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事故:飞机坠毁、火车脱轨、马路爆炸;
猝不及防的灾害:火山爆发、洪水肆虐、狂风席卷;
暴力的群殴、残忍的谋杀、拙劣的车震... ... 伴随着机械的英文旁白,快速更迭的监控画面, 和间或出现的关一个叫“蜻蜓”的神秘女生———
这一切,构成了艺术家徐冰的最新电影:
《蜻蜓之眼》
继王兵的纪录片《方绣英》拿下第七十届洛迦诺电影节的最佳影片金豹奖之后,徐冰的实验剧情片《蜻蜓之眼》也获得了费比西奖(国际影评人奖)等多项重量级大奖。
徐冰在洛迦诺电影节
这并不是徐冰首次将艺术触角伸向影像领域。
早在2012年他就制作过一部17分钟的动画短片《汉字的性格》,相对两者的形式看来,他的作品跟传统的电影相比,更加接近装置或观念艺术。
在《蜻蜓之眼》的海报上写着:
首部既没有摄影师也没有演员的剧情长片,
本片影像全部来自公共渠道的监控视频。
片名的理念来源于蜻蜓的28万只复眼,如果每一只眼睛都是一台摄影机,那就像一个全知视角的上帝在空中飞舞。
而如今隐匿在城市生活阴影里的成千上万的监控摄像头,就是那个凝视着人类命运的“蜻蜓之眼”。
带有“监控摄像头”的另一款海报
早从2013年徐冰就有了用监控录像拍一部电影的想法。
当时为了获得这些画面的采样,他还动用了一些私人关系,属于“非正式”渠道,但得到的素材量也远远不够。
徐冰没想到,短短四年间,监控摄像头的普及率增长惊人,而且出现了大量私人架设的摄像头。
他的团队甚至在网上找到了许多监控画面的直播网站,充斥着小区、酒吧、街道、商场种种场所,拍下了中国各个角落发生的故事。
出人意料之外的是,在我们平静的日常生活的背面,“冷眼旁观”的监控摄像头却记录下了大量的暴力、车祸、群殴、谋杀,其中有一些的“残酷程度甚至到了我们不能在电影中使用的程度”,徐冰如是说。
经过整整一年24小时不间断的采样之后,徐冰拥有了1万多个小时的影像, 接下来他用这些素材串联出了一部九十分钟的,故事片。
因为出现在监控视频中的人物不断地变化,徐冰和编剧翟永明构思了一个不断整容,不断改变自己样貌的女人,她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换一副皮囊,过上新的生活,谁都发现不了。
然而,当女主角“蜻蜓”通过整容获得了爱情和婚姻之后,却因为生下来的的孩子跟她长得太不像了,一切的伪装都被拆穿…… 被丈夫告上法庭。
几乎像《今日说法》里才能看到的狗血都市剧情,经过了工作量难以想象的剪接、剧情的精心设计和构建,最大的矛盾却是——“它不是演出来的,而是每一帧、每一秒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看过了这么多的监控视频后,徐冰这样说道:
“生活远远比一切艺术作品以及我们的想象更加丰富、荒谬和超出逻辑。”
他还感叹于时代的变迁:
“在《1984》中,人们对于监控的态度还是充满了恐惧的,但如今我们的现实生活却是,我们与监控的关系早已经改编,人们不再恐惧,甚至开始与它和谐相处,并且学着利用它。”
“我们每个人似乎都进入了《楚门的世界》”
真实和虚幻的界限在徐冰的世界里被打通,观看《蜻蜓之眼》的预告片,你会发现那些突如其来的车祸、火山爆发、飞机坠毁、马路中间的爆炸、牛被汽车撞飞等等的画面是如此的超现实,远远超出我们对现实生活的理解,但它们就实实在在地发生了,并且因为监控摄像机的存在,变得证据确凿,不容置疑。
无怪乎贾樟柯对徐冰感叹道:“徐老师,你这个想法弄得估计我们拍的东西都没有意义了。”
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的徐冰是中国最有影响力的当代艺术家之一,曾于1999年获得美国文化界最高奖:麦克·阿瑟奖,最有名的作品是他在1988年首次展出的《天书》。
当年还是中央美院硕士生的徐冰花了整整四年的时间,创造了4000多个看上去极像汉字,却又没有任何意义的“伪文字”,并用活字印刷装印成书,传达了他对文化的质疑和追思。
《天书》
这种看似笨拙和费力的创作方式贯穿徐冰的艺术生涯,《天书》之后,他又花了整整十年创作了《地书》。
与前者相反,《地书》是一本不论国籍、不论教育背景,人人都能读懂的书。全书由简洁的图形标识组成,是从世界各地最具普遍性的图形中收集而来。
《地书》
从所有人都读不懂,到所有人都读得懂,
直到这部本身就由“所有人”共同组成的《蜻蜓之眼》,
纵观徐冰的创作脉络,不难发现其内核正是他对人的本质和普遍性的观察和深思。
据称,影片预计会在今年之内进行网络发布,并且不会用作商业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