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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游戏人间的学生过招,地点考场

冬蛰先生  · 豆瓣  ·  · 2017-12-06 00:14

正文

《天才枪手》我是喜欢看的,里面的监考老师很可爱,不是打哈欠,就是看报纸,而且只身赴考场,这和我经历的监考相差太大了。电影《夏洛特烦恼》、《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备受追捧,而《我的教师生涯》《全城高考》这样中规中矩的电影太过平淡,难有观众缘。所以我得出一个不成熟的结论:电影要想赚更多的票房,里面的老师最好愚蠢一点,行为要恶劣一点,性格要乖张一点。

但在现实生活中,如果老师的行为总为电影添加新素材,那么就离走下讲台不远了。

在一天的课程中,老师们很在意被安排在第几节课。大多数老师是不愿意领教下午第一节的无精打采、昏昏欲睡的。那么在一次考试中,老师自然最怕被安排在最后一考场。末场的监考是需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这极其锻炼一个老师的观察力、威慑力以及忍耐力。末场的学生来自于每个班级的后几名,他们是在以分数为准绳的学校中,不受待见的一群。

所以,人们开始猜测了,末场的学生要怎样用尽智慧去使眼色,作弊抄袭,趁老师一个转身的机会,趁老师眨眼的工夫,把“情报”传递出去,或者将答案ABC写在橡皮上,写在眼镜布上,甚至用只有同伴知道的手势脚势“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其实这算是小儿科了。多少年过去了,如果总是这老一套,是逃不出老师的法眼的。现代社会手机等高科技作弊才是要日防夜防时时防的。只可惜我经历的最后一场,精彩度远不是人们想象的样子,比如一场长跑,领跑者昂首阔步,双脚丈量的土地几倍于落后者,末场的同学们哪还有心情追赶呢,他们能慢跑甚至散步已经不错了,他们继续参加比赛的目的,也许是为父母所迫,也许是为了一个文凭,也许仅仅是打发光阴罢了。

分数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在最后一场,我经历的最多的,不是作弊的精彩,学生们更看重在考场那一刻的身体享受,或者精神享受,比如他们草草将选择题写完,之后趴在桌子上,睡起大觉来,但却极少有鼻息如雷的情况,——要感谢他们的文明举止,至少不会影响考场纪律。

更有甚者,他们不能长时间坐在冷板凳上,一场考试,少则两个小时,多则150分钟,他们在这么长的时间内坐在屁股大小的板凳上,那种滋味比在操场上疯跑两个小时还难受,所以他们会想方设法找乐趣自娱,比如将口袋里的钱掏出来,数,数,数,一枚一枚地数,像孔乙己一样把硬币排列在桌子上,之后,一边观察老师的神色,一边像鉴赏专家似的相互撞击,发出细微的叮当声,以为平静如水的时光增添精彩为乐。我认真听着,撞击声由轻微,逐渐加重,他以此挑战老师的耐心。

凑巧的话,还会遇上几个“大国工匠”,他们能充分利用眼前有限的材料制成多种小玩具。比如一个飞速旋转的小陀螺。用拇指和食指捏紧,使劲一旋,它可以在桌面上转动一百秒以上,几乎没有声音。令人赞叹的是,所需材料不过一塑料瓶盖、一碳素笔头、一铅笔刀。刀在瓶盖上简单一刺,起个头,剩下的交给尖细且刚硬的笔芯。他们能极好的找准瓶盖的圆点,让旋转的小陀螺四平八稳。几天的考试下来,制成的手工艺品颇多,只等考试间隙,大家凑在一起,来一场斗鸡一般的豪赌。

锯齿形,极具攻击性,亲手缴获

如果,有人在考场里遇到外班的心仪已久的同学,必定要会玩几次有趣的鸿雁传书游戏。大概其中一人趁两个老师一个打哈欠闭眼,一个看窗外的瞬间,一把将一块纸团投过去,而另一人则如获至宝,欣然开启,面容如花绽放,她读到了想要的内容。这样有趣又惊险的游戏怎么可能只玩一次,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欣喜以致于择机不佳又偏要勇敢一博的时候,老师就将两个冒险少年人赃俱获了。我准备揭发二人的作弊之实,打开纸团一瞧,皱巴巴的,两种字体,有以下对话:

“做不到怎么办?”

“做不到放假请你吃必胜客。”

“在华联旁边那个,我想点什么就点什么。”

正要等男生回话,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女孩怏怏,二人脸上既没有慌张之色,心中也不会有愧疚之情。我自然也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末场的同学正在这里“游戏人生”,我们不会按照“处理细则”里的要求上报年级组,写明情况,进而扣除本学科百分之三十的分数。

我只需要也以游戏的姿态反问他们:这样来来回回,如果不及时制止,会聊到什么地步呢?他俩哈哈大笑,觉得我这个老师很有人情味,这为日后见面,二人很愉快的跟我打招呼埋下了伏笔。至于他们到底会聊到哪一步,我想学生的创造力和想象力是无穷的,尤其是新世纪出生的少年们,在这里安放任何答案都是对他们想象力的践踏。

几年后,偶然机会我读到网友针对一则新闻自我打趣式的留言,我竟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曾经考场里的这一幕。网友说:走在大街上,我看到一位白衣飘飘的漂亮女子,想入非非,她与我擦肩而过,那飘香的秀发甩过脸颊的瞬间,我连我们的孩子在哪儿上小学都想好了。

在距交卷大约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原本睡觉的考生起来了,凝神沉思者也该精神精神了,所有人都感觉这场煎熬到头了,伸腰的伸腰,打哈欠的打哈欠。此刻是监考老师最为伤脑筋的,教室里明显躁动了一些,我们站在讲台上,把手揣进裤兜,或者抱在胸前,眼睛不敢眨,展开一百八十度扫视,像绑架分子持枪站立,监视这些随时可能暴动的追求自由的愤怒者。

因为考试的缘故,他们不能说话,但他们多年养成的习性又极难允许,所以在即将释放的一刻,他们每个人都在动,腿在动,手在动,凳子在动,桌子在动,笔“嘎达嘎达”叫,嘴里“嘚嘚儿”响。但是最高的境界是一种无声的交流,我曾经领教过隔空传语的厉害。

教室一头一个学生面带笑容,仿佛沉浸在美妙的幻想当中,我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沿着他的视线寻找,终于,穿过几重座位,看到了另一个学生,他的嘴唇张张合合却无声,我恍然大悟,他们可以靠口型和小小的手势来获知对方的意思,在这时,监考老师应该快刀斩乱麻,厉声呵斥,但是我料想这与作弊无关,更好奇他们“谈论”的话题,于是装聋作哑,暗中观察,猜测口型,以及食指放在太阳穴上的意思,但多半白费脑筋,他们的默契是靠很长时间的耳鬓厮磨达成的,怎可被外人轻易截获?

指手画脚当然不允许,但是,眼神的交流不是能立刻发现的,于是两个人眉目传情,暗送秋波,他们的欣喜与快乐可以从他们由淡到浓的笑容中领略到,一个人将头略微一扭,趴在桌子上,与另一方双目相接,对视若干秒,不知道他们完成了怎样的心灵对语。总之,他们都笑了,抑制不住的笑,发自内心的笑,反复对视,反复发笑,直到身体抖动起来,我不得不以监考老师的身份横加干涉,才将一场心对心的美好交流打破。我想多年以后,如果,他们依然要好,依然能够回想起这一幕幕,那该是两个人难得的记忆珍宝吧。

老教师们说,成绩不好的学生一般很有人情味,多少年后,当初老师喜爱的学神学霸早已杳无音信,只有那些被一遍遍骂一遍遍恨的后进生、混混在逢年过节时才来问候一声。

我非学霸,初中以后“从良”,脱离混混队伍,时至今日与恩师也很久不联系了,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记起我,会把我归入哪一类!

姊妹篇《跟学霸一起雕刻时光,地点化学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