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竞选期间，每当谈及贸易政策，唐纳德·特朗普或是厉声控诉，或是气势汹汹地威胁要采取带有保护主义色彩的报复手段，令人担忧。不过世界并不清楚特朗普政府会在多大程度上将这些堂皇的高谈付诸实践。3月1日提交国会的贸易政策议程报告微露端倪。华盛顿的政策专家们从中嗅到了彼得·纳瓦罗（Peter Navarro）的影响。纳瓦罗是特朗普的贸易顾问，也是《致命中国》（Death by China，后被改编为同名影片）一书的作者。罗伯特·莱特西泽（Robert Lighthizer）已被提名为美国贸易代表署（USTR）代表，但尚未获得国会批准。

无论是许诺要为美国争取“新的更好的贸易协定”，还是要严格执行美国贸易法，报告在这些方面无甚新意。不过它偏向双边贸易协定更甚于多边贸易协定，这是一种方针上的转变。报告的口气无疑很强势：“眼下需采取更为强硬的手段。”此外它还显露出这样一个迹象：特朗普政府也许会动用1974年《美国贸易法》的201及301条款向中国发起贸易战。

作为这场战斗的第一件武器，201条款允许美国以关税作为一种防护措施，在面临进口商品大量涌入时保护美国的生产商。受影响的公司必须证明自己遭受“严重损害”，但无需证明外国公司在贸易中采取了不公平的手段。

特朗普的贸易团队似乎是在重温里根时代的经验。1983年，里根政府应美国摩托车制造商哈雷戴维森（Harley-Davidson）的请求，向进口摩托车额外征收45%的关税。特朗普曾称此事产生了“重大影响”。然而201条款作为一种贸易执法工具却也存在不足。要举证并不容易，因为公司要证明自身遭受损害有很高的法律门槛，此外作为裁判者的国际贸易委员会（International Trade Commission）又是一个因其独立性而受尊重的机构。（在企业看来，裁决反倾销案的美国商务部要好对付些。）除此之外，随意施用这一条款还会刺激其他国家采取报复手段。2002年美国曾罔顾世界贸易组织（WTO）的的规定，试图对进口钢材征收30%的关税，但在贸易伙伴威胁要对包括太阳镜、橙汁在内的各类美国出口产品征收总价值高达2.2亿的报复性关税后，美国不得不撤回了这项决定。

特朗普军火库中第二件武器是301条款。贸易领域的专家金·艾略特（Kim Elliott）称此条款要比201条款“可怕些”。相比之下，它“采取行动的依据界定得不是那么清楚”。301条款使美国政府可以针对“不公平”的贸易行为采取行动。美国曾援引这一条款来打击自己的贸易对手，而后留待WTO的前身《关贸总协定》来解决争端。

自1995年WTO成立以来，美国已弃用该条款。美国认同如果WTO的裁决对美国有利并批准美国向违反规则的贸易伙伴征收关税，实际上等同于贯彻301条款。不过令人担忧的是，上周这份报告对301条款的提及暗示特朗普政府也许会逐步脱离WTO体系下的全球性规则行事。报告专门辟出一个章节阐述要捍卫美国“在贸易政策方面的国家主权”，这更是加剧了世界的恐慌。报告还强调，即便WTO对美国做出了裁决，也不意味着美国的法律或贸易行为就要自动进行调整。

这份报告抱怨WTO组织规则不够强硬——虽未言明，但所指的对象就是中国。最近WTO法庭正在处理的数起中美贸易争端中，最重要的一起就是美国因拒绝认可中国是“市场经济”而遭到后者的挑战。如果WTO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美国对中国出口商品征收的符合WTO规则的关税水平会受到限制。

特朗普贸易团队想重现里根时代的辉煌，但似乎忘记了今日世界已和上世纪80年代大不相同。那时在贸易中激怒美国的主要是日本。美国的这个盟友经济体量小得多，在遭受贸易措施打击时也不愿积极反击。中国的经济规模则更大，而且还很乐意以牙还牙。尽管存在缺陷，WTO也许仍是防御全面贸易战爆发的最佳手段。用上世纪90年代初美国贸易代表卡拉·希尔斯（Carla Hills）的话来说，“如果没有WTO，那就只剩丛林法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