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打架是给弟弟出气。吃东西总习惯吃慢点,这样他吃不够我手里还有。一起上学、放学、并排写作业,然后考同一所大学,互相鼓励成为更好的自己。亲情是最珍贵的馈赠,有个二货陪着长大,真好。
一岁那年,我先学会了叫爸爸妈妈,却没有意识到,身边这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才是一辈子陪我最久的人。
六岁那年,我跟他在家里打着玩,摔破了东西。妈妈问谁打坏的,弟弟第一反应指了哥哥。我替他挨了打,自那以后,不管大事小事,我都喜欢替他扛着,因为转过头使个眼色和他说“没事儿”的时候,特别自豪。
十岁那年,我念小学三年级,一直成绩倒数险些留级的我,发现他突然考到了成绩单的左半边。他在马路上气我说,哥哥如果不如弟弟优秀,很丢脸。当时真的很想打他,现在也真的感谢他,还不懂事的我就在这种“激励”下真的开始变努力了一点。
十三岁那年,我幸运地考上了本地的一所中学,和当年选入少先队一样,我比弟弟晚一批成为共青团员,就连学任何一项兴趣班,我都比他差一大截。他说,你不能总在我后面跟着,于是我又在他的激励下,去竞选了班长。我记得站在讲台上,紧张地说的最多一句话就是,我弟弟是班长,我不想比他差。尽管当时一百三四十斤的我,其实就想跟着弟弟的步子一点一点往前挪一辈子啊。
十六岁那年,我们到外地读书,第一次要靠自己学习和生活,我们都很不习惯。但那时的我已经慢慢习得进取心,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小小年纪的我好像已经长大了,想保护他,照顾他,想和他一起考最好的大学,想告诉他没什么苦是你和哥吃不了的,如果有,还有我多帮你分一口。
那是生命中最宝贵的三年。大雪天我提着两个从家里拿来的大袋子,里面装满了生活用品,弟弟一路小跑到门口,回过头撑着门说“哥哥快进”。他耳朵冻得通红,我拿我的手给他焐热,他胖胖的小脸突然就笑了,然后说,哥,我们要快点学习了,别忘了要考北京大学。就这样,我们俩开始了在外地最辛苦的读书时光。我退步时他骂我,给我出卷子,帮我讲错题;他偷懒时我敲打他,给他买饭,叫他四点爬起来背书。夏天的风很吝啬地吹着,天蓝得像雨水刚刚冲洗过,我看着被烤得发白的校园,却觉得格外安静舒服。我轻轻对他说,真不想高考,如果时间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
十九岁那年,我们一起考上了北京大学,他抱着妈妈欣喜若狂,我冷静地一如往常。那会儿廊坊刚开了一家连锁的火锅店,我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接到一名记者的电话,两个人都不以为意,轮流吃饭接电话,弟弟假装哥哥、哥哥扮演弟弟,记者果真没有听出来。回家路上随意发过去了两张生活照,然后“最帅双胞胎”的新闻就被传开了。
二十岁那年,我们幸运地出版了第一本书,接着有了第二本,第三本……以及你看到的节目、漫画。我们开始一边念书一边工作,带着学生天真的心,去面对偌大的、比想象中复杂的社会。我们总要一起出差,从哈尔滨到广州,从上海到甘肃,从北京到纽约,但从来都不觉辛苦,因为他总有话在我耳边说个不停,好像每天比我多过十二个小时一样,有说不完的好玩的事情。我们开始感受追捧,两个人谁也不敢表现出来开心,比着劲儿憋着,然后装作大人一样告诉对方不能骄傲。我们也开始接受批评,对着网上那些不好的声音,互相开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回到房间立刻收起嘻嘻哈哈,整夜想不明白为什么。
二十一岁那年,我刚选上学生会主席,又去帮他加油,只有我一个外院系的学生,我悄悄帮他拍了楼下的花草,静谧的夜,以及台上的他。他竞选成功的时候和同学老师围在一起,我悄悄地走了。我说,哥只是来帮你记录人生每一个成长的时刻,往后不是所有事我们都能帮彼此,但所有事却都可以陪彼此经历。
二十二岁那年,我们一起保送了研究生,站在本科毕业的分水岭,我们既兴奋,也迷茫。我们一起去世界各地,一年内飞了57次,讨论着冰川海洋、宇宙流星。我们一起宅在家,想说话的时候把妈妈吵得头大,专注自己世界时候也可以一天不说话。
二十三岁那年,我们读研究生一年级,不再修同一门课,不再一起上下学,也开始有自己新的朋友和爱好。我们渐渐有不同的工作观念,并学着替自己表达,我们有激烈的矛盾,有想分开的冲动,有各自自由的念头。但你知道,我们一起生活了二十三年,他一抬头,我就知道他要薯片还是可乐,我吃饭的时候,他会抢在我前面替我说不要香菜,所以只是在找寻一个于我于他都更好的答案。
去年在美国的那段时间,是我们最剑拔弩张的日子,回国的飞机上,弟弟正巧犯肠胃炎,吐了一路。我一点一点帮他收拾干净,然后坐在他的床边,给他揉太阳穴,按摩头部,然后开始捏胳膊、手以及腿,最后给他按摩脚。
坐在他座椅的一个角上,我只穿了一件背心在卖力地按,累了就干脆跪在过道上,跪久了就又坐一会儿,冲蜂蜜水,按朋友告诉我的穴位,拍着他哄他睡觉……就这样照顾了他十几个小时。中间有一段他睡着了,我终于得空能休息一下,就去吧台要了杯红酒。乘务长路过的时候,忍不住对我说,你跟弟弟真好。
“你跟弟弟真好”,这几个字又突然间打了一下我的心,最近一段都在彼此的叛逆期,好像真好这样的状态少之又少,可能真的在这种特殊时刻,我才会格外清晰地认识到,他真的是我最心头的一块肉吧,而我也是他最重要的那根稻草。
二十四岁的这一年,他依然是我心上最重要的人,我也依然是他关键时候最重要的那根稻草,只是我们找到了答案,想换种方式相处,决定分开。
元旦时候一起去泰国跨年,回来的第一天就开始搬家。一南一北,地图上说,我们住的地方相距八公里。
搬家的那天,因为在飞机上一夜没睡,弟弟说他要躺一小时,让我记得叫他,结果一睡就是五个小时。我把东西差不多整理好,就喊他起来开始收拾。我们每个人准备了几个纸箱,真正收起东西来很利落,期间不停地往对方箱子里丢东西,说,“你自己住需要这个”“这个你拿着吧,我可以自己再去买”“这个很好用,给你拿着吧”……那天急急忙忙装好车后,弟弟的车要启动了,我想走上去抱抱他,但最终没有,不知道为什么脚下很沉很沉,最后只说了一句,“需要帮忙就打给哥”。车开走的时候,没能控制住自己,眼泪滚烫地在眼里打转,虽然只是分开住,但好像当这么多年的习惯真被打破的时候,还是会怅然若失。
我住的地方很安静,安静到能听见内心空荡荡的回音。电话那头助理正在帮弟弟收拾新家,能听见他兴奋地跟我分享这里那里。我挂掉电话,从纸箱里翻出一些必需品,找到酒和开瓶器,把香薰蜡烛点亮,开始在沙发上整晚的发呆和漫长的空想。
我想弟弟的时候,就去他家吃饭,他给我做很多好吃的。懒得去的时候,我们就打视频电话,聊两句就安心地挂断各忙各了。我们一起去吃北京很棒的餐厅,他买好电影票叫我一起,弟弟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我手里已经拿好两杯奶昔,散场后各自回家,说了晚安就早点休息。
我知道为了更独立,强大到可以保护更多要爱的人,这些都是应该经历的。我知道我们选择了一种不同以往的生活状态,这个过程可能需要适应,不管你是接受还是抗拒,这都是我们必经的路。我知道弟弟长大了,从他渐渐宽起来的肩膀和成熟的思想,从他有独立的判断和果敢的选择,我不能再自私地觉得不舍得,毕竟这是一件好事情。我知道你们都喜欢我和弟弟有打有闹地住一起,说实话刚分开的时候妈妈一打电话就掉眼泪,越说越哭,但傻瓜,我们只是从互相拉着并排跑变成站在一条线上冲刺,还是要与你一起,共赴美好而明亮的未来啊。
以前小,不懂事的时候因为争执就能扭打在一起,有时候都没打完,立刻就能和好。后来长大了,再也不会打架,只会慢慢发现,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他也不再是我手心里那个永远听哥哥话的小孩。我开始慢慢接受此类事实,并跟自己说,时间一点都不残酷,我们只是变了一种方式和对方相处。即使你再觉得他“幼稚”“无理取闹”甚至是“讨厌”,你负气而走把他甩在身后,等到下一个路口,你还是不放心地错过一个又一个绿灯,等他追上你,跟在你身后。
我想他一定也是这样。■
摘自《世界上另一个我》,北大励志双胞胎苑子文、苑子豪最新图书作品。70个关于爱、成长和陪伴的温暖片段,特别收录了高冷哥哥苑子文和逗比弟弟苑子豪的爆笑日常和暖心互动。愿我们都能和最亲近的人走更多奇妙的旅程,吃更多苦,享更多乐。本文由磨铁图书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