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菠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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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嗓子疼,跟同事提起来,他们惊呼“猪流感!”用一种惊诧并且兴奋的神情。然后马上安慰我说“不过不要紧,得了不一定死……起码不会马上死。”
看多了这样的反应,我自己都有点疑心是不是猪流感。对镜自诊,发现不过是上火。
人一不舒服,第一反应就是照镜子,连没一点医学知识的都这样。仿佛自身感觉做不的准,倒宁可相信自己的病容。我照镜子,发现面目可憎,因为真的好久好久好久好久不读书了。
两种事情最培养气质——一是读要动脑子的书,二是搞阶J斗争。最伤害气质的只有一种事情——三姑六婆嚼舌头。
我们同事,尤其是女同事,最喜欢嚼舌,她们哪怕谈自己家事,也会冒出一句别人的八卦绯闻,令人马上笑容僵硬,不知所措。屡屡如此,防不胜防。
我一般都不表态,用来表示冷漠和轻蔑。不过常被误解为喜欢听和嘴巴紧,所以更喜欢对我说。虽然我讨厌这样背后谈论别人,不过有时我想,没我默然郑重的表情,也许人家并不想讲那么多,那么透彻。正因为我的反应刺激到了她们,让她们兴奋起来了。所以我自己也是三姑六婆的一份子。
有次半夜里接到个电话,同事的老公在风月场合喝醉了,钱包失窃,没钱买单。我同事打电话给我,要我去解救。第二天她还钱的时候道谢,向我解释“其实还有那么多同事,为什么没找他们帮忙,因为这事被他们知道,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了。”
这话两面听,一是恭维我嘴紧,二是提醒我千万别说。真是个贤夫人,面面俱到。何况在老公做了让她气愤的事情的时候。
男同事之间一向都没真话。因为男人不在乎形象,所以常常丑态百出,看多了培养出一种默契,关键时候莫逆于心。所以常常听他们胡扯,互相损。
我也喜欢胡扯,因为不想与任何人关系太近。
我常问被追问婚期。
“今天下午结婚,等我吃完午饭,睡午觉之前,抽空结了。”
“你能不能好好说?你为什么还不结婚?”
“因为我是同性恋。”本来这就是实情,而且因此不结婚也绝对靠谱。
“好好说呀,你要不要我帮你介绍?”
这话听多了,我都误以为中年男子真的还有第二春,快四十岁了,还能来得及恋爱结婚,享受青春与热血。
有时我问“你们去女浴室,有没有看到过长胸毛的,或者满腿毛的?”
她们娇嗔起来,说“怎么可能。你干嘛问这个问题,是不是你女朋友长胸毛和腿毛?”从此她们就叫她猩猩,虽然“她”并不存在。
“你女朋友什么地方人?”有时男同事也问。
“非洲的。”
“啊?哦,华侨吗?”
“不是,非洲土著。”
“哦,……她多大岁数?”有时他们会很单纯,也是真的关心人。
“四十八。”
“你怎么找个这么大的呀?”
“她心诚啊,一心一意跟我过。她的八个孩子都要带过来,叫我爸爸。这么诚恳,当然要找她了。”
从此他们就叫她“非洲妹”。女生还是叫猩猩。
有时新来的同事不了解情况,坐在一旁听他们聊天,有的说非洲妹,有的说猩猩。看他们盘算的眼神,就知道他们正在心目中勾勒我老婆的形象。大致上应该是个高个子的黑牡丹。
他们不知道他是匀净的象牙色,在灯光下看是雪白的。觉得他的手像息夫人献玉杯的那双手。
中国的古代文人一向喜欢大赞美女,一方面令文章生色,另一方面显得那些色迷迷败家亡国的男人们情有可原。或者男人之间的偏执、小性、多疑、猜忌大爆炸,导致战争,这些理由不够堂皇,于是造一个挑拨离间的红颜搪塞读者。有了红颜,就一定是祸水,就一定祸国殃民。这是古文人和读者的逻辑,人人都信服。
《红楼梦》是唯一没有把女人当祸水的文学作品。后来者把这一点发扬光大,就有点失焦失衡。比如还珠格格小燕子,不但不是祸水,反而变成了一颗救星,化解一切疑难和矛盾。当然爱情小说往往都是这一套,要么她被摧毁了,因为太美太柔弱;要么她获得了终极幸福,因为太美,万事万物围着她,把她拱上了人生的顶端。
中国人对没见过面的女人都有点向往,无论是息夫人,还是猩猩非洲妹。他们愿意揣摩她们,虽然明知道与自己完全无关。
红楼梦第二十六回,回目说红玉传舌黛玉发情,那回重点是讲朦胧的少女情怀。两个少女主角,一个勇敢去追求,不惜“淫邀艳赴”;一个只有在诗歌中寄托感情。结果二人的爱情结局迥然不同。曹公写的很明白——一味意淫是不行的。发情只适合培养气质。
当然,偶尔为之是不要紧的。
2009-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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