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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消磨不了的光影之美,是时候回去看看它们了

深焦DeepFocus  · 公众号  · 电影  · 2017-05-11 06:22

正文


策划 | 深焦编辑部

执行 | 2miao

特别鸣谢郑大圣导演详实的介绍,并向我们提供宝贵资料


这是“文华影业系列”故事的最后一期。


过往三期里,我们从文华影业公司的历史发源讲起,介绍了公司出产影片的特色和两位核心人物的经历,并摘录费穆导演的《小城之春》和《生死恨》的幕后故事。


而后又将目光对准文华创立初期,摘选了反映陆洁在文华影业建立前后的心路历程的文字,同时展现了《不了情》和《假凤虚凰》这两部文华影业最早推出的电影作品的制作幕后。


在上一期摘录的“灯泡佚事”和《夜店》《艳阳天》和《母亲》的拍摄过程记录中,我们已然能清楚地体察到,在40年代末作为一家影视故事的经营者,需要克服多少连续不断的困难,才能使得一部部优质的电影登上银幕。


在本次最后一期,第一部分将聚集陆洁对于1948年11月和他在文华的最后一段时间的记录。“非常十一月”可算是全面展现了陆洁作为厂长的艰辛。而从辞职到离职文华的最后两个月,当时战事不停,时局混乱,陆洁虽去意已决,但仍在为文华操劳,日记也就未断。对于那两个月的记载,仍以文华的工作为主,而陆洁个人的心思却仍能从表面周全的工作交代浮现出来。


第二部分的日记节选则揭露了《哀乐中年》和《表》两部影片的更为艰难的幕后故事。“米喊500元,继喊700元,最后1千元,但买不到”,粮食发不出,社会经济极度动荡,而且纷繁战事干扰着影片的拍摄,“天明大雷雨,雷声炮声混合,时有巨响震屋动”。此时陆洁自觉日渐苍老,他写道,“近来到处听人说我老,难道我真的老了?”。


创作不易,在动荡时日,那是难上加难。但老一辈的电影人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努力推动着中国电影产业的发展。而文华影业这家做“文艺片”的公司,在陆洁这位含辛茹苦的厂长带领下,制作出了一批优秀的电影,其中不乏如《小城之春》《哀乐中年》这样的影史经典。


是时候回去看看它们了,去发现时光消磨不了的光影之美。


文华专题前三期链接:

文华影业公司:中国电影史上的迷人个案

这份珍贵的日记说,拍电影必须以清高与独立为原则

拍电影从来不是容易事,曹禺还曾为此吐过血


陆洁


非常十一月

1948年11月


2日  近来不食不觉饿。我本不进早餐,昨起改为一日一餐。夜以奶粉一杯代夜饭。夜偶得民四《日记》。30年前事如在昨日,30年中事,无一足纪念者。


3日  政府放弃限价。菜市有菜可买。重见大饼油条。影院今起涨价1倍半。四公司加价2倍。橱窗中陈列品增多,食品普涨10倍。米250元,有价无货。


5日  费穆彩片昨夜拍完。新棚基地划粉线,开始建筑。

费穆彩片即指《生死恨》


8日  培交来《哀乐中年》剧本。人心惶惶。米喊500元,继喊700元,最后1千元,但买不到。闻人言,海军青年会牛排11时7元,12时12元,下午2时24元。


10日  访性,商如何应付非常。性言,物价除食物外普跌,因市上不见钞票,银根紧势空前。回厂以950元买得米2石,并以700元买定期货20石,备作厂中应急用。


12日  政府儿戏,金钞又许持有。比例增4倍,即金1千元,美20元。约克43次会。性嘱厂中人事维持一组,暂不添人。到石室注射,金医生言,北桥疯人院病人增多,均兑出金钞之新疯人云。


14日  与石、叶谈,时值非常,请改简布景,减少费用,缩短日期完成《母亲》。


17日  约克44次会,讨论《哀乐中年》。


18日  每晨入厂在弄口候车甚苦,常因挤漏而连过数车不停,即使停也不易挤上。

“文华影业公司” 办公处旧址,上海江阴路88弄九福里


20日  到约克谈定定造新棚全部电气设备。性告,下周他全家迁港。


22日  政府开始兑出金垠,以前以金子一两兑得之金元券今可以之兑回金子一钱,一个大骗局。陶来与任宗德谈调整昆仑厂租。


23日    9时到培家商如何改善饭贴,无结论。


24日  近来天未明出门,车可挤得好些。……午约克45次会。佐提议调查同人家属人数,公司备两月米应付非常。


30日  近来白天无电,拍戏总在夜间。上午厂中冷冷清清。

陆洁在任期间文华出品电影《太太万岁》


陆洁在文华的最后两月

1949年10月


1日,中央人民政府成立,换国旗,改公元。复北平为北京。厂今日起开大锅饭。停止拍戏,每人月付1石5斗。


2日  大雨中入厂,接培电话,性来电报已动身入京,邀昭隆佐培到北京去晤,下午狂雨下到九福里晤培,水正登堂而入室。决定佐培准备入京。


4日  思考几夜,为文华前途计,决定辞职。


6日  辞职信送培托带京交性,中秋夜月明无云,邻近工厂提灯游行队伍涉积水于窗前来去。


7日  午前到九福里晤佐培,他们定明夜赴京。几日来拟将辞职之决定告佐,每次晤面总是一群人在一起,未有机会与谈。

佐:即导演黄佐临。


8日  因路上积水,电车公共汽车均停,步行入厂。庭中桂花正盛放,送出致培信,归途到处游行队伍。夜电台在停播前宣称,已检阅10小时,尚在源源而来。


10日  飞机几次来袭,近处高射炮密如连珠。


11日 清早入厂,据告佐、培于昨夜动身,徐汇同人来要求发全薪。大光明观昆仑《三毛》试片。


12日  在厂集全体同人开会。将上月12日大会中同人所提各问题作一结束。


13日  ……开始拟写将来我交代用之备忘录。


14日  柳和清来拟租棚拍第二组戏,人家有办法。


16日  作为同人自制片之越剧片停搁已久,今起续拍。拍徐玉兰、王文娟之《贩马记》。


17日  ……到保甲接管会填申请书,领去京路单。

培:李培林,即导演桑弧。


19日  虹口路定火车票。登记预定者在我之前已有一百多号。定票归途行经外大桥百老汇大厦时,突有机群来轰炸,一边高楼,一边沿河,竟无处可躲。


21日  重拍《楼台会》。改由傅全香演,袁已拍两天戏废。到九福里由马陪到虹江路洽买黑票,有黄牛来招揽,但无现货。


26日  ……性问如何可使拍戏不慢?我答全部剧本、全部布景图样、拍戏日程表三项完全准备好后才开拍,开拍后非必要不改动。文华后来之所以慢,剧本未写完即开拍,特约布景师图样要一场当一场,当然,更有一主要之点为不欠薪工。


29日  ……独游故宫,夜费来陪往西四同和居电影局长袁牧之宴。饭后随费到民主剧场(开明旧址)观四大名旦义演。

民主剧场


30日  星日,早到电影局晤蔡、史等。局中同人邀同游西山,因无向导,不知所之。转到颐和园,小游即归。


1949年11月

2日  早佐迁来308室同住。告佐,我今起不在招待所中早餐,以节国家公款。独游故宫西路。下午信步所之,徘徊于旧游各处,二年前经过之六国饭店闻现已改为招待所矣。……民主观谭富英《失空斩》。


9日  清早入厂。离沪半月,物价大涨。大饼由50而100元;中梗3.3万到5.2万元。下午到九福里,昭隆、培林劝我仍管厂事,我答我与邦作风不同,为文华前途着想,以让邦独管为宜。


12日  上午在厂开大会,报告我辞职经过并介绍邦与同人见面。会后向邦办理交代,并在将藏置一切重要契据文件记录及各项统计之抽斗钥匙交与时建议勿随处放,勿随意交给任何人,以免散佚。继而有同人代表7人来见,要我今后照常到厂,向之道谢好意。下午到九福里开会,继续向邦交代可能想到之一切。夜函性,告今日已向邦交代清楚。


《哀乐中年》

编导:桑弧

主演:石挥、朱嘉琛、韩非等


剧情介绍(摘自豆瓣)


创办小学多年并自任校长的陈绍常(石挥)早年丧妻,独自抚养两子建中、建平和一女建英。与他一起生活的大姐劝他续弦,他虽也有心,却因目睹挚友的爱女刘敏华备受后母虐待,断了念头。不久,挚友亡故,敏华辞别他后随后母迁居外地,一别十年。两人再见面时,敏华(朱嘉琛)已成长为独立自强却不失贤淑的新女性,因不愿再受后母摆布,她拜托绍常介绍一份工作。随后,她成为绍常的同事。 


成年的建中(韩非)如愿以偿成为某家银行的职员,因得经理赏识,他结识其女冯丽君(李浣青),很快变作其乘龙快婿,社会地位日益提高。建中夫妇认为绍常卑微的小学校长身份丢了他们的脸,劝他退休在家做老太爷,绍常虽一百个不情愿,却也乖乖听命。敏华接下他的工作。只是赋闲在家的日子不好过,每日时间都似他那块坏掉了的老怀表般静止不动。而将无聊心情讲给家人听时,家人或怨他有福不懂享、或自忙自事无暇顾他,他的失落一日多过一日,与建中夫妇的矛盾亦越来越多。 


又到一年清明时,拜祭亡妻时,绍常遇见前来祭母的敏华,感慨人到老年只能等死,敏华却认为人在中年的他正处于事业的黄金期,劝他再回学校教书。而听从敏华建议偷偷瞒着建中再回学校教书一事漏泄后,建中对他的态度更加冷淡,但他已铁了心。“天意怜幽草,人间爱晚晴”,其后,他无意间发现自己与敏华早已两情相悦,决定与她结婚,此事更令建中夫妇大为恼火。


1948年7月

21日  近来失眠甚为严重,常常全夜不能睡着。白天疲倦无神,……午约克24次会。谈培林《哀乐中年》、佐临《表》剧本大纲。


1948年11月

8日  培交来《哀乐中年》剧本。人心惶惶。米喊500元,继喊700元,最后1千元,但买不到。闻人言,海军青年会牛排11时7元,12时12元,下午2时24元。

17日  约克44次会,讨论《哀乐中年》。


1948年12月

23日  培来做出《哀乐中年》拍戏日程表。


1949年1月

4日  《哀》昨拍电台,今拍新居。


1949年2月

27日  渭天来言,技术人员气焰盛,难于侍候,他要辞职,劝留之。午约黄贻钧饭,《哀乐中年》配音。

演职人员名单


1949年3月

14日  《哀乐》内景拍完,外景尚多。

31日  同去青浦拍《哀乐》外景,重游佘山。三下指数3402.67倍,米10万。


1949年4月

4日  培林《哀乐中年》拍完。实拍55天,起讫96天。金融混乱。

20日  皇后《哀乐中年》试片。戏院滥放人,挤无立足地。连日膝酸腿软,步履艰难,昨起在石室医院重注……夜约克晤性,开59次会。性再提减政,明日即回港云。

《哀乐中年》剧照


1949年7月

11日  《哀乐中年》在头轮院重映,生意不好。每人再发六月薪工5斗。九福里开会,性来电报,经济竭蹶,嘱上海自渡难关。


《表》

编导:佐临

摄影:许琦

主演:赵钱孙、杨文龙、蔡元元、李春晓、沈扬、程之、俞仲英。


本片根据苏联作家班台莱耶夫的《表》改编。


剧情简介(摘自豆瓣)

解放前,杂乱的上海街头,饥肠辘辘的流浪儿小牛偷了万老头修表铺中一块金表,他的小伙伴大猫和小耗子为之眼红,于是发生争斗,结果被带往警察局拘押。至此,三个孩子又团结一致,发誓严守金表的秘密。 


拘押期内,小牛因争食并动手打人又被送进“儿童教养院”。教养院训导主任殷小臣发现了小牛偷金表的秘密后,便借此要侠他,唆使他盗卖院内公物。此事被院内名叫小胖的孩子发现。事发之后,教养院教导员雷春华着手调查。 


小胖准备联络院内孩子揭发殷小臣,小牛却向殷小臣通风报信。殷小臣先发制人,把小胖狠揍一顿。雷教导员为人热情厚道,对小牛生活关怀备至,使小牛深受感动。当小牛知道万老头因丢了顾客的金表被拘留三个月,他的孙女、小牛的好朋友翠翠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时,良心受到谴责,终于坦白了自己的错误,并揭发了殷小臣的违法勾当。小牛的表现得到雷春华和孩子们的谅解和欢迎。

《表》剧组全体合影

1948年2月

20日  佐来电话,他决定先拍《表》。


1948年7月

21日  近来失眠甚为严重,常常全夜不能睡着。白天疲倦无神,……午约克24次会。谈培林《哀乐中年》、佐临《表》剧本大纲。


1948年12月

5日  午约克47次会。陈西禾首次参加。佐讲述《表》剧本。


1949年2月

22日  约克55次会。佐言《表》剧本需改写。念祖来谈新棚加建工程。


1949年3月

6日  约克55次会。佐交出《表》剧本。谓3月中可开拍,6月中可拍完。

9日  佐来与有关技术、剧务人员谈,假定本月16日开拍。米出3万。

22日  上午佐来洽定在2号棚搭《表》街道景。下午楼来电话嘱2号棚勿搭《表》景,免耽误费片。

23日  佐临《表》开拍。先拍外景。费、颜、沈、楼来洽为五彩片加装电气设备。

24日  新建棚大致完成,在装置电线中。

27日  开始在新棚搭《表》布景。米9万元。


1949年4月

8日  昨《表》外景OK95尺。连日每天出发,五六十人,饭六七桌,费用惊人。而九福里则无款可领。

11日  《表》在拍外景处被流氓打伤两人。据说是由自己人惹出来的。

18日  由交大步行入厂。两腿酸软,拖不动一个身体。行行歇歇,历久始达。《表》在新棚试灯光。工人拒搭费彩片布景。发行5万、10万新钞。米跃120万。

19日  《表》开始在新棚拍戏。

25日  《小放牛》停,《表》照常拍戏。昆仑在大雨中搬出全部所有物,包括布景板地板,以致动摇了厂中人心,戏拍不下去。黄昏前决定分发文华所备应变米之半数,连徐汇在内每人4斗。再回家取来家中所有银元,私人垫付文华工役每人3元。


1949年5月

14日  炮声隐约,战事已临郊外。闻费穆已继裘逸苇飞港。嘉定似已为共军得。昨今在月浦杨行激战。《表》拍完爷叔家,下一景尚待开拍,将空几天。

21日  《表》拍饭馆。大饼由10万突到30万。入夜炮声甚响,中夜更响。初听似在西北角,继听又似在东南角。天明大雷雨,雷声炮声混合,时有巨响震屋动。银元6500万。

22日  《表》拍完饭馆,夜无炮声。

29日  开始拍戏。《表》拍一镜头。


1949年6月

14日  《表》昨拍卡德浴室今晨完,下午发六上薪工一部分。

16日  佐告,《表》内容有问题,需要考虑。进教养所前之戏则已拍完。

21日  佐来与工作人员接洽他去后工作。佐告,《表》下半部剧本已写好,占戏十之六。


1949年7月

2日  《表》由吴博代佐,今起拍教养所。米3.2万。

4日  部分职演要去参加游行,《表》楼下拍到中午停。

22日  午前到王家塘《表》拍外景处,第一次到清华村参观。回厂得培林电话,言公司发薪工50万元。如发一部分人员则每人可得万元,合米2斗。


1949年8月

31日  《表》开始剪接。


1949年9月

2日 《表》还在拍戏,今拍警局门口。

15日  葛伟卿来言,同人意,如能发七、八月欠薪,则仍愿月支1石半米而工作。培转来之方辞职信。皇后《表》试片。下午到九福里,培林告,他认为厂中停拍戏月发1石半米为上策。

22日  潘来验看收音机,谓系focus未弄准,《表》收了全部未觉察。许琦、伟刚来问《表》摄影、录音酬金有否?培来电话,欠薪总数结错,24日前难发清。夜函性,我素无交游,弄不到钱,请另派人,我决退。

28日  许琦、伟刚来谈定《表》酬按八折付。近日物价相等于三十四年1月之储备票。三十五年4月底5月初之法币,及本年3月上旬之金圆券。


-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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