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门
昨夜,
下雨了,
我在路上,
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霓虹光斑,
可能是街头小店门口的那个拖着硕大旅行箱撑着伞的小伙,
又或许是温度依然还没回暖,
脑海中闪过一些零碎的疑问,
这个年轻小伙是不会刚刚到步深圳?
是不是还在找着他要去的地址?
还是等待着这个他乡的友人来接走他这一身风尘?
心头忽然涌起了好多回忆的味道。
但是这些味道,并不是那么的美好而已。
可能是因为成长于一个大家庭,基本上没有机会体会什么叫孤单,大学的时候才尝试一个人跑到别的城市去念书,不过也算是集体生活。
所以我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恐惧孤单。
2007年,为了工作,我从广州离开,坐了20多小时的火车,来到一个在广东人眼中的遥远的北方城市:上海。
是的,广东以上的版图,对广东人来说都是北方。
由于这次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或者说是第一次离开广东,所以老爸特意和他的上海好友打了招呼,说要稍接待我一下,毕竟在父母眼中,你永远都是孩子,永远都是不放心。
那天中午,我疲惫地从火车下来,这位叔叔开着车过来接我,有熟人照应,我当然也开心。一起去粤菜茶楼吃了午饭,由于刚到,没有找房子,所以他先给我安排了住所。
这里需要交待一下,这个是和老爸当年一起做建筑方面工作(生意)的,都算得上是富人阶层的了,所以我从小也没吃过什么苦。
午饭后,他带我去给我安排的住所,说真的,我到了一脸懵逼,是一个建筑工地。
现在找不到当年那种建筑工地临时住所的照片了,大概就是比下面图片再低一个档次的感觉吧。
我上一次住在建筑工地,大概是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吧,当时老爸在市区负责工程,所以我和老妈去看望他的时候,都是一起住在工地临时住所里的。
不过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而2007年的时候,再次想到自己要待在蚊虫那么多的工地了,内心是各种复杂的情绪的。
不想住,要求走?
不行,这样会让这位叔叔很难堪,老爸招呼了他接待我,我却不领情。
第二点,我根本不知道我在什么鬼地方啊,鸟不拉屎的坏境,我根本不知道怎么走,何况这里是上海,不是老家啊。
在工地寒碜了几句,他便驾车离开。
工地住着另一个小伙子,负责看守工地的,是他一个远房亲戚之类的吧。由于他的年龄也比我大不少,也聊不上几句。
我脑中只希望,今天的时间可以过得更快一些,明天便离开。
夜,
7月的上海,
虽说白天的39度已经降下来,
但是工棚里面,只有一把和我一样绝望的电风扇不断地摇头。
有点发灰的蚊帐被风扇吹得往里面收缩,
我盖着稍有异味的被单,尽量往床里面缩,不想被蚊帐碰到我。
在时而的老鼠躁动的吱声陪伴下,我还是入睡了。
次晨,
拜别了工棚的小伙,离开了工地,本以为是阳光生活的开始。
找房子,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2006年我在广州岗顶附近的小区,850元可以租到一个30平左右的精美装修的单间,而上海,似乎没有这种好事。
毕竟当年我的印象还是北上广深都是一线城市,不分上下。然而住了其中3个城市之后,才知道北上广深中,广州是一线城市中的二线城市,房价物价都是没法和其它三个比较的。
不过无所谓,要说的不是租房子的事。
(2007年,上海,当年的手机是30万像素的)
找了一天房子,未果。
兰州拉面之后,随便路边找了一个小旅馆,将就一个晚上,明日再战。
不过这个旅馆,真的给我留下终生难忘的记忆,我甚至记住了那一晚的很多细节。
小旅馆
其实入住的前
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毕竟这几个因素,便宜,路边,小,大上海,已经决定了旅馆环境肯定糟糕。
但我真的想不到会如此糟糕,毕竟再糟糕,他妈的起码是个旅馆啊。
拿到钥匙,上了2楼,拧开锁,打开门,想到成语“开门见床”,不对,是开门卡床。
很小,估计就几个平方,一张一米二的小床,廉价的白色床单棉被和枕头盖在上面,显得没有那么难看,旁边一个残旧的床头柜,那上面还有一些明显的烟头烫过焦了的痕迹。
洗手间小得进去了几乎合不上门,顶上一盏让人有点昏眼的黄灯。
床脚墙上是一个很老很老的空调,什么牌子想不起来了,不过说真的,对比起前一天晚上的风扇,这里有空调已经很不错了。
在床头柜上拿起空调遥控器“滴”了一下,没动静,按了好几下都没有反应,这种沮丧的心情,我都懒得下去找工作人员。
站到床上,对着空调拍了几巴掌,一层灰掉了下来,再按一下开关,嗯,果然是最科学的维修电器方式,发动机随着新的一层灰一起动起来了。
床的另一边,就是一个对着街口的窗,我打开窗户,2楼,路边,能有多吵,你也可以想象一下。何况空调的主机就挂在窗外,那个电机的轰鸣声穿插在楼下的商铺,路人,车鸣声中,是我听过最难听的交响乐了。
焦虑,不安,不爽,各种情绪一下子全来了。
我对这个城市很陌生,这一刻,并不会对这个新城市有什么充满希望的感觉,反而是觉得很抵触,很糟糕。觉得外面的繁华,和自己没有一毛钱关系(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我住着一百多一晚的旅馆,怎么也有一百块钱的关系了),我从1500公里之外来这个地方,得到的感觉只是这种陌生的凄凉,这个地方一点都不美好,这里不会因为我的到来而有什么变化,只是多了一个孤单的灵魂而已。
那一个晚上,是我人生的第二次失眠,第一次是上火车的前一晚,是对行程恐惧和紧张的情绪导致失眠,而那一晚,是失落感和对未来恐惧而失眠。那张床,应该是我睡过最糟糕的床了,内部已经是凹凸不平的软床垫,我不想伸直双脚,而是选择蜷缩着,应该是这样更加有安全感吧。
那时候没有智能手机,一夜都亮着灯,睁着眼,生怕闭上眼睛会发生点什么别的事情。
想了很多,是不是不应该来,是不是应该回家算了,在肯定与否定自己之间徘徊不断,你也知道,人夜里的心会变得更加脆弱。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耳边还可以回响起那空调主机的轰鸣声,一切太真实了。
这真是我三十多年来,情绪的第一次探底。
人最怕的不是遇到什么糟糕事情,而是怕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
不过还好,在上海那一年,我得到脱胎换骨的成长,真正成为了一个设计师而不是一个做图的。
其实,相信每一个人都有过情绪低谷,对自己,对人生的怀疑,挺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虽然我自知成不了设计大师,但是我至少用自己的汗水和脑汁,为自己成长了很多,为自己创造了一切我想要的,不再为生活而漂泊,不为柴米油盐而烦恼,那就足够了。
我相信,未来那个更好的我,在等着今天的我跑过去和他对接。
你,
也应该是一样的。
此处插入一首2007年录的歌。
2007年7月到上海,8月份录了这首最适合当时心境的歌。
越努力,越幸运。
这里是庞门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