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林投资时钟理论自提出以来,长期被奉为圭臬,是主流的大类资产配置框架。但是由于传统美林投资时钟在中国的有效性不高,在我国应用受到质疑。
我们认为美林投资时钟在本质上是一种经济周期波动的理论,有其假设前提及逻辑,而由于我国政策制定框架及流动性具有特殊性,与美林时钟的假设前提有所不同,导致其有效性偏低,但不应因此认为美林时钟无效。根据我国实际情况改良的美林时钟,依然有较高的准确性。
美林时钟创造了一种自上而下的投资思路。经济周期对于大类资产走势的影响,看似每个周期各有不同,实则压着相同的韵脚,改良的中国投资时钟依然有较强的理论和实践意义。
2004年,美林证券基于对美国1973年到2004年的30年历史数据的研究,将经济周期与资产轮动及行业策略联系起来,提出“美林投资时钟”。
美林投资时钟以产出缺口和通胀两个指标,将经济周期划分为衰退、复苏、过热和滞胀四个阶段,资产类别划分为债券、股票、大宗商品和现金四类。从美林投资时钟的左下方开始,顺时针转动,
经济依次沿“衰退—复苏—过热—滞胀”循环轮转,而债市、股市、大宗商品、现金的收益依次领跑大类资产。美林投资时钟本质上是一种基于需求侧变化的经济周期波动理论,背后的主要逻辑认为,基本面和货币政策相互作用形成短期经济周期,从而影响大类资产走势。投资者可以通过识别基本面和货币政策的重要拐点,在周期变换中把握趋势获利。
美林时钟在美国基本符合经典理论。
在美林证券报告的基础上,我们进一步把时间范围扩展至2020年9月,检验美林时钟的适用性。我们将1970年1月至2020年9月共划分为34个经济周期,统计结果显示:
1)在周期轮动方面,
21世纪前基本遵循美林时钟周期轮动规律,2008年金融危机后,全球持续低利率、超前宽松等导致复苏时长远超其他三个周期,轮动规律减弱;
2)大类资产表现方面,美林时钟整体正确率为88%,
其中衰退期正确率为57%,债券平均收益率最高,达6.3%,复苏期正确率为100%,股票平均收益率最高,达20%,过热期正确率为78%,商品平均收益率最高,达26.7%,滞涨期正确率达100%,现金平均收益率最高,达5.1%。
传统的美林投资时钟在中国有效性不高。
我们同样按照美林时钟的方法逻辑检验其在中国的运用情况。我们将2002年12月至2020年9月共划分为33个经济周期,统计结果显示:
1)在周期轮动方面,
仅少数周期遵循美林时钟的周期轮动规律,大部分周期呈现前后跳跃或逆时针转动现象,“过热”和“衰退”是我国持续时间最长的两个周期;
2)大类资产表现方面,
美林时钟整体正确率为40%
,其中衰退期正确率为30%,复苏期正确率为50%,过热期正确率为50%,滞涨期正确率为33%。
为什么美林时钟在中国的效果偏差?
我们认为主要有三个原因。
1)中美货币政策制定框架存在差异。
美联储的货币政策框架主要是围绕泰勒规则,基于产出缺口和通胀变化情况,制定政策利率,与美林时钟划分周期的主要因素基本相同。因此美国政策利率与产出缺口及通胀之间存在较为清晰的等式关系,进而通过市场利率影响大类资产走势。而我国货币政策需兼顾多重目标,包括经济增长、充分就业、物价稳定、内外平衡、防范金融风险等,不同目标可能会对货币政策制定提出方向相反的要求,增加货币政策的决策难度,也与美林时钟背后逻辑有所差异。
2)我国大类资产表现除受基本面和货币政策影响外,还受金融监管、改革等政策影响。
如2016年开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造成的商品牛市是基于供给端变化,与美林时钟需求端逻辑相左;再如2015年股市行情,是由于大量资金加杠杆入市,行情变化与实体经济周期脱节,出现政策市、资金市。
3)通胀作为美林时钟周期划分的主要变量,由于其概念、范畴和度量上的不足,可能与实体经济的实际运行出现偏差,因而对于经济周期的划分准确度造成一定影响。
基于我国的特殊性,我们认为可以对传统美林投资时钟在我国的运用进行改良。由于我国从经济增长和通胀到大类资产表现的逻辑链条非线性,我们可以通过选择其他观测变量,缩短逻辑链条,提高对于大类资产预测准确性。
产出缺口和通胀是货币政策的部分输入变量,而“货币”和“信用派生”是货币政策主要的输出变量,与大类资产之间的逻辑链条更为直接。从逻辑上来说,货币和信用也可以与产出缺口和通胀构建的经济周期形成统一:1)衰退期产出缺口恶化,通胀下行,货币政策放松,实体经济融资需求较弱,对应“宽货币+紧信用”;2)复苏期产出缺口好转,通胀下行,货币政策稳健,实体融资需求回升,对应“宽货币+宽信用”;3)过热期产出缺口向好,通胀上行,央行收紧流动性,而此时实体融资需求依然旺盛,对应“紧货币+宽信用”;4)滞涨期产出缺口恶化,通胀上行,央行难以放松货币,实体经济需求不振,对应“紧货币+紧信用”。
我们以货币和信用周期作为划分经济周期的主要变量,把2002年12月至2020年9月共划分为26个周期,发现改良的中国投资时钟对大类资产配置的整体准确率达到73%,显著高于传统美林时钟,
其中:
宽货币+紧信用(衰退)周期,大类资产配置于债券的正确率达83%;宽货币+宽信用(复苏)周期,配置于股票的正确率达100%;紧货币+宽信用(过热)周期,配置于商品的正确率为57%;紧货币+紧信用(滞涨)周期,配置于现金的正确率为43%。
进一步,我们从中观视角出发,
发现在四大周期中,股票(不同行业)、债券(不同久期)、商品(不同品种)三类资产细分领域同样出现明显轮动:
股票:
1)衰退期,金融和消费板块抗跌能力最强;2)复苏期,周期和金融板块是最佳选择;3)过热期,周期和消费板块表现最为强势;4)滞涨期,消费和成长板块最为抗跌。
债券
:
1)衰退期,债市100%走牛,但收益率曲线形态各有不同;2)复苏期,债市以震荡市为主,收益率曲线形态整体趋于平坦;3)过热期,债市100%走熊,收益率曲线整体偏平坦;4)滞涨期,债券缺乏明显趋势,需要相机抉择。
商品:
1)衰退期,贵金属表现最佳;2)复苏期,工业品整体表现不错,金属板块是最佳选择;3)过热期,金属板块表现最佳;4)滞涨期,贵金属最为抗跌。
风险提示:
经济波动超预期。
2.2 1970-2020年美林投资时钟下美国大类资产表现:基本符合经典理论
最早的投资时钟在1937年的《伦敦标准晚报》(London Evening Standard)上发表,其展示了各类资产在几十年经济周期循环中的收益轮动。
在最早的投资时钟里,大类资产包括现金、固定收益产品(债券)、股票、海外资产、大宗商品和房地产。经济周期在12个刻度的时钟上轮动,不同时刻对应着不同的经济阶段,其中12点代表经济最繁荣的阶段,而6点代表经济最萧条的阶段。
总体来说,早期投资时钟看待经济背景的方式较为粗糙,但其价值在于创新了经济周期指导资产配置的研究框架,为后续分析经济周期与投资决策提供指导意义。
“美林投资时钟”是2004年由美林证券在一篇研报“The Investment Clock”中提出,美林证券基于对美国1973年到2004年的30年历史数据的研究,将经济周期与资产轮动及行业策略联系起来,是资产配置领域的经典理论。
与最早投资时钟不同,美林投资时钟模型以产出缺口和通胀两个指标,将经济周期划分为衰退、复苏、过热和滞胀四个阶段,资产类别划分为债券、股票、大宗商品和现金四类。从美林投资时钟的左下方开始,顺时针转动,经济依次沿“衰退—复苏—过热—滞胀”循环轮转,而债市、股市、大宗商品、现金的收益依次领跑大类资产。
在衰退期:
经济下行,产出缺口恶化,通胀下行。货币政策趋松,债券的表现最为突出。债券>现金>股票>大宗商品。
在复苏期:
经济上行,产出缺口好转,通胀下行。经济转好,货币政策稳定,企业盈利改善,股票获得超额收益。股票>债券>现金>大宗商品。
在过热期:
经济上行,产出缺口继续向好,通胀上行。通胀上行增加了现金的持有成本,货币政策收紧以及加息的可能性降低了债券的吸引力,商品受益于通胀的上行,明显走牛。大宗商品>股票>现金/债券。
在滞胀期:
经济下行,产出缺口恶化,通胀上行。由于通胀压力,此时货币政策难以放松,同时经济下行对企业盈利形成拖累,对股票造成负面影响,基于长期配置需求,债券的吸引力提升。现金>债券>大宗商品/股票。
美林投资时钟本质上是一种基于需求侧变化的经济周期波动理论,背后的主要逻辑认为,基本面和货币政策相互作用形成短期经济周期,从而影响大类资产走势。投资者可以通过识别基本面和货币政策的重要拐点,在周期变换中把握趋势获利。
从长期来看,长期经济增长与劳动、资本、技术、全要素生产率等生产要素相关;从短期来看,经济不会完全遵循长期经济增长路径,顺周期的行为产生的惯性会导致经济短期偏离潜在产出水平,而宏观调控政策则引导经济向潜在产出回归。比如,当短期经济疲弱,产出缺口恶化时,经济面临通缩压力,此时货币政策放松,刺激经济需求回升;当短期经济强劲,产出缺口向好时,经济面临通胀压力,此时货币政策收紧,需求回落。
在经济短期波动与宏观调控共同作用下,经济周期形成不同阶段,大类资产出现趋势性轮动。
投资时钟可以帮助投资者制定行业战略,通过观察经济周期的变化,分析判断周期性、成长性、利率敏感性等行业的获利机会。
经济增长变动影响投资周期性和防守性资产的收益,如经济增长加快时,有色、钢铁等周期性行业对应的股票和大宗商品表现好。通胀水平变动影响投资成长型或价值型的股票收益,通胀水平下降、贴现率降低时,久期长的成长型股票表现好。从衰退期中开始出现复苏迹象时,银行类、消费类股票等利率敏感型股票将率先反应。
美林证券2004年的报告使用美国1973年3月至2004年7月的数据来实证检验理论的效果,本文参考美林投资时钟的方法,把时间范围扩展至1970年1月至2020年9月,检验美林时钟的适用性。
依照美林投资时钟,本文仍然通过产出缺口和通胀走势判定经济所处阶段,并对每阶段的四大类资产表现进行统计。
以产出缺口衡量经济增速,
产出缺口是表示经济偏离可持续增长路径百分比的指标,美国经济在20世纪70、80年代以及2009年前后经历了较大的波动,其它时候大多是较小幅度的震荡。由于数据是不断震荡的,因此对每一次上升或下降都做区分没有意义,我们主要对6个月以上较长时段的趋势做上升或者下降的判断。
以同比CPI衡量的通胀数据,
CPI是美联储和其它央行盯住的目标和划分通胀等级的依据,投资时钟要依此来预测央行的政策变动。美国的通货膨胀在20世纪70、80年代处于一个较高的位置,此后整体呈下降趋势。自2012年美联储明确2%的通胀目标以来,大多数时间未能实现该目标,因此2012年至今,除个别区间通胀明显上升至2%以外,CPI主要表现为下行趋势。
按照经济增长与通胀变化周期划分四个阶段,产出缺口与通胀同时下行为衰退,产出缺口上行通胀下行时为复苏,产出缺口与通胀同时上行时为过热,产出缺口下行通胀上行时为滞涨。
为保持结果纵向可比性,本文使用的周期划分方式与美林投资时钟的基本一致,需要指出的是,自2008年金融危机后,美国经济的主逻辑是从衰退走向复苏,直至过热,考虑美国CPI的情况,结合美联储2%的通胀目标直至2017年才达到,2017年下半年开始退出量宽,2009-2017年中的经济周期主要以复苏周期为主。
我们将1970年1月至2020年9月共划分为34个经济周期,统计结果显示,与美林证券原文的检验结果相同,美国经济周期并未时刻呈现“衰退—复苏—过热—滞涨”依次循环轮转的现象,
外部冲击、经济发展阶段变化或造成理论与现实偏差,20世纪80年代中期石油输出国协议瓦解,90年代中期的亚洲金融危机等,都对美国的经济和通胀产生影响,
但21世纪前基本遵循明显美林时钟轮动规律。2008年金融危机后,全球持续低利率、超前宽松等导致复苏和衰退成为美国经济主旋律,轮动规律减弱。
美国的复苏期和过热期是持续时间最长的两个周期。
34个经济周期中,衰退期7个,复苏期11个,过热期9个,滞涨期7个。
从总周期时长来看,
复苏期和过热期最长,分别达274个月和139个月,滞涨期次之,达105个月,衰退期最短,为90个月。
从周期平均持续时间来看,
复苏期平均达25个月,过热期平均为15.5个月,滞胀期平均为15.0个月,衰退期最短为12.8个月。
2.2 1970-2020年美林投资时钟下美国大类资产表现:基本符合经典理论
按照周期划分,校验美林时钟不同时期各类资产表现,可以得出,
Ⅰ衰退:债券是衰退阶段的最佳选择。
债券的收益率达到6.30%,高于债券长期平均收益3.23%。处于投资时钟对立位置的大宗商品表现最差。
Ⅱ 复苏:股票是复苏阶段的最佳选择。
股票收益率达到20.02%,高于股票长期平均收益9.25%,现金收益远低于股票,大宗商品表现糟糕。
Ⅲ 过热:大宗商品是过热阶段的最佳选择。
大宗商品年收益率为26.74%,高于大宗商品长期平均收益7.57%。处于投资时钟对立位置的债券表现糟糕,年收益率只有2.87%。
Ⅳ 滞胀:现金是除大宗商品以外表现最好的。
现金年均收益率为5.09%。处于投资时钟对立位置的股票表现最糟糕,年收益率为-8.05%。大宗商品的年均收益率高达22.56%,主要受20世纪70年代两次石油危机冲击的影响比较大,而同时期非石油类大宗商品价格主要呈下跌趋势。
观测大类资产在各个阶段的表现也基本符合美林投资时钟结论,
1)在7个衰退期中,4个阶段债券收益率最高,5个阶段投资对立位置的大宗商品表现最糟糕。
其中,1970年经济延续60年代末过热趋势,仍然体现为大宗商品收益率最佳。1974年12月至1975年3月,受到第一次石油危机重创,美国经济延续此前滞涨,因此现金收益率仅次于股票,而股票收益于宽松政策,强劲反弹。1990年11月至1991年12月,80年代末储贷危机引发股市崩盘,因此90年代的修复使股票收益高企,远超债券收益。
3)在9个过热期中,7个阶段大宗商品收益率最高,8个阶段大宗商品收益率远高于债券收益率。
其中,1983年7月至1984年3月,正处于80年代第一轮大规模减税、通胀问题解决阶段,经济强劲反弹,大类资产表现改变。1994年5月至1996年12月间,1995年美国防范海外市场风险的保险性降息预防衰退,助长股市繁荣,因此股票表现超过大宗商品。
4)在8个滞胀期中,所有阶段现金收益率远高于股票收益率。
与美林时钟原文结论相同,滞涨期现金是除了大宗外表现最好的资产。大宗商品的年均收益率较高,主要受石油危机冲击的影响比较大,而同时期非石油类大宗商品价格主要呈下跌趋势。
我们同样按照美林时钟的方法逻辑检验其在中国的运用情况,即通过产出缺口和通胀走势判定经济所处阶段,并对每阶段的大类资产表现进行统计。
在产出缺口方面,
原版美林时钟在经济指标上主要采用的产出缺口指标来自OECD统计数据,由于我国暂无官方统计的产出缺口指标,我们选取统计局公布的GDP现价当季值,使用X-12&ARIMA模型方法进行季节调整得到季调数据,然后通过HP滤波法得到潜在产出趋势值,产出缺口定义为=(实际GDP-趋势值)/实际GDP。
在通胀方面,
我们采用统计局公布的CPI当月同比值。
根据统计结果,我们将2002年12月至2020年9月共划分为33个经济周期,其中衰退期10个,复苏期6个,过热期8个,滞涨期9个。从特征来看:
过热期和衰退期是持续时间最长的两个周期。
从总周期时长来看,
过热期和衰退期最长,分别达85个月和60个月,滞涨期次之,达47个月,复苏期最短,仅为22个月。
从周期平均持续时间来看,
过热期平均达10.6个月,衰退期平均为6个月,滞涨期平均为5.2个月,复苏期最短为3.7个月。中国的经济周期受政府的影响比较大,是一种政府主导型经济周期。当政府采取积极的政策对经济进行频繁调控时,容易导致经济波动较大。当经济过热时,政府采用抑制性的政策进行调控,会使经济迅速走向衰退。当经济衰退时,在政府的积极刺激下,经济可迅速复苏过热。
“过热”与“衰退”成为主流是政府主导型经济周期的一大特色。
仅少数周期遵循美林投资时钟的周期轮动规律,大部分周期呈现前后跳跃或逆时针转动现象。
根据美林投资时钟,“经典”的经济周期是从时钟的左下角(衰退期)开始,按照顺时针方向轮动,经历衰退—复苏—过热—滞胀四个阶段。但根据我们的统计结果来看,2003年以来,仅有三个时间段呈现比较明显的周期轮动规律,分别为(1)2002.12-2003.6,(2)2008.7-2011.7,(3)2018.11-2019.9。
我们按照周期划分,分别检验传统美林投资时钟的大类资产收益率表现,
在收益率指标方面,现金选取银行间质押式回购加权利率,债券选取中债新综合指数收益率,股票选取沪深300指数收益率,商品选择CRB现货指数收益率,测算结果如下:
Ⅰ 衰退期中,美林时钟正确率仅为30%,
10个小周期中仅有3个周期债券收益率表现最好,其他在衰退期表现较好的资产包括现金(3次)、股票(3次)、商品(1次)。
Ⅱ 复苏期中,美林时钟正确率为50%,
6个小周期中有3个周期股票收益率表现最好,其他在复苏期表现较好的资产主要为现金(3次),其他资产则均表现较差。
Ⅲ 过热期中,美林时钟正确率为50%
,8个小周期中有4个周期商品收益率表现最好,其他在过热期表现较好的资产包括股票(3次)、现金(1次)。
Ⅳ 滞涨期中,美林时钟正确率仅为33%,
9个小周期中仅有3个周期现金收益率表现最好,其他在滞涨期表现较好的资产包括股票(4次)、债券(1次)、商品(1次)。
整体来看,传统美林时钟在我国对于大类资产配置的指导正确率为40%,较美国数据明显偏低。为什么传统美林时钟在中国的效果偏差?
传统美林时钟的基本假设和逻辑与美联储的货币政策框架相近,因而对大类资产配置的指导意义更强。而我国央行的货币政策框架需考虑多种因素,造成在部分时期,宏观条件与大类资产表现之间的关联性相对较低。
1993年7月起,美联储开始以新凯恩斯主义理论为核心思想,运用类似泰勒规则来设定联邦基金利率,通过公开市场操作引导货币市场利率围绕联邦基金利率波动,实现充分就业和稳定物价的政策目标。根据泰勒规则,央行应该根据产出和通胀的情况实施货币政策,利率决定公式为:
r=0.5*(π_t-2%)+0.5*y ̂+π_t+2%
其中π_t 代表通胀,y ̂代表产出缺口,在美联储的目标利率决定框架中,实际通胀与目标通胀的差值(π_t-2%)占50%权重,产出缺口y ̂占50%权重,如果通胀高于目标,以及产出缺口提升,美联储应该加息,反之则应该降息。当不存在通胀偏离以及产出缺口时,联邦基金利率应该等于名义利率,也即通胀加上长期实际利率(π_t+2%)。
泰勒规则后,美联储利率政策规则经过一系列修订,先后有伯南克规则、埃文斯规则、耶伦规则等,三者均是在泰勒规则基础上进行部分权重调整,或增加就业指标。
但从美联储货币政策制定机理来说,基本与传统美林时钟假设与逻辑相同,是基于对产出缺口以及通胀情况变化,制定政策利率,利率与产出缺口及通胀之间存在清晰的等式关系,进而通过影响市场利率,影响大类资产走势。
而我国货币政策需兼顾多重目标,包括经济增长、充分就业、物价稳定、内外平衡、防范金融风险、维护金融稳定等。不同目标可能会对货币政策制定提出方向相反的要求,增加货币政策的决策难度。
因此,我国货币政策决策因素不仅仅包括产出缺口的通胀,还需考虑其他因素,与传统美林时钟的背后逻辑有所差异。
3.2.2 我国大类资产表现除受货币政策影响外,还受金融监管、改革等政策影响
如2016年开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造成的商品牛市。
在“三去一降一补”的政策导向下,落后产能持续退出,供给收缩造成商品在2016年走出一波牛市。
供给侧改革对商品产生的影响是基于供给端,在逻辑上与传统美林时钟需求端逻辑相左。
因此据美林时钟的周期划分,2016年经济周期先后处于滞涨、复苏以及过热期,指向大类资产配置现金、股票,直到2016年4季度才指向投资商品,与实际投资收益率产生偏差。
再比如2014-2015年股市行情,
在经济周期整体处于“滞涨”及“衰退”期,由于政策驱动叠加监管宽松,大量资金加杠杆入市,我国股票市场走出一波大牛市。但是随着监管关注配资风险,严查杠杆入市,大量资金撤离,造成股市快速下挫。行情变化与实体经济周期脱节,体现政策市、资金市特征,对传统美林时钟准确性造成影响。
同样,2016年债券市场走出一波行情,
而主要驱动因素为宽松的金融监管环境下,理财-委外加杠杆等市场行为催生债券投资需求,与央行货币政策意图相左,因此债市走势和传统美林时钟背后逻辑出现明显偏差。
此外,2012年后我国经济周期波动率下降,加上政策微调进一步熨平经济波动,经济周期表征不明显。
2012年以来,金融危机带来的经济周期短期波动逐步被消化,我国进入增长速度换挡器、结构调整阵痛期以及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三期叠加”时期,经济波动率明显下降,周期特征不明显。根据我们的测算,2012-2016年间,经济周期在“滞涨”与“衰退”之间来回轮动,宏观调控进一步熨平经济波动,基本面+政策调控对于大类资产配置的指导意义减弱。
3.2.3
通胀的概念、范畴和度量存在不足,造成实际经济周期的划分存在偏差
首先,当前通胀的表现形式多样化,而通胀指标的涵盖范围有限。
周小川在央行政策研究专栏撰文指出,传统的通胀度量会面临几个方面的不足和挑战,第一就是较少包含资产价格会带来失真,特别是长周期比较的失真,“对于住房,过去的概念是购房算作投资,价格变化不计入CPI;后来则租房可计入,但在篮子中的权重偏小;再后来,人们主张把自住房用类比租金来计量,但是住房权重仍相对比较小。当全球人口上升到70亿,城镇化成为相当多数人生活、工作的必然选择,城市可用地变得很稀缺且价格高昂,使得通胀度量再也不能无视或者低估住房的因素。总之,通胀在长期度量上存在问题,特别是资产价格如何反应到生活质量、支出结构上。此外还有长期投资回报应折现入当期通胀的问题。”
其次,经济金融全球化对通货膨胀的生成机理产生了显著影响(张晓慧、纪志宏和李斌,2010;李斌,2010),在当前的经济环境下,出现全面通胀的可能性较低,“结构性通胀”成为通胀的主要表现形式。
经济全球化抑制一般性商品的通胀,主要是因为全球化促进了全球资源整合,规模经济效应和外包等强化了低成本优势与产出能力,竞争性商品的供给弹性显著增加。因此,在CPI内部主要表现为食品、农产品以及资源性产品的价格上涨,其他产品价格则相对稳定。
因此,通胀作为传统美林时钟周期划分的主要变量,由于其概念、范畴和度量上的不足,可能与实体经济的实际运行出现偏差,因而对于经济周期的划分准确度造成一定影响。
美林投资时钟在本质上是一种基于需求侧变化的经济周期波动的理论
,建立在三大前提及逻辑基础上,一是短期经济围绕长期经济趋势波动,二货币政策逆周期调控熨平短期经济波动,三是经济周期与货币政策相互作用,决定大类资产表现。但是由于我国货币政策框架的独特性等因素,美林时钟在我国的传导渠道受到一定阻碍,但这并不代表美林时钟的逻辑是错的,其逻辑依然有效,只是适用的环境和条件不合适。
基于我国的特殊性,我们认为可以对传统美林时钟在我国的运用进行一些改良。由于我国从经济增长和通胀到大类资产表现的逻辑链条非线性,影响因素较多,我们可以通过选择其他观测变量,缩短逻辑链条,提高对于大类资产预测准确性。
如果说产出缺口和通胀是货币政策的其中一部分输入变量,“货币”和“信用派生”可以理解为货币政策的主要输出变量,其中“信用派生”也是实体经济运行的结果,与大类资产的之间的逻辑链条更为直接。
我们在这里,把“货币”定义为货币政策的意图,即狭义流动性水平,央行通过货币政策工具操作,调控银行间市场流动性;把“信用”定义为通过货币政策操作形成的结果,即广义流动性水平,央行通过货币政策影响广义流动性,但狭义流动性是否能传导至广义流动性,还要看市场主体的加杠杆行为、金融监管等因素。
从逻辑上来说,货币和信用因素也可以与产出缺口和通胀构建的经济周期形成统一:
1)在衰退期:
经济下行,产出缺口恶化、通胀下行。货币政策趋松,而实体经济融资需求较弱,广义流动性仍然较紧,
对应“宽货币+紧信用”格局。
2)在复苏期:
经济上行,产出缺口好转,通胀下行。随着经济转好,企业盈利改善,融资需求提升,广义流动性提升,
对应“宽货币+宽信用”格局。
3)在过热期:
经济上行,产出缺口继续向好,通胀上行。经济存在过热风险,央行收紧流动性,货币政策趋紧,但是此时实体经济融资需求依然旺盛,广义流动性短期难以回收,
形成“紧货币+宽信用”格局。
4)在滞胀期:
经济下行,产出缺口恶化,通胀上行。由于通胀压力较大,央行难以放松货币,叠加实体经济需求不振,狭义及广义流动性均较紧,
形成“紧货币+紧信用”格局。
但是实际上,产出缺口和通胀是货币政策的部分输入变量,而货币与信用是输出变量,且受金融监管等因素影响,在实际划分中,两者得出的经济周期结论有所不同。但我们通过测算,发现后者对于大类资产指导的正确率显著更高。
货币:
判断狭义流动性的松紧,最简单的方式是观察银行间市场流动性。但是还有其他因素会影响银行间市场流动性,如实体经济融资需求较强时,银行间市场流动性同样趋紧,影响对于宽货币政策意图的判断。
因此我们还是采用最基础的方法,即通过典型的货币政策转向操作,判断货币松紧意图的转变,作为定性判断。
结果显示,从2002年12月至2020年9月,我国货币政策共经历14个周期,其中7个宽货币周期,7个紧货币周期,宽货币周期共计89个月,平均持续12.7个月,紧货币周期共计126个月,平均持续18个月。
信用:
我国自从2002年开始公布社会融资总量数据,其涵盖了主要的信用派生渠道,可以作为衡量广义流动性松紧的主要指标。但是在2016年前,社融增速的公布频率较低,难以捕捉具体月份的社融增速走势,因此我们共同参考社融增速与M2增速,判断信用走势。
结果显示,从2002年12月至2020年9月,我国信用周期共17个,其中9个宽信用周期,8个紧信用周期,宽信用周期共计83个月,平均持续9.2个月,紧信用周期共计132个月,平均持续16.5个月。
我们以货币周期与信用周期特征取交集,把2002年12月至2020年9月共划分为26个周期,分别为“宽货币+紧信用”(衰退期),“宽货币+宽信用”(复苏期),“紧货币+宽信用”(过热期),以及“紧货币+紧信用”(滞涨期),分别检验大类资产收益率表现,测算结果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