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亡汉立后，处于高祖、文帝、景帝在位的西汉早期（公元前206年至前141年），其官制、礼制、监察、法律等方面皆不同程度地沿用了秦代体制，即使有变化也属大同小异。直到汉武帝（公元前140年）即位，才开始有了较大的改观。本文以四面罕见铜镜实物为例，试图描述在百姓生活方面，西汉早期“汉承秦制”的社会现实。
笔者曾同时见到两面奇妙的铜镜（见图1、图2）。何谓奇妙？乃“似秦非秦，疑汉亦汉”也。加上笔者原藏之镜（见图3），其同样的称谓应是“具铭涡云地四龙镜”。此外，在存世器物中，还罕见同时代之未具铭文的同类镜（见图4）。为作比较，笔者将此四镜一并列入本文，其相关资料详见表一。
图1 西汉 日光铭涡云地谷穗纹四龙镜
图2 西汉 镜气铭涡云地四乳纹四龙镜
图3 西汉 大乐贵富铭涡云地四叶四龙镜
图4 西汉 涡云地十二连弧四乳四龙镜
表一 本文四面涡云地四龙镜一览表
主纹——龙纹
本文四镜皆为汉代景武时期（图4镜或稍早）所铸，其主纹除图3、图4系上视龙纹外，图1、图2皆为侧视四龙纹，并辅以涡云纹为底纹的图案构成，且龙纹皆以细线的雕刻技法表现。头部侧视之龙皆以等分形式分布在镜缘与镜钮之间。所绘之龙，龙口大张作“龙吟”状。设计者采取了“打散式”的构图方式，以蟠曲、扭结的线条，构绘龙身、龙爪。龙尾、龙翼、龙羽等都用抽象的线条表达。能看出，汉代对于龙这种神秘“生物”已经有了具体的“认识”，其首尾状貌，眉目形态，逆鳞之不可触，腾云乘雾之身形，施云布雨之功能。
在造型上，图1镜之上的龙纹较图2镜来得更为简约。前者可见龙唇之上有皱起纹样，龙颈之上有状如龙羽的细纹；龙胸之下有一状如鸟爪的龙足，龙尾、龙翼卷曲飞扬，与涡云地纹相得益彰。后者，在造型上较为繁复，装饰意味似更强烈。龙头之上，可见突出的龙目，微鼓的龙腮以及其下方的龙须；龙唇略有夸张的上翘，尖利的龙牙外露；龙首可见三角形的龙耳以及龙额之上如牛角般弯曲的龙角；龙身、龙肢、龙翼、龙尾皆以蟠曲、交绕的优美线条装饰而成，繁而不乱，密而透风。图3、图4镜龙头取上视角度，有别出心裁之感。
这些龙纹在方寸之间、在四周围绕谷穗纹、乳钉纹的封闭平面布局中，以线条之美兼顾了与周边纹样的互补“穿插”与合理“避让”，形成统一的视觉效果。同时，以浅浮雕的造型手法，突破了平面的二维表现，达到了立体的三维效果。
图1（上）、图2（下）镜皆为侧视四龙纹，并辅以涡云纹为底纹的图案构成，且龙纹皆以细线的雕刻技法表现。
在造型上，图1镜的龙纹较图2镜更为简约。
主纹——谷穗纹、乳钉纹、博局纹
《秦镜文化研究》专题研究之六“秦镜谷穗纹研究”有言：“（谷穗纹）演变过程一如植物的孕育过程：从开始类于桃形的花蕾状，到花蕾内部满籽的结实状，最后演变为一叠、二叠或三叠的穗状。此种纹样的形态由扁变长，线条由简单而繁复、由繁复而简单，最后取而代之的是并列的类似于麦芒的竖线。”本文图1谷穗纹即为“花蕾内部满籽的结实状”，这种形态到了武帝时期（西汉中期）以后就完全不见了。仅此而言，本文图1问世在武帝以前的西汉早期，其谷穗纹较为典型，且图案偏大，似可成为一种认定的标准器物。
图2镜四龙之间取四乳钉制式，其龙纹较大，乳钉简单。图3镜四龙之间取四线式博局纹，成为本文四镜之独特主纹。
总体而言，乳钉纹出现于西汉早期，既有“单纯四乳钉”，也有“花式四乳钉”。所谓花式系指每个乳钉外侧环绕之纹饰，常见有“四桃瓣”“并蒂四叶”等。本文图4四乳钉外侧纹饰具有数学概念，似可称“四个底边开口的正三角形（三个内角为60°）”。
图3（上）、图4（下）镜龙头取上视角度，有别出心裁之感。
地纹——涡云纹
涡云纹应是本文主题镜的最大特色。常理分析，涡云纹在西汉早期出现是一种自然传承，《秦镜文化研究》专题研究之四“秦镜涡云纹研究”有言：“（涡云纹）秦早期未见，秦早中期始见且偏于粗犷（以涡圈2-3周之手绘风格图案为主），秦中晚期多见且逐渐规整，秦晚期至秦代少见，秦末汉初又复多见且明显规整（以涡圈3～5周之模具图案为主，多者有6～9周）。”本文4镜涡圈数明显增多，最多至15周。从断代研究的角度来看，我们可以得到这样一个结论，涡云纹可谓秦镜的烙印：
1．在战国镜中，秦镜是唯一饰有涡云纹的地域性器物。
2．秦镜地纹有多种，涡云纹当为最重要的组成内容。
3．在秦镜、秦瓦中，涡云纹都曾作为主纹展现于世。
4．判断秦镜有色泽、钮式、缘式、m值等诸多因素，若再现涡云纹时，即可在断代上一锤定音。
5．涡云纹上承商周，下传汉代。涡云纹作为具有哲学理念的器物纹样，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本文4镜涡云纹在图案上作出了最充分的展现，既强调说明了秦镜文化的传承力度，又明确表达了秦镜文化的圆满句号。
图1镜，铭文“见日之光，长毋相忘，天下大明”。其内容“见日之光”在整个西汉时期都得到社会的承认、百姓的欢迎。《汉镜文化研究》中“2.5西汉日光镜铭文释考与研讨”有言：“这个‘日’不是自然界的‘日（太阳）’，而是人们心目中的太阳。大家都知道，人类在远古时期都崇拜太阳，因为它给人们带来光明和温暖，人们热爱和依赖太阳，‘日’被人们供奉为神。”笔者对此镜评价：其一，铭文内容综合了西汉铭文镜的多种常规用语。其二，连同图2镜，直径规范，镜体厚重，m值较大，既展示汉镜特色，又保留秦镜韵味，可谓汉承秦制之经典。
图2镜，此镜钮座外有双圈12句四言计48字之铭文。通常而言，多种释读皆有其理由。笔者认为，镜铭以“镜”字为首，符合镜铭释读惯例，如此以“未央”为结尾也就更适合规律，加之阳部音韵的大体吻合。故而，在释读时，应从外圈至内圈，其铭释读为：“镜气精明，说貌孝光。昭察万物，不以匿容。结言缪心，虽远何伤。服者君卿，宜坐高堂。葆德有福，子孙潘昌。延年富贵，安乐未央。”笔者对此镜评价：尺寸硕大，图案精美。铭文双圈，字数甚多。涡云地纹，画上句号。汉承秦制，百世流芳。
图3镜，铭文“大乐贵富得所好，千秋万岁，延年益寿”。此铭内容在西汉早期较为流行，存世多见。
图1镜铭文
图2镜铭文
图3镜铭文
本文节选自
2019年第12期《中国收藏》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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