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道路总是崎岖的。法治问题从来就不是一挥而就的。我们国家建设法治，同样有一个过程，特别是基于历史惯习，怀疑和反复有时难免。
文 | 龙卫球
来源 | 龙卫球的法律博客
——2017年7月2日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法学院毕业典礼致辞
龙卫球（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法学院院长）
即将毕业的各位同学，在场的老师们、家长们还有家属们：
你们好！
刚才我经历了给你们拨穗授予法学学位的庄严过程，又聆听了几位同学代表和杨登杰老师的发言，十分的感动。我想，先在这里讲其中的两份感动吧。
我的第一份感动当然跟每年是一样的，为你们此时此刻的毕业惜别。
这种感动是朝夕相处的师徒之间、同学之间在此时此地激发出来的。俗话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种毕业惜别的感动，可谓惺惺相惜而沁人心脾，但也使我们感到一阵莫名的幸福和充实。大家要各奔东西了，不免伤别离。但是，我感觉我们还是幸福多一些，对未来的憧憬多一些。我们能够得天下英才而育之，今天又培养出你们这样的一批新人才，这是一种多么值得炫耀的收获和幸福。大家今天各奔东西，不是溃散，而是奔赴大好前程，是踏上下一个新的人生事业里程。有的同学去实务部门做法律职业人了，有的同学还要去其他学校或者国外深造。
但是，你们还是有许多青春感伤。刚才发证书的时候，我看到几个同学留下了眼泪，稀里哗啦，是激动也是感伤。毕竟，你们一个最为美好的青春阶段逝去了，它们填充到了我们北航法学院的历史上。在这里你们有过青春梦想和彷徨，有过一段或者几段恋情，有过占座或者逃课的记忆，结识了很多心仪的或者折服的老师，比如说我们的优雅女神黄卉老师，刚才发言的男神杨登杰老师，他们都是十年以上的留德学者，双双在今年晋升博士生导师了，还有你们提到的喜欢抽签决定作业的翟志勇老师，课堂杀手肖建华老师等等。最重要的，我想是你们结识了许多同窗，有了一群可以相伴一生的志同道合的同学。所以，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今别离。
我们作为母校的老师，当然希望你们不会把我们忘记，但是作为一位道友，如果你们相信的话我们就是你们的坚强道友，我却希望你们不要挂念我们，因为这样就可以轻装上路，心无旁骛。我记得近三十年前，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就这样写了一首小诗赠给一位同学，表达了这份轻装上路的心情，现在转给你们吧：
请知我的你啊
最终要忘掉我
但应该是在晚风中
在一个极目星空的广阔之地
在清风徐来的功成身退之夜
把我彻底遗忘在冰山一角
我的第二份感动，是为刚才几位同学和杨登杰老师的发言。
他们讲得是那么的真挚，干净的没有渣滓，充溢着关于法治、法律职业、法学教育的热情和确信。特别是那种法治确信，让我深受教育，也更加震撼。这是一种力量。在我们今天的典礼上，这些发言虽然属于仪式的一部分，但是通过他们发言中展示的对于法治理想、法律职业和法学教育的理解，使得我们法学院和我们这些人的意义得到较好的阐释。杨登杰老师讲到我们每个人走出校门应该有一种自信，我以为这种自信的源泉就在这里。
同学们，老师们，我们这些人有什么意义呢？我们的法学教育有什么意义呢？我想答案就在这里，在他们的发言里面，这就是我们坚信法治理想，我们要奋不顾身投入这种理想。我们这些人因为有缘千里来相会于法学院，这个缘就是法治信念。因为这个缘分和共同的追求，我们一起教学相长，一起互相鼓励，甚至互相监督和督导。有的时候近乎苛刻，几乎算是一种折磨。我知道写毕业论文的时候，有的同学说快崩溃了，有的几乎把老师也带累的快崩溃了。我很感谢大家，能够以极大的耐心，按照我们近乎苛刻的培养方案，一个一个地完成了规定动作。
在座的各位毕业同学，我这里都有你们的数据，可以说每个人都有感人的品格，动人的往事。我来说道说道吧。
前几排是留给本科生的，可惜他们毕业时间早，都已经离校了，但是位置还是留给他们，叫做虚位以待。这一届本科同学人数不多，但是表现很优异。这一届读研率达到了40%多，还有一批正在准备出国深造。有个刘潇同学，当年在假期做过见义勇为的事情，冒着生命危险救助他人，给我们带来了荣誉。感谢你。特别要提到我们西藏的几位同学非常了不起，岗吉回西藏公安厅参加反恐工作，仁青达娃同学要去英国利兹大学留学了。我要给你们竖起大拇指！这里还要特别感谢一下本科生同学，几周前我们开了一个本科生毕业座谈会，与会同学除了赞扬学院之外，特别认真地就我们存在的问题和不足一一指出，并提出了许多好的建议，使得我们收获良多，为更好改进培养体系和方案，改进学生管理工作，做出了宝贵的贡献。希望将来各位也能够把感受和意见反馈给我们，我们可以不断改进。
这一届硕士同学，同样表现优异。这次有67位选择了两年毕业，还有10位利用我们的弹性学制，选择了两年半或三年。我看了一下大家的毕业分配情况，除了公检法等传统法律实务部门之外，今年更多同学选择了去企业和律所，去企业的，有中国建筑、中国航空、中国船舶、中国邮政、中国移动、中国华融、光大银行、国家电投、上海期货交易所等等，去律所的有中伦、德恒、国浩、时代等等，还有去英国律所的。部分同学选择了回家乡工作。今年只有四位博士毕业，我记得三年前进来了十七八位，为什么这么少呢？当然是我们严格的管理造成的，但我希望大家理解，我们希望严格造就品牌。所以，你们个个都是好样的。刚才代表博士同学发言的宁势强同学，我就知道，他在几十位求职者脱颖而出，成功竞争到了中国政法大学的刑法教职。这就是优秀的回报。祝贺你，也谢谢你做了好的榜样，我们自己培养博士年头不长，也就十年之内，优秀的却不乏其数，前些年有去南京大学工作的，也有去华东政法大学工作的，但杀入法（大）人（大）北（大）的，恐怕就你一个。希望以后越来越多。
我回到上面讲到的对于你们持有法治信念的那份感动。
我觉得，信不信法治，这对于法律人来说，这是特别特别的重要，对于法治建设来说，也是特别特别重要。我始终认为，对于法治是否确信，这是法律人能否成立、法治能否成功的主观前提。法治的确信，首先是法律人的法治确信。如果法律人都不确信法治，那么法治建设就没有主体了。当然，法治建设对于国家来说，主要还是政治确信问题，最高政治家对于法治是否确信，这是非常的关键。我们欣喜的看到，自从十八届四中全会以来，走向全面依法治国成为我国政治的主要动力。民法典编纂的成功开展，对于走向全面依法治国更加奠定基础。今年五月三日，习总书记专门挑选中国政法大学访问，再次彰显对于全面依法治国和重视法学教育的政治决心。我以为，有这样的确信，大家一起努力，全面依法治国很快就可见效。
同学们，今天你们离别后，我们就在一种分散状态了。我们将来相聚的方式有很多种。一种就是物理意义的相聚，欢迎你们经常回来，叙叙旧，讲讲新。还有一种精神意义的相聚，这就是让我们一起在法治事业的洪流中汇聚，我们只要坚定法治信念，在各自的法律职业岗位上，无论是公检法，还是律师事务所，还是行政部门和国企法务，只要我们认真认真做着法律之事，那么我们就是每天都在相聚。那么，我们就聚成了一股势力，我们可以把它叫做“法治势力”，这是一种健康的势力。《人民的名义》有一个“汉大政法系”，这个不行，是我们队伍里的叛徒。我们这个法治势力的宗旨是“法治天下”，我们的语言是“相信法治，相信未来”！
最后，给大家一句寄语，希望你们“珍重自己，保重自己”。
珍重自己，就是要认识自己是宝贝的意思，要倍加爱惜自己的意思。
为什么呢！这是因为，第一，你们是有用之才，不可浪费。国家培养一个人才不容易，花了老百姓多少钱啊。你们自己走到今天不容易，熬了多少白加黑呀，特别是成为北航法学院这样的九八五高校（现在叫双一流）多么不容易。你们父母含辛茹苦养育支持你们不容易。我们法学院老师付出教育心血，又是多么不容易。这么多不容易，造就你们这些个栋梁之才，绝对不可浪费，更不可因为挫折而自抛自弃。记住，天生我材必有用，金子到时自发光。第二，法治天下，人才第一。法治建设需要你们这些人才，所以你们要自己珍惜，要懂得且行且珍重。
保重自己，就是要认识到前路漫漫，峰回路转，要懂得保护好自己。
为什么呢？第一，法治道路总是崎岖的。我们看到，人类历史上，法治问题从来就不是简单的，不是一挥而就的，需要不断努力。我们国家建设法治，同样有一个过程，特别是基于历史惯习，怀疑和反复有时难免。第二，法治之事费心费力。法治之事，扬善抑恶，都是冲突，不问大小，正义均等，所以要特别用心不厌其烦去办事，办好了，正义的光辉就能够普照一方。
最后，我代表全体北航法学院的师生，再一次感谢你们给北航法学院带来了快乐、热情、充实和希望！再一次祝贺你们学有所成，并且由此踏上更加充满光荣和挑战的前程！再一次祝福你们未来信念坚定，事业一帆风顺，生活美满愉快！再一次期待你们永远永远都做法治之友，绝不做法治之敌！
谢谢，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