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事儿仿佛又渺茫又不可捉摸，
像远处的青山变成了过眼烟云。
——《仲夏夜之梦》 第四幕 第一景
《仲夏夜之梦》是莎士比亚年轻时写的一部喜剧，具体何时写成，为何而写，已不可考。
故事发生于古希腊，雅典大公忒修斯正在筹备他的婚礼。
按道理讲，雅典一把手应该叫「执政官」而不是「大公」，不过这不重要，我们知道忒修斯这人非常厉害就对了。
厉害到什么程度呢？
他的未婚妻叫希波吕忒，是亚马逊女王。
这个「亚马逊」指的可不是南美洲的大河，更不是购物网站，而是古希腊传说中的女战士部落。
这个部落由金发碧眼能骑善射的女人组成，她们长大成人后会烧掉或割去自己的左乳，以方便拉弓射箭。
按照她们的习俗，男人绝对不能擅自进入她们的国境。需要传宗接代时，她们就出门抢一些男人，砍掉手脚圈养起来，用来「播种」。
生下的孩子，如果是女孩儿就养着，是男孩儿就杀掉。
怎样？是不是看得肝儿颤？
如果一般男人，估计见到这帮女人就能大小便失禁，然而在忒修斯眼里，这都不叫个事儿。
他看上人家女王了，二话不说，跑过去就把人家绑回家了。
哈利卡纳苏斯壁画 「
忒修斯劫夺希波吕忒 」
这才叫24k纯爷们儿啊，看人家怎么向女王求爱的：
希波吕忒，
我当初用刀剑向你求爱，
博得你的芳心凭着用粗暴对你；
我如今和你成亲，另换副光景……
——《仲夏夜之梦》第一幕 第一景
那些追女孩儿时甜言蜜语，追到手就窝里横的男人，你们脸不脸红！你们害不害臊！
就是这么彪悍的俩人，他们只是这部剧的配角而已。
这部剧的真正主角是……
且听我往下讲。
故事的主轴是一段四角恋，他们之间的关系是这样的：
女青年赫蜜雅与男青年莱珊德两情相悦。
男青年第米特律喜欢赫蜜雅。
赫蜜雅的闺蜜海伦娜喜欢第米特律。
赫蜜雅的爸爸想让赫蜜雅甩了莱珊德嫁给第米特律。
赫蜜雅不乐意。
虽然有些小复杂，但在今天看来，还是too young, too naive了，随便哪部肥皂剧也能比这关系纠结几倍。
如果莎士比亚像肥皂剧编剧一样靠八卦经营剧情，这剧早就湮没在历史的汪洋大海中了。
莎翁牛就牛在，他大笔一挥，直接改变了游戏规则。
这叫「因果律武器」。
莎翁请出的是一对神仙夫妇——仙王奥伯朗和仙后蒂坦妮雅。
我们凡人结婚七年还得痒一痒，这些神仙随便一活就是几百上千年，可想而知痒到什么程度。
约瑟夫·诺埃尔·佩顿 「奥伯朗与蒂坦妮雅」
这二位大神就正处于婚姻破裂边缘，互相看不对眼。
仙王斗嘴斗不过仙后，就想出一点子捉弄一下老婆，在蒂坦妮雅熟睡时，在她眼里滴了一滴「爱的花汁」。
这「爱的花汁」，就是《仲夏夜之梦》中的因果律武器了。
功效是，用药的人会爱上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
还记得我们之前提到的那段四角恋吗？
赫蜜雅她爸向忒修斯告状，坚决要求自己的女儿嫁给第米特律，否则就要杀掉她。
忒修斯让赫蜜雅再考虑一下，不然他也没办法，只能支持她父亲的决断。
封建社会嘛，女人没地位，连亚马逊女王嫁过来也只能做小女人。
赫蜜雅考虑了一下，决定和莱珊德私奔。
私奔前她把计划告诉了闺蜜海伦娜。
海伦娜决定把这个消息告诉第米特律，以为这样做第米特律就会为她无私的爱所感动。
第米特律知道消息后，晾下海伦娜就去追赫蜜雅了。
海伦娜不甘心，也追着第米特律跑了出去。
总之四个人都跑进了森林，被仙王奥伯朗看到了。
他觉得他们的关系太混乱了，实在看不下去，就吩咐助理蒲克（也叫好人罗宾），想法给第米特律滴一滴「爱的花汁」，让他爱上海伦娜，这样四角恋的问题就解决了。
这个蒲克，可以说是该剧中的吉祥物，其作用有如《冰川世纪》中的小松鼠，又或是《神偷奶爸》中的小黄人。
蒲克领命，说：
放心吧，主人，你的仆人不会犯错！
——《仲夏夜之梦》第二幕 第一景
放心吧，这话只要说了，就一定会出错！
他把花汁错滴到莱珊德眼里。
办事儿路上，他碰到几个排练话剧的人，嫌他们话痨，还顺手把其中一个叫线团儿的变成了驴头。
整部剧的高潮来了。
莱珊德一睁眼，看到了海伦娜；
仙后一睁眼，看到了驴头的线团儿。
对于四角恋四人组而言，这关系，用个时髦的词儿讲，叫做彻底闭环了。
仙后这边，也成就了人类历史上最知名的一段人兽恋。
这个反差强烈的诡异场景，成了这部剧的标志性符号。
所以，这部剧真正的无冕主角是，仙后和驴。
埃德温·兰西尔 「仲夏夜之梦」场景
故事到这里只进行了一半，却已经非常完满了。
在仲夏夜的森林中，四位年轻人永无止境的互相追逐，仙后与驴相爱一生，这很希腊，却不够莎士比亚。
无论是喜剧还是悲剧，莎翁一定会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结局。
蒲克也给第米特律滴了花汁，第米特律爱上了海伦娜；
原来处于四角恋末端的海伦娜，现在为两个男人所追求。
幸福来的太突然，她不信，她觉得人们都在耍她。
四个人折腾累了，睡了过去。
蒲克给他们滴了解药，仙王也解除了仙后眼中花汁的效果。
忒修斯与希波吕忒大婚，经过森林，遇到了沉睡的年轻人。
年轻人们懵懂的醒来，记得发生的所有事情，却已忘怀之前的情感。
威廉·布莱克 「仙王、仙后与精灵之舞」
疯子、情人与诗人，无非都是幻想的产儿。
第米特律想开了，他不再追求赫蜜雅，与海伦娜恋爱了。
故事圆满了，忒修斯很高兴，命人为他们举办了集体婚礼。
1842年，门德尔松为《仲夏夜之梦》的戏剧写了一部同名配乐作品，这段场景中的婚礼进行曲，几百年来，一直在无数新人们的婚礼上奏响。
还记得在森林中排练的，线团儿所在的那个戏剧团体吗？
他们在这场婚礼中演出了一部助兴的话剧。
讲述了一对走散的恋人，女孩儿遇到了一只狮子，慌乱中逃跑，丢下了自己的斗篷。
男孩儿看到女孩儿的斗篷，以为女孩儿已葬身狮口，伤心欲绝，举剑自刎。
女孩儿回来，看到男孩儿的尸体，也随之自杀。
一部悲剧，人们却看得哈哈大笑。
所有爱情，所有无法实现的欲望，也许不过是仲夏夜的一场绮梦。
仙王和仙后，不再争吵，一起祝福了这场婚礼。
结局，皆大欢喜。
本文所使用视频素材来自：
2016年 纽约城市芭蕾舞团 芭蕾舞剧《仲夏夜之梦》
2016年 昆士兰芭蕾舞团 芭蕾舞剧《仲夏夜之梦》
《仲夏夜之梦》人物关系图
（人名参照上海译文出版社 方平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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