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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岳飞被杀之后,同为抗金名将的韩世忠愤懑不平,气呼呼地来到秦桧府上,劈头盖脸地责问秦桧:“请问秦大人,你为何非要杀掉岳飞岳大人?!”
秦桧勃然大怒:
放屁!
什么叫我非要杀岳飞?他岳飞也是一等一的武将,虽然品级没我高,但有兵权,地位高啊!就是和我有天大的过节,我又能杀掉他?除了那个人,像你我和岳飞这样的大臣彼此谁也杀不了谁。你韩世忠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难道连这个都不清楚!?”
韩世忠一时语塞,憋红了脸:“世忠言语唐突,还请大人见谅!”
秦桧叹了口气,话语也软下来:“其实你是知道我杀不了岳飞,也杀不了你的,所以你才敢到我这儿来兴师问罪。要不你也同样去向那个人问问,为何非要杀岳飞?……我陪你一起去?”
韩世忠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连道歉。
压了口茶,沉默片刻后,韩世忠谦恭起来:“刚才都是我言辞不当,只是搞不明白,岳飞乃忠君爱国之臣,如此死了岂不冤枉?”
秦桧微微一笑:“你说岳飞乃忠君爱国之臣,那我来问你,这君和国有何区别?可不可以说君就是国,国就是君?”
韩世忠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嘛。”
秦桧:“既然岳飞乃忠君爱国之臣,如今是君要他死,国要他死,他又何冤之有?倘若他有不满,岂不是不忠君不爱国了?岳飞自己临死前还山呼万岁呢,哪里轮得到你来为他抱冤叫屈?”
韩世忠一时语塞,思索片刻后才道:“大人总不能否认岳飞乃忠君爱国之臣吧?但他为何却会落到如此下场?还请大人赐教。”
秦桧苦笑一下:“这岳飞虽然有忠君爱国之心,却不知道该如何忠君爱国啊。”
韩世忠问:“此话怎讲?”
秦桧:“是不是忠君爱国谁说了算?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皇上!皇上说你忠君爱国那你就忠君爱国,皇上说你欺君卖国那你就是欺君卖国。所以想要忠君爱国就得揣摩上意,想皇上之所想,急皇上之所急,最起码得分清皇上说的那些话是真话,那些话是假话。有些不得已在大庭广众下讲的假话,你若当了真,轻则丢官,重则丢命,怎能怪得了他人?”
韩世忠道:“我也知道所谓的‘君无戏言’是假话,当不得真的。但是'收复失地,迎还二圣’这句皇上天天挂在嘴上的难道也是假话?岳飞可是一心一意这么做的。我没有岳飞那般积极,但也是当了真的。”
秦桧叹了口气:“你们傻就傻在把这两句话当成了真话。咱皇上能坐上这龙椅容易么?能保住现在的局面,才是目前咱大宋国的核心利益啊。收复失地?谈何容易!那金人可不是吃素的,不是被逼的没招了,谁愿意去和金国打仗。这个世界上谁最爱和平?咱大宋国的皇上!为了和平哪怕是割地赔款也在所不惜。”
韩世忠恍然大悟:“难怪有时我们虽然打了胜仗,可签的都是吃亏的协议。每次我们这些主战的和你们这些主和的争吵起来,最后占上风的都是你们,原来主和派的老大不是您秦大人啊。”
秦桧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再说说这迎还二圣吧。这二圣一个是皇上他爹,一个是皇上他哥,以前可都是皇帝,倘若真把这两人给弄回来了,那是杀不得关不得,得好吃好喝的供着,还得当贼一样的防着,时刻提防他们复辟。这样的话,咱皇上还能睡得上一天安稳觉吗?所以别说是抢回二圣,就是他大金国现在主动把二圣送回来,皇上也会找借口不收的。”
韩世忠吁了口气,说:“多谢秦大人点破,我以后绝不会再犯岳飞这样的错误。”
秦桧:“岳飞有点傻也就罢了,更要命的是他还有点倔!皇上让他从朱仙镇撤兵,他老大的不情愿,虽然没有外界传说的十二道金牌那么邪乎,但岳飞已经露出不听话的苗头了。听不出真假话再加上不听话,皇上岂能容他?若任他岳飞一意孤行,万一他真的直捣黄龙,迎还了二圣,再以兵权相威胁,岂不是把咱皇上架到了烧烤炉上?"
秦桧:"咱皇上最大的敌人是金人吗?当然不是。咱皇上最危险的敌人实际是你们这些执掌兵权的将领,最怕的就是你们拥兵自重,尾大不掉。金人要灭大宋不是一两年的事,可你们要夺他的江山却只是一两天的事,太祖爷不就是这么得的天下吗?为什么要杯酒释兵权,就是怕将领们照葫芦画瓢,大宋国历代皇帝都提防这点,你要谨慎小心。‘岳家军’三个字已经犯了大忌,他岳飞居然还沾沾自喜。所以如果有人称你领的军队叫什么韩家军,你给他俩耳刮子绝对没错。因此,皇上防患于未然也就不奇怪了。”
韩世忠叹了口气。
秦桧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接着说道:“这岳飞还犯了个大错,就是没搞清自己在大宋国是什么身份。你别看皇上平时一口一个咱们大宋国如何如何,好像这大宋国人人有份,个个都是国家主人。其实这大宋国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皇上,就连我们这大人,那大人的,看似威风,也不过是个随时可杀的奴才罢了。可这岳飞却错把自己当成了国家的主人,竟然主动过问起立嗣之事来。这立嗣说小那是皇帝的家事,说大那是国家的大事,岂是奴才能过问的?古往今来多少聪明的大臣即使被皇帝主动问起此事,都是以这是皇帝的家事为由而请皇上乾纲独断。这岳飞可是手握重兵的大将,主动过问起立嗣之事岂不引起皇上的疑心,疑心时间一长必然会动杀心,岳飞也就在劫难逃了。”
韩世忠又叹了口气:“确实如此,做臣子的最怕的就是皇帝起疑心,伴君如伴虎啊。”
秦桧笑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岳飞的那些罪名都是没有的,就是皇上认为岳飞已真真切切地威胁到了他的位置,所以岳飞必死。”
韩世忠继续叹气:“可就这么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了岳飞,难道不怕天下人不服吗?”
秦桧连连摇头:“看来你脑子是真的进水了,而且还是开水。你也不想想,如果皇上做事都能让天下人口服心服,那养着你我干什么?你们首要的任务不就是护国安邦吗?钟相杨幺不是不服吗?不是聚众造反吗?最后还不是岳飞带兵把他们给干掉了。”
韩世忠:“大人说的极是,世忠还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桧:“但说无妨。”
韩世忠:“岳飞被杀,大人恐怕会落下骂名的,您难道不怕吗?”
秦桧长叹了一声:“老韩哪,你就这句话说的有点靠谱。怕啊,怎么不怕?也许将来某位君王或者就是咱们现在的皇上根据需要为岳飞平了反,到那时节,他岳飞就成了抗金名将,民族英雄。可这岳飞39岁就死于非命,总得有个交代吧。皇上自然不能有错,所以这黑锅也只能我来背了。到那时,像你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和那些无知草人都会异口同声地说是我秦桧杀了岳飞,个个对我恨之入骨,恨不能食肉寝皮;趋炎附势的文人墨客们更会发挥他们无尽的想象力,把所有的屎盆子都扣到我的头上,甚至会编造出我是叛徒内奸之类的故事。想到这些,我怎么会不怕?”
韩世忠一脸同情地看着秦桧。
秦桧叹了口气:“我虽然害怕这些,可我更怕死啊。皇上让我干掉岳飞,我若不肯,皇上自然会叫别人干,岳飞终究难逃一死。岳飞死后,皇上能够饶过知晓内情但不听话的我?到时,岳飞还有平反的机会,我呢?可就白死了。所以,我只能听皇上的,继续当大宋的宰相,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人生在世,不就几十个春秋吗?得过且过吧。至于后世,管不了那么多了!”
韩世忠和秦桧都陷入沉默。过了很久,秦桧才缓缓说道:“韩大人,老夫看你为人还算厚道,所以今天才对你开诚布公,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说了。出了这房门,你要把我们今天的谈话都忘掉。你不忘掉,我可也是什么都没说过的。”
韩世忠站起身,双手抱拳深深一揖:“韩某这趟没白来,大人的话让我受益匪浅,世忠感激不尽。就此告别,就当我没来过。”
秦桧笑说:“你今天感激我,可难保哪天你的子孙不会义愤填膺地痛骂我秦桧啊。”
韩世忠两手一摊,也是一笑:“那我就管不了了。”
此话说罢,二人相视,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