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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飞年末爆款爽剧：当崩溃的打工人成功“反杀老板”

三联生活周刊 · 公众号 · 杂志 · 2024-11-19 21:00

正文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自由的意思不是为所欲为，而是可以不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这是真理也好，是鸡汤也好，对于打工人来说，没有太大区别：“为所欲为”固然是奢望，“不做不喜欢的事”也是奢望。然而，正因为生活里有种种做不到，所以我们才需要爽剧。看爽剧没什么好羞愧的。

但爽剧也有高下之分。低级的爽剧只是满足意淫，高级的爽剧是讽刺。表面上我们吃进去的都是一层糖衣，但高级爽剧的糖衣里面藏着炮弹，在思维层面上炸你一下，不说上升到反思社会的高度吧，至少能让你洞若观火地苦笑一下。

最近蹿火的黑马德剧《正念谋杀》，正是一部高级爽剧。你看这个标题就很好笑，“正念”是主打心平气和的心理治疗，“谋杀”是简单粗暴的发泄，这俩是怎么搭到一起的呢？兴趣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是不是，结果我一晚上看了七集。

文｜小唐

以下内容涉及剧透，请谨慎阅读

绝对不加班的底气

《正念谋杀》的主角比约恩（汤姆·希林饰），是一个典型的打工人，因为他永远在加班。表面上他是一个混得不错的律师，有房有车，有妻有女，但其实有苦难言。他被律所分配去专门给本地的黑帮分子提供法律服务，几乎是字面意义上“操着卖白粉的心，挣着卖白菜的钱”。明明替公司干着脏活累活，却始终得不到律所领导的赏识。

《正念谋杀》剧照

或者应该说，比约恩真正的老板是本地的黑帮老大。黑帮分子当然更没有什么八小时工作制的概念，根本不分上班下班，一个电话过来，你人就必须过去。他的生活因此被严重打乱，随时都神经紧绷。观众看得明白：“黑帮”其实就是夸张化、寓言化的“公司”，寓意是：人在职场，身不由己。

比约恩无法兼顾家庭，从来都无法准时地履行自己身为丈夫和父亲的职责。看上去他拼尽全力都是为了这个家，其实这个家已经在崩溃边缘。这时候，他的妻子向他推荐学习“正念”。

这是一个在城市人群里相当火的心理疗法，根据百度百科，定义如下：

“正念是一种系统的心理疗法，概念最初源于佛教禅修，是从坐禅、冥想、参悟等发展而来。有目的的、有意识的，关注、觉察当下的一切，而对当下的一切又都不作任何判断、任何分析、任何反应，只是单纯地觉察它、注意它。”

比约恩在走投无路之下，只好一试。正念老师的确有点东西，在刚见到比约恩的时候，就把他的困境分析得头头是道——估计来找他学习的人，痛点都差不多。但要说这位老师有没有给出什么特别高妙的建议呢，我看也不见得，很多道理的确有理，但是普通人根本做不到。

比如本文开头的那句话——“不做不想做的事”，那我到底是老板还是打工的？我可以选择一种“只接受，不评判”的心态，但问题是我不能选择“不被评判”啊！其实在国内外的影视作品里，都不乏对于这类“心灵镇静剂”的调侃。因为尽管这类工具能够消除眼下的烦恼，但是治标不治本，你不能只解决面对问题的态度，还得解决问题本身才行，不然不是成了变相的精神胜利法了？

然而在这部德国黑色喜剧里，“正念”却起了非常邪门的奇效。比约恩在上了十二节课以后，开始以德国人特有的死板认真实践起来。不论何时何地，不论遇到什么问题，一律先“调整呼吸”，以至于跟他交谈的人都怀疑他是不是患了鼻炎。

更搞笑的是，每逢遇事不决，比约恩就会像一板一眼的小孩子或者机器人那样，在脑海里调出正念老师的音容笑貌，回想他的一套套的教诲。他100%不打折扣地做到了“听从内心的声音”。他开始拒绝接听手机，哪怕是黑帮打来的也不例外。

最为离谱的是，有一次黑帮老大躲在比约恩车子的后备厢里出逃。而比约恩遵循正念课程的教导，“专注当下的快乐”、“为女儿建立不受打扰的时光岛”、“不做不想做的事”，硬是先不管不顾地和女儿度过了整整一天高质量亲子时光，然后把黑帮老大锁在车子后备厢里不闻不问，最后导致老大直接死里头了。

什么是爽剧？这就是爽剧。它拍出来以前，你都不知道生活竟然还有这种可能。别叫我加班，就是老板马上要死了，我也绝不加班——这种打工人不敢多想的“勇敢”，比约恩替我们做到了。其实现实里找你加班，多半根本不是什么真的要紧事，而是各种琐事杂物，硬是给上升到了不得了的高度。打工人就像困在卡夫卡的小说里一样，看似精密无比的规则和流程，只要稍微卡住一点点，就是无尽的麻烦，要花无尽的时间去弥补。

但是比约恩捅了这么一个天大的篓子，倒也并不怎么烦恼。第一，死掉的老板本来就是十恶不赦的黑帮老大，他在道德层面并没有负担；第二，老大人间蒸发，黑帮出现权力真空，比约恩正好可以以心腹律师的身份假传圣旨，实际上他成了真正的老板。

当然，这种异想天开的人生，肯定有编剧为他开挂的因素。但真正的讽刺和笑点，其实是比约恩自己的心态。他是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对于正念思维的非常一根筋的生硬理解，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无情的机器，由此正好在这个非常机械生硬、不近人情的职场上如鱼得水。

哪有什么霸道总裁

其实，公平地说，工作并不是一件坏事。我们虽然总是抱怨工作，但也唯有通过工作才能体现自己的价值。有时候，我细听朋友们的抱怨，不禁怀疑是不是在凡尔赛。也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工作就像童话故事里的黄金枷锁，它限制了我们的自由，但我们终究不舍得丢弃。

如果说《正念谋杀》这个剧名本身就充满了自相矛盾的黑色幽默，那也许恰恰是因为世界本身正是如此。我们一边听汪峰唱“展翅高飞，保持愤怒”，一边听朴树唱“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很显然这两首歌不能放在一起连着听，不然就像把“正念”和“谋杀”放在一起一样荒唐。而能否体现世界的双面性，也决定了一部爽剧的高度。

随着《正念谋杀》剧情的展开，观众会有一种梦回《风骚律师》或者《绝命毒师》的感觉。从职业上来说，比约恩当然更接近于“律师”索尔·古德曼，但从人生境遇上来说，他倒是更接近于“毒师”老白——一个有家有口、普普通通的中年人，忽然被生活阴差阳错地逼成了黑道传奇。而且，哪怕已经成了黑道传奇，大部分时间还是怕老婆、为儿子学费发愁。

《正念谋杀》的喜剧意味当然远比《绝命毒师》要多。所以“日常的平庸琐事”和“黑道的打打杀杀”竟然非常搞笑地保持了几乎相同的戏份。你会多次看到，比约恩刚刚九死一生地搞定了黑帮追杀，回到家就要面对妻子叉腰瞪眼：女儿上幼儿园的问题还没解决！——关键是，你还会发现，幼儿园的问题，竟然并不容易比黑帮的问题更容易解决。

在剧中包括比约恩在内的黑帮分子都为孩子上幼儿园发愁，同样，另一边，精明干练的女警察也对儿子的幼儿园入学难题一筹莫展。以至于剧中黑帮行贿警察，用的竟然不是钱，而是一张录取通知书。观众无不惊叹：在德国，上个幼儿园是有多难！

这其实就是一个高级爽剧必备的“拉回”现实的部分。它在允许主角开挂为所欲为的同时，也在提醒观众生活的条条框框并没有那么容易打破，在“爽”里面保留了一味“酸”。正因为这一点清醒的现实感，没有让爽剧彻底放飞，沦为闹剧。而闹剧在透支爽感以后，是很容易让人烦腻的。

回过头来想想，其实一个真正的好创意，就是看到现实的两面性，尤其通常不被展示的那面：辉煌背后的辛酸、强者背后的脆弱。如果高中老师身患绝症，他肯付出什么来为儿子留一笔学费？《绝命毒师》诞生。如果黑帮老大需要看心理医生会怎么样？整整十季《黑道家族》从此出发。如果苦闷的杀手想逐梦演艺圈会怎么样？从这个简单的假设，可以拍出四季精彩的《巴里》。

《正念谋杀》根据德国同名超级畅销小说改编，原作有三本，可以预计剧也会拍成三部。而且后面的情节会越来越“离谱”，比如黑帮大佬被囚禁在幼儿园的地下室里。其实在第一季里面，黑帮开会为了避人耳目，就已经选在幼儿园里了，五大三粗的黑帮头目，严肃地围坐在小板凳上，算是这种德式幽默的缩影。世界是个草台班子，哪有什么霸道总裁，大家无非都是煞有介事的过家家罢了！

也许一部好的爽剧，也应该像一张小板凳，能让我们回到简单的快乐，同时又能撑住现实的重压。我不是心理治疗的专家，但可以专业地推荐好剧。都来看看吧，会变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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