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我们是否意识到,这些复杂的内感受过程时刻都在进行着
。这些由自主神经系统调控的过程确保着持续的生理调节和基本生存。在应激状态下,这些演化而来的自主神经反应会过度运作,影响胃肠功能和血管健康,并会引起各种免疫应答和炎性反应,最终导致病态。针对至关重要的
脑肠内感受通路
的调查研究仍在进行;但同样重要的
脑心连接
对理解内感受而言尤其关键:由于个体内感受能力基于我们的主观体验,要直接衡量颇有难度,而利用心跳检测任务来间接衡量个体内感受能力则简单易行。
神经科学家凯瑟琳·泰珑-鲍德里(Catherine Tallon-Baudry)提出了连接于内稳态调节之上的
“神经主体框架”假说
,这一框架对于主观的、感知的意识来说十分必要,它取决于“
大脑如何将信息录入心脏
”。
神经科学家雨果·克利奇里(Hugo Critchley)和萨拉·加芬克尔(Sarah Garfinkel)完成了一系列重要实验——他们的实验表明,
情绪调节和心律是同步的
。对情绪的自我悉知(self-knowledge)是一项多层级的事务:他们区分了内感受准确度、敏感度和觉知。三者分别反映了
一个人客观上对自己心跳的准确探测能力,主观上对自己内感受准度的评估能力,以及对自己内感受准度觉知的元能力
。这三种能力因人而异,而不同人的躯体中持续不断的事件对应的敏感度也有不同。这些自我觉知层级之间的微妙区别可被解读为疼痛阈值、焦虑水平等——抑或被解读为一系列能力:
我们能否体验感受,知道这些感受对应什么,追踪并调控这些感受
。
我们甚至可以把这些能力解读为性格特质
。比如,萨科里斯及同僚发现,
内感受较准确者
,即监控自身内部状态的能力(以心跳检测任务的表现为指标)较强者,
相对不容易被橡胶手错觉蒙骗
。这意味着
他们有更稳定的自我,共情能力也更强
:据萨科里斯及心理学家克莱尔·帕尔默(Clare Palmer)称,“内感受处理对自我模型起到稳定作用”,于是我们能够“将情绪和心灵状态分别归属于自我或他人,而不会模糊‘自我’和‘他人’的差异。这在日常生活中至关重要。
在《神经精神分析学》的一篇重要综述文章中,萨科里斯与心理学家艾卡特里尼·弗多波罗(Aikaterini Fotopoulou)——她专攻情感触碰对内感受处理与情绪发展的核心作用——指出,通过与看护者的具身互动(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情感触碰),
我们在襁褓中就开始了自我的塑造
;彼时我们的内稳定调控彻底依赖于看护者,我们的生存亦然。他们的观点确证了精神分析的洞见:情感是“一切主观的、有意识的经验的背景”,他们写道。
看护者注意婴儿的具身需要,婴儿自此渐渐学会了调节情感。
从初步整合成基本、最低限度或核心自我的感觉运动信号处理中,产生了所谓的“具身心理化”
。
具身心理化逐步让我们得以形成自我与他人之间的边界
——该过程在隔绝状态下不会发生。我们只有在与他人的关系中才能获得自我感;早在婴儿时期,自我感就已开始以这种具身内感受的方式发展。在于他人的动态关系以及区别中,我们维持着恒定的自我感,反过来,我们形成自我与他人边界的能力也取决于我们从内部感受具身自我的能力——这是他们的重要创见。边界的缺失或异常可能转化为精神病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