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欣
2024年，德国新能源在总发电量中的占比
达到62.7
%，平均弃电率预计将维持在3%左右。随着新能源价格持续下降，德国已取消大部分新能源补贴，这使中小企业的工业电价较2023年下降约30%，回到2016年的水平。然而，电网输电费用却翻倍，并通过过网费传导至大型高能耗企业，又加重了这些企业的成本负担，加剧了去重工业化的风险。
面对电费上涨的趋势和挑战，
即将
完成政府换届的德国，能源转型政策预计将迎来调整。本文将深入分析当前德国能源转型面临的挑战，探讨德国各界对政策调整的建议，并展望可能来临的新政带来的影响。
过去几年，德国新能源占比持续稳步上升，几乎每年都超额完成年度目标。这让一些政治家乐观地认为，德国有望在2045年提前实现碳中和目标。然而，要达到这一目标，光伏和风电的年新增装机容量至少需要翻四倍，装机
容量
也要提高四倍以上。但问题在于，可开发的土地资源越来越少，尤其在人口密集的地区，大型新能源项目面临空间不足和公众接受度的双重挑战。此外，电网扩建和储能技术的发展速度能否跟上新能源装机容量的增长，依然存在较大不确定性。
图1：德国新能源的发展计划
资料来源：Prognos, Öko–Institut, Wuppertal Institut (2021)
近年来，德国最大电力负荷接近80吉瓦。到2045年，增加的负荷主要是电转氢、电转热和电动车。按照传统电网规划，电网容量需扩大，满足最大负荷的需求。
德国的电价主要由三部分构成：发电成本、电网成本（过网费）和税费（包括各种附加费用），三者各占大约三分之一。根据德国能源经济研究所的估算，到2045年，工业电网费用（过网费）预计将翻一番。这一估算相对保守。实际上，2024年德国的输电费用已经翻倍
。
从图2可以看出，由于大部分新能源已具备平价上网的能力，德国自2023年起取消了大部分新能源补贴（新能源附加费）。
加之能源危机后发电成本（购电费）持续下降，尽管过网费有所上涨，中小企业的工业电价较
2023年仍下降了约30%，回到了2016年的水平。
图2：德国中小企业工业电费
资料来源：BEDW 2024/12
然而，
德国大型企业
面临的情况不尽相同
，尤其是一直享受新能源附加费和
80%的过网费减免
的
高能耗企业，
其电价
未能降回到能源危机前的水平（见图3）
。
图3：工业电价指数比较
资料来源：
德国网络监管局2024
以玻璃制造业为例，德国玻璃制造业的电费是中国的1.7倍、美国的2倍（见图4）。即使有80%的过网费减免，企业依然难以喘息。由于玻璃生产过程必须持续进行，企业也几乎没有调整生产灵活性的空间。2024年，德国输电费用翻倍，这意味着玻璃制造业实际承担的过网费也将翻倍。
对大型高耗能制造企业来说，
这
已经
不是盈利的压力，而是生存的挑战。
综上所述，尽管整体发电成本有所下降，电网建设成本仍导致电价上涨，给以制造业为支柱的德国工业带来了沉重的负担。未来，随着新能源比例的进一步提高，电网使用费预计还会持续上涨。
图4：高能耗制造业的电费比较
（欧元/兆瓦时）
资料来源：iwd
这种局面对德国制造业带来很大冲击。根据德国工商协会的调查，德国的工厂在外迁，订单在流失，机器在停转。超过一半的大型企业正在寻找新的生产基地或计划减产。
图5：德国工业外迁意愿调查
资料来源：德国工商协会2024
实际上，
德国的
输电费用不仅涵盖电网扩建的支出，还包括为保障电网安全而进行的再调度费用。
这些额外成本主要源于电网建设严重地滞后于新能源发展的速度，尤其是海上风电弃电问题，约占总弃电量的40%。
2023年，这项费用高达31亿欧元，几乎是高能耗工业过网费的三倍。
此外，由于公众对架设高压输电线路的反对，超高压直流线路被迫改为地下电缆，其成本是架空线路的4到8倍，这使德国电网扩建成本居高不下。若问题无法解决，高能耗工业将持续受到冲击。
德国工商协会的调查结果极具代表性，引起媒体的高度关注，它们纷纷引用一位知名企业家的判断：德国的去重工业化进程已经拉开帷幕。
实际上，德国的去重工业化进程与激进的能源转型目标直接相关。德国要在欧盟框架内实现到2050年气候中立的目标，所需费用庞大。根据德国经济研究所的报告，如果德国可以通过调整一些政策，在电网建设方面加强与邻国间的协调合作，有望节省660亿欧元，相当于降低电网建设成本的10%至20%。
德国在全球碳减排中的贡献仅占2%，提前5年实现碳中和的实际影响有限，却会让德国制造业因此失去竞争力，甚至导致进一步的去重工业化。如果能够将激进的碳中和目标从2045年推迟到2050年，与其他工业化国家步调一致，将大幅度地减轻高能耗企业年度投资的压力。例如，玻璃制造企业投资压力大约减少34%，每吨玻璃的生产成本预计大约可降低20%。
德国工商协会的调查结果还表明，80%的企业认为：
- 应该进一步降低电价中的税费和附加费用；
- 输配电网络瓶颈日益突出，应该通过稳定的能源供应加以缓解；
- 能源效率措施应坚持经济性、自愿性和技术开放性的原则。
德国电价中的税费占比比欧盟平均水平高出约47%，确实有必要降低，但附加费用的问题比较复杂。例如，海上风电网络的附加费用是由所有用电者来
分摊
。
针对输配电网络瓶颈问题，德国电力行业提出了“治愈性方法”，突破了传统双回路设计，类似于电网界曾经研究过的“系统保护系统”。当一条线路故障时，备用线路立即承接负载，网络助推器电池迅速介入，缓解短时过载，帮助电网快速恢复。研究表明，该技术可提升输电容量30%至70%，降低再调度成本80%，减少弃风弃光70%。此外，在电网正常运行时，这些电池助推器还能提供无功功率，增加电网盈利能力。目前，德国已在瓶颈地区启动多个试点项目。
然而，提高电网侧的灵活性并非唯一的解决途径，能源供应的多元化同样是降低电网压力的重要策略
。
大多数企业尤其高能耗企业认为，应该为各行业和地区的企业提供稳定可靠的氢能供应渠道。除了利用可再生电力生产的绿氢外，市场上还应引入其他工艺生产的低碳氢气，特别是结合二氧化碳捕集与存储技术、由天然气生产的蓝氢。
与此同时，需求侧的灵活性也是降低电网负荷的重要因素，尤其是在汽车行业的技术路线多元化方面
。
技术开放性在德国汽车行业体现得尤为明显。尽管大多数制造商将发展重点放在电动车上，但关于其他动力模式的探索从未停止，尤其是对绿色燃料的持续讨论。以奔驰重卡为例，其产品涵盖了电池驱动和氢燃料电池两种技术路线。除了电池与燃油结合的混合动力模式外，还有一种创新设计是利用绿色燃料发电，为电池供电，最终驱动电动马达。这种设计有效减小了电池体积，显著缓解了传统电动车所面临的高成本、电池寿命短、回收困难及环境污染等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