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子皿悠悠
简书原创作者
散文专题推荐文章
睁开眼，天已大亮。
侧身，看到母亲坐在我身边，正在仰望院子上方的天空，静静地，出神地望着。我没有吱声，悄悄坐起来，顺着她的视线向外看去。
没有太阳，天空幽蓝幽蓝的，几丝淡淡的云飘在空中，被柔风扯得如缕如纱，却也有一种凌乱的美。母亲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久久没有动，在蓝天深处，是不是有她对过往的牵念？
母亲已年过古稀，历经了将近一个世纪的风雨，也曾因战争颠沛流离，因自然灾害挨饿受冻，因文革而折断了梦的翅膀……用她的话说，来这世上一辈子，什么都经历过，也值了。
而今的她，虽常常回首过往，但内心已然淡定从容，这，或许就是岁月赠与一个老人最好的礼物吧！
窗前，是母亲栽种的柿子树，树干已高过屋顶，旁逸斜出的枝枝杈杈四散开来，甚是繁茂。树叶间掩映着一个个绿绿的小柿子，它们紧紧抓住枝干，如未成年的孩子，惶恐的看着这个世界，享受着大树母亲温暖地拥抱。待秋风吹过，它们成熟之时，点亮一盏盏灯笼，那将是大树母亲最大的骄傲。
回想母亲栽下这棵树的时候，我们都已离家，都有了自己的孩子，都在为生活而各处忙碌奔波。母亲说：“你们小时候爱吃柿子，估计你们的孩子也爱吃，老树已经砍掉，我就再栽一棵小的，柿子树生命力极强，不用怎么管理就能活，我好好经营，三年就能结柿子，等你们带孩子回家时，小灯笼就会挂满树枝，也就可以给孩子们解馋了。”
这些话仿佛母亲昨天刚刚说过，其实，她的孩子和我们的孩子已经吃了好多年甜甜的柿子了。
柿子树下有一个大大的葡萄架，紫色的、青色的葡萄已挂满藤蔓之间，想吃，顺手摘一颗放到嘴里，酸酸甜甜溢满口，一直醉到心里。
沉思时，忽然有两只白头翁叽叽喳喳飞来偷吃葡萄，我起身准备去赶走它们，母亲见状急忙拉住我的手：“不用去赶，让它们吃吧，这么多，咱又吃不完。”我听了母亲的话，静静地坐下，看着这一对小鸟在葡萄架上跳来跳去，听它们说着我不懂的情话。我想：你们应该是一对新婚夫妇吧！今天你们遇到了我的母亲，遇到了爱你们的人，你们的蜜月应该是最甜蜜的吧？
母亲就是这样，用一双手为我们创造着幸福的生活，珍爱着每一个生命。
“睡得好么？”母亲终于转过身来，用温柔的目光看着我。
“当然好，睡在您身边，我最安心最踏实。”我微笑地看着她。
“小时候你最胆小，哥哥和弟弟都分出去睡，就你离不开我！”母亲也笑着，眼角眉梢都是幸福。
母亲说得对，外出求学前，我一直不愿自己睡，每天都是拉着母亲的手入眠。后来外出上学，虽有同学姐妹在一起，夜深人静时，总会想起睡在母亲的情景，那种踏实的感觉，是什么也不能代替的。
印象最深的是那次失恋。我带着千疮百孔的心回家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天不吃不喝也不睡，苦苦思考着没有答案的问题。母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几次敲门想进来安慰我，我都没给她开。最终母亲受不住了，苦苦哀求我，让我一定好好的，我不忍心看到一个白发老人因我的任性而悲伤，我轻轻地开了门。
那晚，母亲和我睡一张床。如我儿时那样，母亲紧紧拉着我的手，给了我久违的踏实，多日压抑的心绪也终于爆发，我抱着母亲大声痛哭，母亲抚摸着我的头陪我落泪。渐渐地，我在哭泣声中沉沉地睡去。第二天醒来，发现母亲正慈爱地看着我，布满血丝的眼睛似乎一夜没睡。
连续多天，母亲形影不离地陪着我，带我看朝阳，把我从阴影里拉到阳光下，晒干发霉的过往，直到浑身充满阳光的味道。
后来我遇到了对的人结婚生子，忙于柴米油盐，忙于工作……每当累了倦了，我总会抽出时间来回到家与母亲同住，睡在母亲身边，拉着她的手，听她讲述自己的故事入眠。夜里，总感觉有一双大手在给我盖被子，亦或摸摸我的头，把我当成婴儿一样照顾，让我任性地睡，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醒来，所有的疲惫与不悦已烟消云散。
突然有一种感悟：
人有一种幸福，或疲惫时或受伤时或走向晚年时，还能够睡在母亲身边，醒来后，静静地和她一起看云卷云舒，细数过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