,周瑜只是一个中规中矩、小心翼翼的将领;战后,他的光芒亮瞎人的眼,从此自带光环。
千古第一儒将周公子的风采,定格在公元208年。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1800年前他怎样与巨人曹操过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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测定一个女人的成色,要看她的内心;惦清一个男人的份量,要看他的对手。
曹操确实是一个可怕又可爱的对手,这一点,以前我在 曹操:杀人是不得已的痛,写诗是与梦想重逢 一文中谈到过。
公元207年左右,他刚过五旬,开始走上人生颠峰。
这些年,他一一收拾对手,很疲惫,也很兴奋。
207年,他击败最后一个老对手袁绍,由此也统一北方,一时声名远播,妇孺皆知。
强者一辈子最渴望做的只有一件事:征服。
强者一辈子最生气的事情是,另外一个强者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他却毫无察觉……
在邺城刚刚修筑的高台上,他远远地眺望南方,隐约之间,似乎看到了长江流域的孙仲谋和刘皇叔。
出于对谋士行业的高度重视,他也关注到了周瑜和诸葛亮。
南下!南下!自从消灭袁氏家族之后,这个辉煌的梦想就烧得他晚上睡不着。
毕竟,古往今来,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在这么辽阔的国土上施展本事,很多人刚走了几步,就一命呜呼。
高烧之后,曹操马上恢复了一个军人的理智,因为他深知,要打过长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现在,自己的队伍确实兵强马壮,特别是官渡之战后,敌人闻风丧胆,天下几乎再无敌手。
除了几十万人马(外宣的时候凑了个整数,100万),他还拥有数不清的参谋,特别是荀彧、郭嘉、程昱、贾诩、荀攸五大谋士,凡事都能算个八九不离十(算无遗策)。
他根本没把刚出道的诸葛亮放在眼里。
邺城复原图
曹操跟邺城很有缘份,这里曾长期是袁绍盘踞之地,后来,他告别许昌,将自己的幕府也迁到这里。
他的后半生除了在外征战,就在邺城研究他的天下大计,还计划出版《我对阴谋与阳谋的基本看法》一书。
他知道自己的劣势——南下之前,他领军在邺城训练整整一年,主要是为了让士兵们适应南方的水战。为此,还专门挖了一个玄武池。
平日,士兵们训练时的呐喊声,传出十几里外。
为了做好战备,他至少还做了以下几件事:派遣张辽、于禁等驻兵许都以南,准备南征;令马腾等人质迁至邺城,以减轻西北方向的威胁;改革吏治,罢三公官,自任丞相。
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他处死了出言不逊、自由主义思想浓厚的孔融,对敢于逃亡的士兵,实施残忍的诛连。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天下姓曹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他只漏算、低估了一点,那就是周瑜的智慧。
未来一年时间,他会痛悔自己的轻敌。
由此,他的内心深深记住了这个很帅的男人的名字。
荆州古城
除了曹操,荆州的局势也时刻影响着东吴小朝廷。
荆州是曹操南下攻击的第一个目标。
古人打仗,还是很讲礼貌的,开打之前,一般要请军中文采最好的人出来,写一封劝降书(恐吓信)。
大意是,咱们还是别打了,打起来你们肯定输,到时候我们还要屠城,很不人道,也很辛苦。只要你们愿意投降,不仅能保命,还能继续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既然是例行公事,就没人拿这样的劝降书当回事,喜欢文学的人,欣赏一下书信的文采也就够了。
但本来身体就不太好的荆州最高长官刘表却特别当回事,竟然被活活吓死了。
想当年,他也是江南三杰之一,铁血男儿,到老年,胆子却忽然变小了。
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刘琮,继承父亲的遗志,第一时间举起了投降的大旗,同时投降的,还有荆州的10万守军。
意外收到这份大礼,曹操禁不住在大帐中狂笑:原来恐吓信写得好,能抵千军万马。
照葫芦画瓢,他让秘书班子给孙权也写了一封信。
信中说,“最近,我奉天子之命,统领80万士兵,讨伐有罪的叛逆,军旗指向南方,刘琮降服”。
……
“这次,我要好好在你们东吴的地盘打猎,”他在最后一句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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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血儿”孙权
吴宫大殿,灯火通明,孙权在召开东吴常委扩大会。
会议的核心是研究曹操的劝降书。
孙权一字不漏地将书信念了一遍,注视着大臣们,问道,大家怎么看?
据史料记载,孙权的眼睛是碧绿色的,很多人因此怀疑他有欧洲血统。
这样一双眼睛,在那个晚上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里面有愤怒、有威严、有期盼,还有一丝犹疑。
大臣们就没有那么强的定力了(无不惊惶失色),长史张昭等人更是强烈请求投降。
“我们唯一的依靠是长江天险,”张昭偷偷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孙权,说道,“现在他们已经占据荆州,控制了刘表的水军,这些豺狼虎豹水陆并进,我们唯一的出路是——投降。”
大臣们听了,你看我,我看你,纷纷点头称是。
只有东吴战略规划委员会主任鲁肃显得特别镇定,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独自站在那儿想心事。
看孙权起身去洗手间,他马上追了上去。
“这些人真是贪生怕死,人人怀有私心,不足以谋大事,”他气呼呼地说。
“唉,我也觉得特别失望,这些人都是什么玩意儿!”孙权重重地关上厕所的门。
“可是,还有谁能救东吴呢?”他皱了皱眉头。
忽然,他和鲁肃四目相对,几乎同时说出了一个名字:
周瑜。
……
公元208年,芸芸众生之中,只有他与神的距离最近。
总监制:吴亮
监制:夏宇
责任编辑:戴丽丽 李逸博
编务:谢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