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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书 | 马尔克斯是如何惹了她

新经典  · 公众号  ·  · 2017-11-30 07:30

正文

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在谈到《使女的故事》时说,上帝显身于细节,魔鬼也是。


这句话也可以反过来理解:魔鬼显身于细节,上帝也是。


拉美野生画家艾玛·雷耶斯的传奇人生就是这句话的最好诠释。


《百年孤独》出版五年后的一天,马尔克斯收到朋友寄来的一沓私人信件。手写字迹稚嫩,拼写错误百出。但是马尔克斯从第一封信就被吸引住了,一口气看完,爱不释手,惊呼天才。马尔克斯一分钟都没有犹豫,激动地拿起电话,打给了写下这些信的人,这个人就是当时在拉美艺术界有着“教母”地位的艾玛•雷耶斯。但是,马尔克斯这位文学大咖万万没想到的是,雷耶斯对他和收信人愤怒不已:他怎么能不经允许偷看别人的私人信件!性情坦荡刚烈的雷耶斯一不做二不休,停了笔,长达二十多年没再写信,让收信人愧悔难当。1982年,马尔克斯获诺贝尔文学奖。2003年,雷耶斯在巴黎与世长辞,死前终于同意将书信出版,并叮嘱出版所得尽数捐给哥伦比亚的一家孤儿院。2012年,多方努力奔走多年,《我在秘密生长》终于面世,一夜之间成为经典。

 

还记得两年前,当我初读23封信中的两三封后,我激动地从工位上站起来,眼里含着泪,脸火热,用颤抖的声音跟几位同事分享。过分激动的情绪迅速蔓延传染,大家围了过来。我讲了第一个故事:“雷波勇将军的葬礼”。



雷波勇将军是一群住在贫民窟的孩子用垃圾堆的泥土捏成的一个真人大小的泥人。一个孩子、两个孩子直到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加入进来,一个手掌大的小泥人一点一点变大,直到真人那么大。好几个月的时间里,孩子们所有的心思、游戏都围绕他,一个英雄和依托慢慢被塑造起来。然后,有一天,灵感枯竭了,乐趣不再,没有新的玩法了,拿他怎么办呢?“你们的将军死了。”“死了就埋了他吧。”可是,将军的身躯太大,孩子们就想出了办法,把他拆成一块一块的,头、胳膊、腿、脚、躯干,曾经的英雄一点一点被分解、埋葬,直到躯干被捏成一个一个的小泥球,直到曾经的英雄什么都不剩了,孩子们就用泥球玩打仗。

 

这是孩子们的游戏。但很多时候也是成人世界的游戏规则。

 

1969年4月27日正午12点,时任法国总统的戴高乐将军离开了爱丽舍宫,“他唯一的行李是一千一百九十四万三千二百三十三张反对票,投票的是一千一百九十四万三千二百三十三个背弃了他的法国人。”

 

和第一个故事一样,后面的每个故事都来自一个小女孩的视角和口吻。男朋友是什么意思?很远是多远?如果爬得足够高,是不是就能看到那个幸福的小孩耶稣?为什么有人天生是小孩耶稣那样的圣婴,为什么有人,就像“我们”却被称作罪孽的恶果?罪孽又来自哪里?不分昼夜地干活和拯救灵魂究竟有什么关系?一个四岁的孩子是如何学会了什么叫不公,又是如何失去了活下去的意愿(是的,一个四岁孩子也会失去活下去的意愿)。在生命最初的体验里,被说丑、被嫌弃、被抛弃是什么感觉?孤独,全然的孤独(是的,孤独是人与生俱来的,发生在孩子身上会更强烈),陌生,全然的陌生又是怎样的体验?当然,还有初次品尝稀缺的爱时有多么幸福和贪婪。当魔鬼伸出利爪,一个女孩的自我意识又是如何在瞬间不知不觉苏醒?15年与世隔绝,身处150个孤女之中,服从森严的秩序、不分昼夜地劳作、听取训诫,一个女孩要有多大的勇气和胆量,才能走出现实版《使女的故事》,当钥匙在锁眼里转动,门轻轻推开,外面世界的空气又是如何清冽而让人打颤?自由会不会就是两条发情的瘦狗,一个跟在一个屁股后面闻着?上帝显身于细节。魔鬼也是。


瘦削弱小的小女孩玛利亚一头扎进了河里,我们的童年跟着塔拉噜啦一起走了


看到这幅插画,我又忍不住眼泛泪光,要讲一讲“塔拉噜啦的冒险”这篇故事。修道院新来了一个小女孩。她总是神神秘秘,形单影只。一次偶然事件,她和艾玛成了好朋友。她告诉艾玛她随身带着她心爱的小弟弟,要喂养他,这样他才有力气去外面冒险,然后带着故事回到她身边。这个小弟弟原来是个不到五厘米高的小瓷人。于是艾玛和姐姐及其他5个女孩也加入进来。她们把少得可怜的口粮硬省出来带到厕所,给塔拉噜啦吃。每天期盼着塔拉噜啦带着奇妙的故事从外面回来:故事从不重复。在那段时间里,艾玛和她的伙伴们没有再想起魔鬼、罪恶和地狱,她们的生活被塔拉噜啦的故事填满了。突然有一天,小女孩从修道院消失了。“我们心里有一块跟着新来的一起走了,谁也不知道那一块是什么,但我们仿佛突然间变老了一样……就好像我们的童年跟着塔拉噜啦一起走了。”五六个月后,她们从院长那里得知,苍白透明的小女孩“脑子有病”,有一天和家人在河边散步,想给她的小人儿洗澡,小人偶掉进了水里。她一头扎下去去救她的小弟弟,再也没有醒过来,隔日找到她的尸体时,她的手里还紧紧地、紧紧地攥着她心爱的小人儿……

 

一个疯女孩和她的小瓷人,曾经是一群女孩快乐的中心。艾玛和几个同伴的童年也随着这个疯女孩和她的“弟弟”一起逝去,成长的痛楚无法言说,眼泪倒流,秘密藏进心底,就算童话都是假的、冒着傻气,却是生命难求的可贵。上帝说要有光,就有了光。极度压抑、贫乏的环境下,墙壁间也会有裂缝,光会照进来,故事和诗意就是那光,想象和好奇就是那光,它不区分高低、美丑,它的眼里没有等级,凡朝它看过去的、愿意看见它的,都会看见。


“我受不了你了,你别再来了。我讨厌丑的人和笨的人,你两样都占了。” 


 “一个过着正常生活的五岁孩子是无法如此忠实地复述童年往事的。然而不论是我还是艾莱娜(艾玛的姐姐),都记得清清楚楚,仿佛那些事就发生在今天,而我也没法向你解释原因。没有任何细节被漏掉,动作、话语、声响、色彩,一切历历在目。”


她曾在接受采访时说:“有时我也觉得挺悲伤,但更多的时候我感到那(她的童年)其实是一种幸运和特权。”

 

一个19岁的女孩,身无分文,目不识丁,到底是什么支撑她跨出那深院高墙?又要凭什么迎接外面更自由但也更凶险的世界?


答案在她讲述的每一个故事里,在那种毫不压抑、通透留白的语调里,在贫苦生活中的那些奇异冒险里,在惊天动地和不动声色里。


《我在秘密生长》,艾玛·雷耶斯生平唯一著作,一夜之间成为经典


来自原始丛林的野生画家,却拥有高更一样的天赋,画展引来毕加索


独自一人从修道院逃出来后,艾玛·雷耶斯踏上了漫长的旅程。一路步行、搭巴士、乘火车,沿途售卖鱼肝油,历尽艰辛来到乌拉圭。当时乌拉圭战火正酣,她在车库里度过蜜月,之后在热带雨林中奔走生活。在这里,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襁褓中的孩子被游击队员残忍地杀害。之后,她开始自发画画,尽管她的第一任丈夫,一位雕塑家,并不看好和支持她画画,最后和她分道扬镳,但像高更一样,艾玛紧紧被那股天生的渴望抓住,她跟随自己的那轮月亮,画啊画,获得国际奖项,前往巴黎。在游轮上,她结识了陪伴她终老的第二任丈夫。试着上了几次学院派的绘画课后,她放弃了,“你应该去卢浮宫,你要努力保持住你的文化特征,你画笔下人物的独特性。”这一课她铭记一生。当她在塞纳河左岸举行个人画展的时候,最后一位参观者徐徐走出展厅,留下了他已经为世人熟悉的签名:毕加索。


1949年,艾玛·雷耶斯站在自己画展的宣传海报下面,巴黎


“从巴黎到华盛顿再到墨西哥,她结识了塔马约和里维拉。里维拉的那些巨大的花朵,在年届半百的艾玛笔下变成了几米高的玫瑰、百合、菠萝或洋蓟,精细的笔触得益于修道院里做绣工练成的技艺。当她返回巴黎,便开始带着她的贝都因帐篷四处游历,不停创作,不停演讲,一个接一个地将南美艺术家介绍给欧洲,这些艺术家后来全都在国际上名声大噪。虽然说到底她并不是印第安人,她却永远保持着那样的叛逆、警觉、好奇和通透。”从60年代到80年代末,艾玛是所有漂泊在巴黎的拉美艺术家的核心,“她无私地给他们庇护和指引”,被亲切地称作拉美艺术界的“格兰德大妈”。这和她极度缺乏爱和关怀的童年经历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和反差。


“我不知道什么叫创作之苦。我画了一辈子我想画的东西。我没想过什么学术、商业,更没想过荣誉。我一片赤诚,这种赤诚展现在我的画里。”


她是私生女,4岁被母亲抛弃,成了孤女。15年的时光在极度贫乏、与世隔绝的修道院度过。她斜眼,被遗弃、被嫌丑、被疯子撒了一身尿、被神父骚扰,被灌过老鼠汤。她倒粪盆、埋葬巨型泥人、和瓷娃娃交朋友。成人世界绵绵不绝地把最恶劣的东西投掷到一个小女孩身上,却始终没能掩埋她的好奇,摧毁她的意志,阻止她成就崇高而精彩的人生。她体味着黑暗、贫苦、饥饿、恐惧、肮脏、疲累、枯燥,以及无数离别和生死。但在这样的底色上,还有门缝中透过的光亮,小伙伴送的半个橘子,自动钢琴的美妙乐音,第一件美丽的白裙,第一口红酒的味道。这些如苍茫夜空中寥落的星光,自她的眼睛映入你我的眼睛,自她的心房流淌进你我的心房。我们自己的童年和成长也被这些微光照亮,最初的生命体验,欢笑,泪水,快乐,苦痛,都蒙着一层美丽的薄纱回来了。艾玛最终成为与弗里达、里维拉比肩的艺术家。2003年,在巴黎去世前,她终于同意将自己的书信集结成书出版, 并叮嘱出版所得全部捐给一家她经常造访的孤儿院。


而我没有告诉你的是,她自己一生闭口不提的是,她是一位总统的私生女。

 

不要悲伤,悲伤的人也会被魔鬼利用。


拉美艺术界受人爱戴的“格兰德大妈”


此时此刻,我脑海中响起法国传奇野生歌手伊迪丝·琵雅芙那首《我无怨无悔》。

 

不,没什么
不,我一点都不后悔
无论人们对我好
或对我坏,对我来说全都一样

不,没什么不,我一点都不后悔已付出代价了、一扫而空了、遗忘了
我不在乎它的逝去

对于过去的回忆
我付之一炬我的忧愁,我的欢乐

我再也不需要它们

扫却那些爱恋
以及那些颤抖的余音

永远地清除

我要从零开始

不,没什么
不,我一点都不后悔无论人们对我好
或对我坏,对我来说都一样

不,没什么
不,我一点都不后悔因为我的生命、我的欢乐
从今天起,要与你一起重新开始!




注:作者的照片和画作图片来自网络


插画故事:听到沉默的声音


在第一次读完所有23封信之后,我对自己说, 我要尽自己所能把它做到最好。让更多人听到艾玛的声音。


在我从网上搜集、浏览了作者的绘画作品后,我对主编说:“我热爱艾玛的画,就像热爱艾玛的文字,艾玛的画和她的文字一样,有着一种野生、原始的力量。”




然而最终书里出现的插图却非艾玛本人的作品,而是我们几经周折找到的一个年轻的插画师,星星的插图。其间发生了什么,又是另一个故事了。从5月底找到星星,到8月中旬付梓前一刻换掉最后一张插图,不断就文本、场景、人物沟通,试画,敲定图幅数,约定三个成长阶段,到反复修改(其实就是反复重画)到第一次交稿、几乎推翻重画(几近崩溃),因为是手绘,一个细节不对就得重新来过,比如发式不对,应该包头巾,比如植物、建筑是否符合情理,个头矮了或高了,比如没有连续性,如果去掉文本,插画还有可看的地方吗?为了尽可能还原书里所述的历史背景,插画师在前期做了大量功课,但他会发现真正有挑战性的在后面。然而,高兴的是,我们,编辑和插画师,代理和版权方,哥伦比亚的朋友,在看到成书的那一刻,都说:“我很喜欢它。”并且几乎不约而同加了一句:“它让我想到了我的童年。”



(插画师的初读笔记和我们共同敲定的插画场景)


虽然,总有遗憾,但就像我在中途几次对译者和插画师说的那样:“我为这样一本书的存在,为你们对这本书的爱和付出,为你们的认真感动。它是一本带着很多人的爱、专注和信念的书。”从1969年第一封信,到79年后将近20年的沉默,再到1997年第二十三封信,从收信人赫曼·阿西涅加斯不惜打破守密誓约到马尔克斯激动地写信鼓励艾玛继续创作、出版,从2003年艾玛与世长辞前答应将书信集结成书出版到2012年西班牙语版在波哥大面世,轰动整个拉美艺术文学界、西语界,再到2015年被企鹅看中,买下这本书的全球英语版权,并入选“企鹅经典”,2017年深秋,中文版上架,艾玛的声音和故事,像一颗失落在尘埃中的稀有宝物,穿越近50年的时光长河,终于被我们看到。“这本书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故事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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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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