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第四届德国电影节影展正在Audi City Beijing进行。在“法斯宾德回顾展”单元,毒药君终于圆梦,看到神往已久的安妮·卡特琳·亨德尔执导纪录片《法斯宾德》。
这部纪录片所有资料都是从法斯宾德基金会拿到的一手资料,剪辑师也是法斯宾德的遗孀、他的最后一任妻子尤利阿纳·罗伦茨。
▲法斯宾德基金会主席尤利阿纳·罗伦茨夫妇
片子由法斯宾德生前亲友同事的采访、历史录像、法斯宾德电影中的经典场景交织而成,以女性视角去展现了这位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偏执狂“导演。
该片在国内首次放映,看过的都是真影迷!
有赞誉——
有不满——
也有热泪盈眶——
与诸位影迷一样,毒药君关注的不止这部纪录片,还有这位叫赖纳·维尔纳·法斯宾德的德国传奇导演。主持人蔡康永曾说过,法斯宾德的人比他的电影更加珍稀。
暴饮暴食,大量吸烟,过度酗酒,安眠药,兴奋剂,超量毒品,糜乱的双性生活……法斯宾德始终不停地摧残着自己的身体。但他从不掩饰,而是将自己的生活放进电影里。
今天,毒药君就聊聊法斯宾德自认拍摄过最好的,也是他首部自传体影片——
《当心圣妓》
《当心圣妓》是在拍摄《威迪》过程中诞生的。
因法斯宾德与同性男友感情出现问题,情绪受到影响,甚至差点自杀,无心管理剧组,导致整个剧组濒临崩溃。
剧组中两个西班牙技工忍无可忍,在片场当众殴打了他,法斯宾德摊坐在地上,转念一想,就以这个戏剧性场面为高潮,拍摄了《当心圣妓》。
法斯宾德倒是坦诚,不怕被打成丑闻,不仅把混乱的剧组关系拍成电影,还宣称,“我的所有电影都是乱伦电影。其它影片和我及我的人生也有着同样多的关联。”
影片开始,展现了一副百无聊赖的剧组众生相:场务,演员,摄影,统统都在等待导演的到来。
但如果你以为就是安安静静地等待,那就真的图样图森破!
这个剧组很逆天:
所有工作人员性取向不明,且男女关系混乱不清——
工作场所犹如春宫——
剧组出现财务危机与器材不合格等诸多破事——
剧组所有人焦虑不安时,导演乘着他的私人小飞机着陆了——
事实证明,这个导演的复杂程度,比起整个剧组有过之而无不及!
爱发火:导演进片场的第一件事便是责骂置景的工作不到位——
双性恋:气岔的导演立马在剧组中发展了一位同性小男友——
暴力虐待演员:刚整理好心情,因为女演员突如其来的示爱大发雷霆,并当众掌掴——
在杂乱无章的人物关系,以及导演形象的初步揭示后,这部影片终于开拍了!
喜怒无常的导演在摄影面前恢复正常,与摄影沟通接下来的拍摄想法——
演员也开始化妆——
但是,接踵而至的问题让导演与剧组人员的关系往不可控的方向飞速发展。
工作人员不专业:摄影师不懂得最基本的架设轨道——
财务赤字:导演被告知,尚未开拍便已有巨额花费——
情感危机:小男友因为职位问题跟导演耍起了性子——
导演开启我行我素的暴走模式,用愤怒与谴责对待工作人员,让事态越来越不可挽回——
而在发泄过后,他消极的向女主角倾诉自己不想再拍片——
不仅如此,他还让等待了一天的剧组人员停工——
看到这里,如果还因为导演分裂的形象与剧组混乱的进展感到迷茫。
接下来的一席话,或许道出了他狂躁外表下一丝丝真实的内心——
导演向灯光师坦白,早就知道钱已经被联合制片人坑跑,现在所有的支出都是自己垫付。
愿意表露内心,看来事态或会缓和。但接下来的事件却让他彻底崩溃!
因为掌掴工作人员,他面临被驱逐——
而来自他方的不解与压力,让他彻底的丧失信心。 导演跑到工作人员的面前,歇斯底里——
故事发展到这里,使法斯宾德“美名昭著”的多人轮舞出现了:剧组所有人员为了讨薪,交织缠绕在一起表示抗议,而导演站在一旁静默注视——
与其说这个意象性的镜头展现的是混乱不堪的人际关系,不如说表露了导演心乱如麻的思绪。
当他身处现实与精神的绝境,恨他的人冷眼旁观,爱他的人亦无动于衷。
他们离开了他,背叛了他,统统不值得相信!
最后,一个极具压迫感的推镜头结束了故事,导演抬头望向镜头,面容似乎苍老了许多。
“直到他彻底完蛋了我才会满足。”这是导演说的最后一句台词,亦是导演认为生活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整部影片,法斯宾德通过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和杂乱无章的事件线索,赤裸裸的展示了自身对于人际关系的极度悲观与不信任。片中出现的所有问题都是他的亲身经历。
通过《当心圣妓》,我们足见法斯宾德对于布光与调度的追求。亦可见到,这位张扬暴戾的导演,是如何用性冷淡般的克制视听来讲述自己的故事。
《当心圣妓》既是法斯宾德自己的自传,也是他与自我进行的一次痛苦的决裂。
此时的法斯宾德开始反思自己的影片:“它们太过于个人化,太过于阳春白雪......今后应该比我迄今为止所做的更加尊重观众。”
在片子中,法斯宾德除了映射自己糜烂的双性恋生活,对待他人暴力、残酷、自私,最后绝望却透露出对于世界的不信任,都是来自童年的痛苦。
▲童年的法斯宾德
出生于1945年的法斯宾德,母亲是个兼职翻译家,父亲是个治花柳病的医生,家中每天来往莺莺燕燕。父母在他5岁时离婚,8岁时,母亲与17岁的情人同居,这个年轻人在法斯宾德面前扮演严父形象,给他带来很大的痛苦。因此,在他的电影中,出现了很多自私母亲的形象。
法斯宾德从小几乎在一种无爱的状态下生活,好在他不缺钱,而这种零用钱几乎全部贡献给了电影院。
他自学成才,12岁就知道自己以后一定会当导演。
23岁,法斯宾德花了44天拍摄第一部电影《爱比死更冷》,一鸣惊人。在某种程度上,这部影片仿佛印证着他后来同性爱情的命运:他终生不相爱,甚至以极其残忍的方式对待爱情。
▲《爱比死更冷》剧照
在法斯宾德很多电影中,其实都映射了他与女/男朋友之间的关系。
比如,1975年他的首部同性题材电影《狐及其友》,便影射了导演法斯宾德与他第一任男友萨林间岌岌可危的关系。
影片讲述了一个下层工人爱上了一个富有阶层的“小开”,偶然工人得到了一笔奖金,想与恋人分享,却被恋人骗走了奖金,落得人财两空。
▲《狐及其友》剧照
在这部影片中,法斯宾德将自己影射成富二代欧根,将萨林影射成工人弗兰茨。最终,他抛弃了萨林。
现实生活中,拍完这部电影之后,法斯宾德真的抛弃了萨林。绝望的萨林为引起他的注意,用菜刀刺伤三名行人。逃亡之时,萨林被警方逮捕,后来在狱中绝望自杀。
而萨林不是唯一一个为法斯宾德自杀的同性情人,还有一个是阿敏·梅耶尔。因遭法斯宾德抛弃,痛苦绝望而自杀。
法斯宾德不仅虐待别人,自己也是个受虐狂。在《R先生为什么疯狂地杀人》中便有所表现——
外表看似R先生一家人过着一种正常又美满的生活,不知R先生为工作烦心,为儿子操心,精神压力极大,但他尽量克制。
直到一位邻居来访。邻居只顾和她妻子说话,他忍受之后终于爆发,点燃一根沉重的腊烛台,举起向邻居狠狠打去,紧接着他向妻子和熟睡的儿子打去。之后,R先生就自杀了。
R先生与法斯宾德一样,疲惫生活,万劫不复。是暴君,虐待他们;也受虐,为在生命中找一丝快感。
法斯宾德享受很多恶名,混乱的男女关系算一桩。后这种情感被植入到电影中,被称为“多人伦舞”。“多人伦舞”不止在《当心圣妓》中表现淋漓尽致,在《中国轮盘》中更是达到顶峰。
影片中讲述丈夫克里斯特辞行老婆亚丽安娜和瘸腿的女儿安吉拉,赴奥斯陆公干,但他在半路中转,约会了情人,并将其带到自己的乡间别墅。但他意外发现,妻子与情人——自己的助手早已抵达别墅偷情。
夜里,保姆陪伴女儿安吉拉抵达别墅,为破僵局,安吉拉组织进行一场“中国轮盘赌”的问答游戏,分成两组的八人互相提问作答,牵出了各自内心隐藏的秘密。
幽默的是,法斯宾德还将尼采的太阳引入这场含混游戏中,并至终提出了“多人轮舞”真实的缭乱源头:缭乱起首正在我的体内。
在现实生活中,法斯宾德感情生活很是混乱:曾有过结发为妻的英格丽•卡文,两段同性之恋的阿敏•梅耶尔、萨林,也有随风而逝的异性情人汉瑞•拜厄。法斯宾德最后一任妻子尤利阿纳·罗伦茨,也是法斯宾德基金会现在的主席,保管法斯宾德的所有资料。
▲罗伦茨夫妇与娄烨夫妇,娄烨夫人马英力曾是罗伦茨的学生
在开幕式酒会上,毒药君问及尤利阿纳·罗伦茨:为什么一直强调《法斯宾德》的“女性视角”?她说:“他是个内心柔软的人,这以女性视角来纪录相当合适。”
法斯宾德确实拍摄过数部女性主义经典,且给自己改女性昵称,并称自己是女性。
他拍摄的女性电影中,最为著名的是“女性三部曲”:《玛利亚·布劳恩的婚姻》、《罗拉》和《维罗尼卡·福斯的愿望》,被誉为“最会拍女性的欧洲导演之一”。
但法斯宾德又是痛恨女性的,尤其是自私的母亲。童年时期的法斯宾德孤独、无爱,对爱不信任,而他穷其一生在寻找真爱,即便死也要为爱而死。
1982年,37岁的法斯宾德为情所困,服大量药物离世。其实,这样的死亡,也是法斯宾德生命的一部分。
他的一生都在电影事业上,毫无节制地去透支自己的身体,为了在电影中寻找一个真实的自己。
过世34年的他,至今是德国电影的骄傲:
“新德国电影运动的心脏”
“‘新德国电影’最有成果的天才”
“德国电影的神童”
“德国的巴尔扎克”
“德国的安迪·沃荷”
“与戈达尔和帕索里尼比肩的电影巨人”
“当代西欧最有吸引力、最有才华、最具独特风格和独创性的青年导演”
1962年,26位电影人参与《奥博豪森宣言》之后,“新德国电影运动”开始,其中四个人确实用自己非凡的才华,“与传统电影彻底决裂”,“用新的电影语言创立新的德国电影”,曾震撼欧洲,乃至全球。这四个人便是,施隆多、文德斯只、赫尔佐格与法斯宾德。
▲施隆多夫、文德斯、赫尔佐格
而今,施隆多夫鲜有佳作,文德斯只有纪录片才不失水准,赫尔佐格则是大杂烩一般什么都拍,人们最怀念的,还是电影狂人法斯宾德。
而在他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那个德国电影的黄金时代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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