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个人博士论文的选题经历较为特殊。本科一年级我因为种种因缘对南宋晚期历史产生浓厚兴趣,自本科三年级的学年论文开始便长期专注于南宋晚期政治史研究,这一选题路径其实并不特别常规,也给我后来的博士论文写作带来了相当大的影响。一方面,长期专精某一特定时段、特定领域,让我能够拥有足够的时间搜集、泛读、精读相关史料与研究;另一方面,从最开始便集中深入特定问题,容易产生基础不广、不稳的危险。在硕转博面试与资格考试时,我曾多次因此受到系里诸位老师的提醒。
博士论文的选题,大多是在广泛阅读史料与研究后,寻找一个自身感兴趣并具有足够体量与前景的领域,再进行深入研究,这就是许多老师与前辈都曾强调过的所谓选题需要注意前沿性与可行性。然而,我在本科时对宋史尚无整体把握的情况下,直接选择了一个看起来相对“偏门”的时段并且继续深入,不能不说是一个十分冒险的决定,幸好在硕博期间的学习与研究中我感到南宋晚期政治这个领域确实兼具议题的前沿性和材料的可行性,撰写了数篇相关小论文后认为这一领域的体量也足够撑起一部博士论文,才避免了中途换题的许多麻烦,并成功完成论文写作。最终,我也有把握说,这部论文确实解决了一些问题,做出了一些推进。
回过头看,我的论文选题是纯粹兴趣导向的,然而,个人兴趣往往并不能直接转化为最终的论文题目,一定要尽早判断题目的可行性,避免“一条道走到黑”后发现无法形成博士论文而导致更多问题。以我自身的经验,在对史料与前人研究有基本认识后,就可以通过撰写小论文来对题目的可行性进行摸底了,并且时间越早越好。如果开始写作后发现原先的选题存在问题,或自身无法驾驭,也不要沉溺于沉没成本,一定要尽快下决心更换。在动笔的同时,还要与导师以及从事相关领域的老师和同学多多交流,查缺补漏,激发灵感。
我从一开始就“栽”进南宋晚期史,对细节的把握胜于整体,博士论文写作期间在提升问题意识与整体视野的部分花费了最多心血,说实话,这种写作方式是比较费力的,所幸最终结果尚可。当然,充分把握细节也有其优势,那就是文章更加扎实、可靠、说服力强。对时间、事件、人物等细节熟稔,也有助于“灵光一闪”发现新问题。充分掌握史料、熟悉细节,还可以让人在写作过程中不被频繁寻找资料打断思路。由细节入手的写作方式最困难的地方则在于如何由细节写作扩大规模,并将论文视野提升到对学术史大问题的回应层面,这就要求对本断代、跨断代的横、纵经典研究都有所了解,并且对自身研究的定位也要有清晰的认知。过早专精特定时段的弊端在此时便显现出来了,而当论文写作到尾声时留给人补课的时间并不多。这是我在博士论文写作中获得的最重要的教训。
最后是一些老生常谈的经验:首先,阅读史料时顺手制作系年长编,并且做好异体字及人名备注,以便长编篇幅变大时检索;其次,不要被完美主义束缚,立刻开始写作,有些问题不写出来无法察觉,按照预答辩时间(而非毕业时间)倒推日程规划,给自己规定每日写作数百字或一千字的底线并严格遵守;最后,尽可能保持规律的生活、稳定的心态,维持适当的社交,特别是在毕业年的冲刺阶段。老生常谈之所以成为老生常谈,大概是因为只有真正经历后才知实践之难,但关关难过关关过,能够完成博士论文写作,无论过程如何,其实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成功。祝愿所有尚在路上的朋友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