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源：电影《后会无期》
关于二十年前的一起沉船往事
文/李京
当一艘船沉入海底，当一个人成了谜。
过年在家闲的很无聊，坐在屋场上，听母亲和村子里的人讲过去的故事。其中一个中年妇女讲到了一起远在浙江金华海上的沉船事件，其中有艘沉船就是他姐夫的。过年晴了几天，阳光很暖和，我把这个故事听完了，并把这个故事记录下来。
海上一些岛屿每年都会有船沉没，大的事件会被人报道出来，但那些许许多多的小的事件，都会随着时间推移被人们遗忘。一九九七的一天，浙江金华江一个姓周的渔民出海打鱼，当天没有回来，随后消失在海上，家人联系海事局、公安局、打捞队找了几天也没有发现其踪影。这件事在当地引起很大震动，随着时间推移这件事成了谜一样让人不解，大街小巷一时议论纷纷...
秋云今年二十六岁，还没出嫁，她这个年龄在农村早就出嫁了。她那老迈的父亲一直在帮她物色对象。找了好几个年轻的后生，秋云一个没看上眼，不是嫌后生长得丑，就是嫌后生家里条件不好。正好镇上逢五“赶闹子”,秋云的妹妹秋英也要一起去凑凑热闹。
秋英对秋云问道：“姐姐，爹给你找的那几个后生你觉得哪一个好呀?”秋云笑着说：我不要这样的包办婚事，我想自己找。秋英一脸无奈地看着姐姐，心里也是很着急。
镇上热闹极了，农户们趁清早，把地里的新鲜蔬菜摘出来卖。竹匠的手工活十分细腻，编织的手提篮紧凑厚实，一拿出来便被全部买走了。镇上新开的包子铺围满了人，里面飘出阵阵白气，一个年轻店员喊道：新鲜！热乎的！榨菜包子出笼咯！只听一阵嘈杂的声音“伙计给我拿两个榨菜包子，伙计给我拿个四个榨菜包子大一点的”这一笼包子，几分钟就被哄抢而空，要是来的迟，只能等下一笼包子蒸好。
秋云和秋英在镇上逛着，秋英突然问道：姐姐，听说镇上尽头小巷口那里有个算命的瞎子，算的挺准的，去看看不？
秋英啊！那鬼东西你也信啊!都是骗钱的，不去。
姐啊！去嘛去嘛，去看看我出钱，说完扯着姐姐秋云就去了。
秋英拉扯着姐姐秋云来到瞎子这里，一看人还挺多的。站着一大圈，有看热闹的，有听故事的，有围着说家长里短的，等到十点多，集市也赶的差不多了，人逐渐散去。
终于到我们了，等的都快睡着了，这瞎子真有这么灵吗？秋云有些不耐烦的说到。
瞎子听到了秋云的抱怨，对两姐妹说:“灵不灵”来算算就知道了啊，我瞎子就是吃这口饭的人！不准不要钱！
瞎子又问道：哪位妹子要算？是算运势？姻缘？还是生财之道?
师傅，给我姐姐算算姻缘！秋英赶忙对瞎子说道。
秋云一脸不快对秋英说;你乱说什么啊!你自己也快到年纪了，怎么不求因缘啊？
姐姐啊!我暂时不着急，我今天的任务就是帮你，求一个好姻缘，秋英笑嘻嘻地对秋云讲到。
妹子，这姻缘啊！本是冥冥注定的事，我瞎子有再大本事也不能干涉！快把姓名生辰八字报来。
好吧师傅，我了叫秋云。秋天的秋，白云的云。五五年，阴历十月初一生的，秋云如实地告诉了瞎子。
瞎子沉思了一会。对秋云，秋英说道，你们先听我把脉络理清，今天最后一摊，钱就不收了吧。
师傅啊！多少还是收点啊，秋英觉得还是心里过意不去，她不喜欢对别人有什么亏欠。
两位妹子啊！别急，听瞎子我慢慢说来。
五五年，年份属羊，古人说啊!女人属羊，十羊九不全，秋云又是阴历十月生，属阴月，所以啊，这命里可能会有些波折。
听的秋云心里一阵愕然，呆立在哪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秋英赶忙上去对瞎子说道:师傅啊，你看看有什么可以解决的办法没有啊？
瞎子想了想说道:这自古啊，属羊的在阴月出生，命里多灾多难啊！那大清西太后慈禧，属羊，又是阴月出生的，所以啊晚清时代腐朽没落，对外丧权辱国，对内横征暴敛，搞的民不聊生啊！这个命理很难解啊，都是冥冥中注定的啊！
“难解就不要解了呗，”我说师傅啊，现在都八十年代了，都改革开放了知道吗？你怎么还搞这些封建社会的牛鬼蛇神啊...该解放思想了懂吗？毕竟秋云和姑姑一起出去见过世面，很生气地对着瞎子一顿大骂。
秋英，我们走！气死我了，等了这么久，就被这个瞎子糊里糊涂给诅咒了。说完就拽着秋英走出小巷口。
诶！诶！姐啊...师傅对不起啦，说完就被拽走了。
瞎子感慨一声，这就是命啊！转身收摊走人。
在回去的路上，秋英看着有些伤心的姐姐，心里很是难受。
上去问了问，姐姐，你还在生气啊？
秋英啊，都怪你带我来算什么神神鬼鬼的，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些，要放在以前你们都是被打倒的对象！
好好，都怪我，以后再也不去了，行了吧，秋英很无奈的对姐姐说道。
行！我的好妹妹，我们好像什么都没买就回去了。没买就买呗，爹肯定也来“赶闹子”了，他会买的。秋英啊，你说娘要是在的话，我回去一定免不了一顿骂，嗯，她肯定会骂我的。秋英又想起了娘在的时候种种事情，难免内心一阵伤感。
我娘生前最担心我的婚事，一直帮我物色对象。秋云从路边摘了一朵花，插在妹妹头发上，继续说道，时间一过就是三年啊。
秋云回想到三年前，秋云伤心的对秋英讲到：我娘在上坳村帮我物色个对象，是个年轻的后生，做事勤快肯干，大家都叫他“石头”。以前我爹在上坳砍树的时候，石头还去帮过忙。后来我娘去上坳村，和石头爹娘约好日子，腊月初九到我家来。我压根就没想到我娘会我物色对象，所以我一心想逃避这门亲事。我假装和我爹说好会去见面的，腊八那天晚上我就偷偷跑到我姑姑家蹭腊八粥喝了。
腊月初九那天，石头爹娘来我家，扑了个空。石头爹娘很生气，骂我家里人是骗子，让我爹娘很是难堪。我爹娘赔礼道歉，还是留石头爹娘，和石头一起吃饭。我们山里人最信缘分，这样的“逃亲”是很对提亲一方家里很不尊重，是很不吉利的事。
我爹觉得心里很愧疚，就承诺把下湾里山头那几颗大沙树给石头。当晚石头就和我爹喝了很多酒，那时又是腊月天，回上坳那条路结冰湿滑，石头回去的时候不小心摔下山坡，等石头爹娘找人把石头抬回上坳，石头已在山坡下躺了一个小时。那时候乡里很多接骨的草药医生都挨个给石头接腿，都因为腿骨摔碎了，耽误了治疗时间，最终还是落下了残疾。我娘知道这事以后，把我叫回来，关在屋里打了一顿，固执的我没有哭，当我看到我娘那失望的眼神，我心里难过了很久。后来我因为这事得了心病，加上冬天天冷，得了肺痨，一咳就是几个月，不久就去世了。我知道我娘是为了我好，可是我是那么的固执无情啊，在我娘去世那晚，我哭了一夜，天亮以后，我彻底迷失在我娘以前带我时的情景。说完秋云开始了哭了起来。
下湾里的冬天，寒冷萧瑟，连寻找米粒的麻雀也变得稀少，安静清冷，天上还飘起了朵朵雪花。1982年就要来了，对于中国沿海城市来说那是无比重要的一年。沿海地区从南到北，形成了广阔的前沿开放地带，高新技术产业的发展，不仅促进了三大产业的协调发展，而且带动了整个国民经济的增长。另一方面理想教育、道德教育和法制教育在全社会范围内广泛开展，人们的思想冲破了旧观念的束缚。追求变革、勇于开拓、讲求实效形成潮流。实践中，使我们对自己所处的历史阶段和基本任务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秋云决定离开下湾里去外面闯闯，贫穷让生活难堪，离开是她唯一出路。
秋云面对他那衰老的父亲说：爹！我想去外面看看，想去海边，姑姑说大海很蓝一望无际看不到边，我做梦都想去海边呀！
秋云的爹只是默默问了句，准备去哪个地方啊？也好有个着落啊！
爹，我和村里的几个人说好了去浙江，那里有海，是个好地方，秋云如实告诉她爹。
哦，这样啊，行吧！到那边注意照顾好自己啊，叫秋英送你去县城吧。
好的，爹我就走了，爹你自己多注意身体，到浙江我会写信过来的。
周华五和周贵广两兄弟是杨树村的原住民，他们祖上世世代代都住在这里。杨树村位于浙江金华市金华江附近，这里村民主要以捕鱼为生，但杨树村因为人情复杂，思想观念落后，一直没发展起来。杨树村以周为大姓，这里姓周的人占了大多数。
1982年周华五退伍转业回到杨树村，他的内心很是压抑，愤慨，自己表现又不差，最后也没能留下，觉得很不公平，回来逢人就说，要不是部队那谁爱巴结领导，耍小聪明，使混子，我早就留在部队了。 杨树村这样的农村，退伍军人是少的，所以谁家有这样的人，是很光荣的。周华五一直闲在家里，心里又不愿意和村里的农民有太多交流，哥哥贵广教捕鱼技术又是嫌累，又嫌撒网收网太麻烦，还染上一个坏毛病，捕鱼时爱占周围渔民的便宜，喜欢把鱼往自家船这边赶，让周围渔民很是恼火，背地暗骂他是“鸡肠人”。大哥贵广还是
挺有能力的,自己捕鱼、卖鱼、搞农产品赚了不少钱,凭借人脉积攒,村上选组长,还成功选上了。
周贵广家里还起了一栋大房子,村里人很是羡慕。周华五看到大哥家里这几年搞越来越气派，想想自己受到不公平待遇，越想越不是滋味...这贫穷引发的痛苦，钻心般难受，在这80年代崭新的天地，尽找不到一处容身之地，是何等悲戚与困苦啊。
周华五受不了那种贫穷带的压迫感，找大哥贵广借了几百块钱，来就去了金华市内。80年代的金华，受到改革开放的政策影响，正一步步发展起来，高楼拔地而起，商铺一家接着一家开起来。“正是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州十四城”。金华真是个好地方！
秋云和村里几个去浙江的，一起从县城做火车出发后，一路颠簸，换了不知道多少趟车，终于到了宁波，由于那时候没有湖南到金华的火车，只能先到宁波然后转车到金华。秋云下车以后头脑已是迷迷糊糊，就问旁边的人，大国啊！这是到了哪里啊?大国看了看旁边的站牌，告诉秋云:”秋云姐！到宁波了。大国看到宁波大街上热闹的人群很是激动，就说秋云姐“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先吃饭吧，好饿啊”，秋云的堂弟秋华说道。走吧，去吃点东西，秋云是他们的带头人，来的还有春香，建军。这宁波大街上，甬剧是唱的那样好“竹竿挑水后稍长，享福还在后半生...”秋云等人在一个简陋的饭馆吃完饭，商量明天转车去金华。
第二天经过几个小时汽车的颠簸，终于是把秋云等人运到了金华。秋云就在金华街头找招工的，终于还是在一家纺织厂找到了工作。
周华五来到金华市后，摆地摊卖过手电筒，洋货，帮人开车送货，做过很多事，最后都失败了。时间转眼就两年，到了1984年，沿海城市开放的速度已超过马路上汽车的速度。
1984年的一个早晨，周华五和哥哥周贵广一起去金华市买新渔网，遇到了秋云，那时秋云凭借嘴巴子会说，成了纺织厂的销售员。周华五看见秋云长的漂亮，心生坏意，想上去调戏一番。被大哥贵广恶狠狠地瞟了一眼，吓的不敢作声。周华五还是有点不甘心，回去路上对大哥说：大哥，我觉得那个妹子挺好看的，我想讨回来做媳妇！贵广就直截了当的说，华五，你有钱娶媳妇吗？建了房子吗？没有趁早滚蛋！周华五心里那个气呀，但又无可奈何。
1985年周华五就直接去纺织厂当了一名送货员，为了接近秋云，周华五下班就在门口等秋云，还不时送点小礼物，经不住周华五的软磨硬泡，最后秋云还是同意了和周华五处对象，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同意和周华五处对象，她只是说她想生活在一个可以看海的地方。秋云写信告诉了他爹，之后他爹托人回信还把秋云他娘生前的玉镯子给秋云带来了。
1987年秋云和周华五结婚，这两年周华五靠在纺织厂帮人送货赚了点钱，房子是大哥贵广给的那栋没住的旧房子。秋云把消息写信送回下弯里的时候，秋云他爹也留下了泪水，去秋云她娘的坟前拜祭了很久。这次秋云他爹没有回信过去，之后秋英也找了一个人家，是一个草药医生。
1989年金华大洪水，贵广在金华江畔养殖的鱼被洪水冲走，损失惨重。在金华江一带有灵猫出没，当地人请道士作法三天祈求平安。
秋云和周华五结婚以后，日子由开始的滋润变得开始拮据起来。和哥哥贵广一起搞的养殖业被洪水冲走以后，也是连本都冲没了，加上女儿“平安”的出生，钱变得越来重要了。
时间过得那样的快，转眼就是1997年了。关华文和周华五是纺织厂一起工作多年的同事，平时没事时，经常一起喝小酒，吃花生米，打牌。有一天晚上两人点了一盘花生米，一盘火腿，准备喝酒时；隔壁一个四十多岁的人细声在说道：“兄弟们，你们知道吗，金华江涨大水冲出了瓷器，一个农民在自家田里捡到了好像是明朝还是那个朝代的瓷碗，我记不清了，挺值钱的!”呀！兄弟真的假的？别骗我啊，一个光头大汉嘴里吃着火腿问到。这个事是真的，我也听说了，下面好像有沉船，一个老头喝了口酒慢慢说完。这消息传到隔壁关华文，周华五耳朵里犹如炸弹一般，震的心惊，嘴里的花生米不敢嚼碎，生怕别人知道这里有人。隔壁桌子吃完，结账走人以后，留下关华文和周华五两人在沉默发呆。关华文首先开口说“华五，这事你觉得是真的假的？”是真的！周华五宁愿相信这是真的，也相信是一条赚钱的路。关华文此刻心里早已打起小算盘，夹了块火腿说道：我是没船，有船，咱俩干一票！周华五内心很是激动，但还是先拒绝了关华文，说不行，大船我哥哥锁着弄不出，两人就商量选个日子去金华江看看。
周华五为了消息准确性，还特意去打听了一番，后来得到的消息确实有这回事，但不知道具体沉船的位置。周华五找关华文一起商量这事，还请了风水先生看看风水，确认沉船位置在金华江中心位置，周华五找上了秋华，关华文，风水先生，还有几个弄潮儿，约定金秋时节，待金华江江水平静下来就出发。
1997年金华的秋天比以往多了些凉意。贵广在捕完鱼后，把大船停靠在江岸边，就去金华市里修补渔网了。周华五看见哥哥走远后，要众人准备行动，关华文把祭祀河神的祭品拉上船。他们甚至不敢鸣炮，怕人知道，把船锚拉上水后，就朝着金华江中心位置出发了。
到了金华江中心位置以后，点香烛，把祭品扔下江里，祭拜河神。突然，“卡嗒”一声，船不动了，像是卡住了一样，周华五心里那个慌啊，把船机功率开大，强行让船前进，船开始慢慢向前爬升。关华文突然大喊一声不好！“变天了”那天顿时乌云密布，海上也刮起了大风，周华五大喊：“快进船舱，快进船舱”说完，“砰”的一声，船体受到了某个物体的猛烈撞击，连续撞击了几下，秋华和关华文用力稳住船舱，弄潮儿顶着大风跳下船去，发现旁边既然也有一艘船。周华五等人在船上用力稳住船体，周华五愤怒地喊道：怎会回事，怎么突然起风了?关华文也找到风水先生问道:先生怎么会这样啊！不是看好天气的吗？风水先生吓的瑟瑟发抖，说道：这天气变化太快啊，罗盘都失灵了！周华五愤怒地骂道：你这个狗屁先生！怎么把我们搞成这样！我要宰了你。冷静啊！华五！关华文赶忙拉住周华文。等弄潮儿上来告知，为时已晚，船舱开始进水。周华五的怒火大风都吹不灭，当他顶着大风看清对面就是那天在酒馆喝酒的那几个人时，船开始慢慢下沉……
一个老渔夫回来告诉秋云，周华五的船出事啦！叫她赶快联系海事局和打捞队。海事局和打捞队赶往秋云家里时，秋云已哭的不成样子，一直求打捞队救救自己的丈夫和堂弟。老渔夫也是好奇周华五等人去金华江做什么事，也想偷偷去看，因天气原因停在岸边没去，待大风过去以后，老渔夫去金华江中心看时已是一片狼藉，飘着船体的碎片，一些潜水工具，并没有发现有人，吓的老渔夫赶快掉头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