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妈妈

正文

不知道哪一天起，小镇上多了一个疯女人，衣服里里外外套了几件，长短不一，两只脚各穿了不同颜色款式的鞋子，头发披散，泛黄蓬松，大约很久没有洗过，板结成一缕一缕。

女人怀中抱了个孩子，用小棉被裹着，孩子面朝女人的怀中，女人轻轻哼着歌 也听不出什么调子，就这样，在路上慢慢走了一阵，寻了一个屋檐下的梯坎坐了下来，一层层掀了脏兮兮的外衣，掏出和脸色差不多黝黑的奶，喂孩子。

边喂，边给孩子说着话，逗着孩子，时不时，脸上笑容浮现，又硬憋着，好像不肯让自己笑出声来。

几只苍蝇嗡嗡飞着，朝那孩子的脸上扑去，女人慌忙抽离了上身，腾出了喂奶的手，在空中比划着，挥舞着，去赶。

孩子的脸从女人的乳房和上衣下露了出来，脸色是土一样的黄，像是被风吹了多日，干得起了壳，双眼紧闭，嘴唇看不到一丝血色，一动也不动。

疯女人怀里抱着的孩子，早已死去多日！

......

常常想，这疯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某年某月某日的某个时分，被某人某事急匆匆地叫出门去，一出门，那门就锁上了，除却随身带了的人或物，其余的一概遗落，再往前走，那条路前无终点，于是，一生，被定格于此。

那女人应该是极聪明的，在某天，旁人告知她孩子的死讯的时候，被她冷笑着轻易识破，她心里说，你们都是骗子！而后，一把将孩子抱起，头也不回，走出门去。

孩子分明在哭，在笑，在闹，急急地蹬着小脚，挥舞了小手，用了力气告诉她，饿了，尿了，直到吃饱，或是换了尿布，才会在稍许安静下来的时间，瞪大了眼，静静听她的歌唱。

在所谓疯癫的彼岸，在被时间的速冻机永久封存起来的疯女人的心里，把我们常人的世界里许多的纷繁杂乱一减再减，过滤了时间和生死，去除了悲伤和怨恨，把过去和将来一股脑丢掉，什么都没有了，天地间，只剩了一对母子，还有疯妈妈乳房里的奶，永无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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