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一场渡不过的劫难
——译者眼中的《公牛山》
2015 年的最后一个月,我接到责编君的一条微信:“‘红脖子’小说版权终于拿下,可以开始翻译了。”当下不禁一笑——我干过出版,明白这句话里的快意恩仇。
这本版权来之不易、几乎让责编君动了肝火的小说,就是《公牛山》。
要不怎么说,“红脖子”难搞?可这,又恰恰是他们特有的魅力。牛仔帽、班卓琴,含混悠长的南方口音。一言不合就会死人,可真到了葬礼上,大家又击节而歌,谈笑宴饮。生命不再是最重要的,尊严才是。家族的尊严。
在这样的宗族框架下,游走在法与情的边缘,理智好像不再是行事的唯一标准。善恶变得模糊,人性忽暗忽明。看钱是重,可又似乎重不过我敬你一声弟兄。
可这其中种种的参不透、道不明,不才正是人生原本的样子?
书里没有绝对的恶人。
哈尔福德是公牛山黑帮伯勒斯家族第三代掌门,1 米 9 几的彪形大汉,杀人如麻。尽管从母亲那里遗传了“忧伤的眼睛”,可没人见过他伤心。可就在与家族“叛徒”、三弟克莱顿警长拔枪对决的最后时刻,他还是将枪口偏了一偏,任凭弟弟将 3 发子弹射入自己的胸口,轰然倒地,双目未瞑。“克莱顿总哭,我哄不好。”许多年前,母亲不堪家暴离家出走的那夜,他在黑暗中找到焦头烂额的父亲加雷思,遗憾地告诉他。作为长子,他负载的命运中,也许更多的是“别无选择”。
那么加雷思呢?冰毒贩子,把老婆活活打跑的男人,用酒瓶划伤无辜妓女的脸,毁了她的一生。他是一个魔鬼,有不可饶恕的灵魂。但不要忘了,当年只有 9 岁的他,在一个看似平静的清晨,本以为要开心地跟着家人完成平生第一次狩猎,却不曾想,父亲库珀的“狩猎”对象,竟是自己的伯父。“为了保护我们的家,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库珀指着脚下的公牛山,注视着加雷斯的泪眼。恐惧而又无奈的他明白,同样的使命,无论正邪与否,终将落在自己的肩头。
而弑兄的库珀,胸中更是藏着十足的恶灵。偷酿私酒的生意无以为继,他就改种大麻。哥哥当够了亡命之徒,想把公牛山变成一片净土,他就干掉哥哥。儿子曾经是个有着玫瑰色脸颊的天真少年,懂事、聪明、勤勤恳恳,他就一步一步,把这棵公牛山上的独苗变成万劫不复的混蛋,接下自己的衣钵,镇守罪恶王国。可是,就连这万恶之源库珀·伯勒斯,却也在老来饱受良心的谴责,难以忍受死去哥哥一直在耳边呜咽的幻象,饮弹自尽。
书里也没有绝对的亲人。
自诩“公牛山终结者”的西蒙随母姓“霍利(Holy)”,却最讨厌圣经(Holy Bible)。因为在他看来,他们母子从没得到过上苍的眷顾。他从母亲那里继承了出众的外貌,却也不得不忍受被一个瘾君子妓女独自生养的黑色童年。一辆朋友不要的破汽车,就是他们母子无数个夜晚的临时居所。一点酒吧客人吃剩的披萨和鸡翅,就是不可多得的盛馔。在莫比尔参加过的一场小小的嘉年华,就是他童年最美好的回忆。而那场嘉年华上他和母亲并肩坐在草地上拍下的一张照片,一直被他揣在贴近心脏的口袋里。
7 岁那年,母亲被毒贩追债。他站直瘦小的身体,挡在了母亲面前。危机解除后,他扑到妈妈怀里,在这个脸上带着长长疤痕的女人耳边啜泣,“对不起”。他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出身,也没有办法改变母亲受到的磨难,但他拥有这个年轻女人全部的爱,哪怕这份爱,要让本就如秋叶飘摇的她更添困顿。“别说对不起,宝贝。永远别说对不起。会好起来的。我保证。我们会好起来的。”
就是这样一个孩子,长大后奋发图强,当上了联邦探员,接下公牛山这桩大案。他凭借自己的勤奋与谋略,巧妙设计、步步为营,几乎干掉了整个伯勒斯家族和他们多年来的合作伙伴。可就在这位青年才俊将枪口对准伯勒斯家族唯一的正义象征克莱顿警长时,人们才明白他对公牛山的执着和狂热另有隐情。他竟然也是伯勒斯家族的血脉。他的母亲,就是当年与克莱顿之父加雷思一夜鱼水后又被他毁容的可怜女人。他从小到大为之奋斗的唯一信仰,就是复仇——他要杀死伯勒斯家族的所有兄弟,祭奠母亲悲苦的一生。
最后,是克莱顿的妻子凯特——他的亲嫂子——举枪终结了这可恶又可悲的性命。
因为凯特腹中悸动着公牛山的未来,一个西蒙可能还要对其穷追猛打的未来——又一个小小的伯勒斯。
未来会怎么样?凯特不知道。但她还是开车带着自己重伤未愈的丈夫,油门一踩,径直开上了公牛山。
因为那是他们的家。也是腹中孩子的家。
“没人能夺走这一切。”
“他们审视着自己的内心,发现每个人都有无法抹平的丑恶一面。”
不知这句话是作者创作本书的初衷,还是留给读者的彩蛋——或许,他希望我们从中读出圣洁的救赎。
新闻学专业毕业生、前任摇滚歌手、现任消防队员布莱恩·帕诺维奇来自军旅之家,是4个孩子的父亲,也一直深深怀念着自己的老爸。《公牛山》是他的长篇小说处女秀,不出勤的时候,他就躲在消防队的小办公室里写这本东西。“感谢小伙伴们给我讲的那些故事。”他在后记里这样表达对同事们的谢意。我想他真正的意思是,“感谢你们忍受我这个异类。”
是的,异类。就像小说中的麦克弗斯县警长克莱顿。作为第三代黑帮家族中的“叛逃者”,他为父兄所不齿,没有一天不处于自我怀疑中。他从婴儿时期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也不像父亲那样对女人动粗。他改不了酗酒的毛病,却也对属下亲和、信任。他是个迷人的矛盾体,这也是凯特爱上他的原因——“他的内心支离破碎,而她恰好乐于修补这样的内心。”
刚接下小说翻译任务时,我怀上了第二个孩子。这是个美丽的意外,让我惶恐,也让我无比幸福。冬去春来,译稿渐长,腹中的小生命也日益茁壮。交稿三周后,我诞下了女儿菲阳。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体会当妈妈的感觉,但和小小的她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胸中巨大的温柔还是让我热泪盈眶。
在我翻译的另外一部作品中,一位前苏联女飞行员对于自己当年义无反顾投身二战给出了这样的解释,“能激发女性积极性的,只有母性……这是一种渴望,渴望拯救我们未来的孩子。”
这同样是让凯特对西蒙举起手枪的力量。是我对着女儿动情哽咽的原因。也必定会让我怀中的这个小生命在未来某些时刻做出令人难以置信的神奇决定。
望着她无邪的双眼,我不禁想,“你会变成什么样的女人?长大以后,会不会也爱上克莱顿一样的男人?”
她自然没有回答,只兀自露出微笑,沉沉睡去。
也许没有回答才是最好的回答。
愿你敢爱敢恨,拥有无悔人生。
2017 年 3 月 31 日于上海
图为本文作者:《公牛山》一书译者 孙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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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牛山》
[美]布赖恩•帕诺威奇|著
孙灿 |译
一部绵延三代人、横跨数十年的黑道世家史诗,教父式的血腥蓝调与灵魂挣扎在美国南部这座近乎与世隔绝的公牛山上奇异地上演着。数十年来,一代又一代的伯勒斯家族成员盘踞着乔治亚州这片笼罩在云雾与瘴气中的深山——父子、兄弟、罪犯、凶手、“家人”。在联邦调查局与枪火毒品管制局的眼皮底下,他们打造出了一个不受法律约束的犯罪帝国。
从1930年代的私酿烈酒到2010年代的冰毒,罪孽浸淫着这座山里的一草一木,流淌在他们的血液中,也注定要随着这个家族的血脉父子相传,直到最后的审判.... 然而,三代之后,这个似乎已将冷酷与嗜血铭刻在基因里的黑帮世家中却诞生了一个名叫克莱顿的异类——一个正直悲悯的男人,一个维护“法律与正义”的警长……他会是这个家族的终极救赎,抑或是它的掘墓人?与此同时,一个光鲜潇洒的联邦警探出现在了克莱顿面前,宣称要与这个罪无可赦的家族达成一笔换取赦免的交易。克莱顿不知道的是,对于他的家族而言,这个世界上只可能有一种赦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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