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石
来源:云石(ID:yunshi911)
说到人类文明国家的起源,相信但凡对历史稍有了解的人,第一时间想到的肯定是埃及。的确,虽然埃及未必是最早出现人类的地区,但却是人类早期文明中,最早进入国家这个高级社会组织形态的。
而且,埃及文明国家的出现,要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早多的多。早在公元前4000年,这里的便已跨越了原始部落形态,形成了上埃及、下埃及两个独立王国——要知道,这时候离中国古代传说中的黄帝出生,都还早了1000多年呢。从这个角度来看,把埃及跟中国、印度、巴比伦并列四大文明古国,其实是让她“降尊纡贵”了。至少在两千多年的人类早期历史中,埃及绝对是这个世界上当之无愧的霸主,是人类文明的巅峰。
可是,古埃及作为在人类文明早期的巅峰,这一点虽然无人可以否认,但是,相信有很多人奇怪:为什么这个殊荣,会落到埃及头上?毕竟,从地缘实力来看,这个世界上条件比埃及优秀的地缘板块多了去了。埃及所在的非洲东北部,绝大部分领土都是沙漠戈壁,而且气候干燥少雨,直到今天,都没有什么开发价值。
当然,古埃及文明能够出现,所依仗的并不是这些鸟不下蛋的沙漠戈壁,而是全球最长的河流——尼罗河。正是靠着尼罗河的滋润,古埃及人才得以繁衍生存,并打造出灿烂辉煌的古埃及文明。
可是,这个世界上可作为人类母亲河的河流,并不只有尼罗河一条。甚至,从质量角度而言,尼罗河也并不是最出色的:虽然长度上,尼罗河是世界第一大河,但能提供的淡水资源却并不多——年径流量仅仅840亿立方,而可做比较的是,长江年径流量,却有足足9500亿立方,是尼罗河的十倍还多。
而在流域面积上,尼罗河虽然号称流域面积290万平方公里,但绝大部分都在位于上游的东非,真正滋养到中下游埃及地区的,除了出海口的三角洲,就只剩下狭长的河谷地区。
径流量的多少,直接决定了其能提供的淡水资源量——这是人类生产生活的基本资源;而流域面积的多少,又直接决定了人类文明的生存空间。尼罗河在淡水资源和覆盖面积上均不占优势,为什么依托其滋生而成的古埃及文明,却能够引领世界两千年之久呢?
这与尼罗河本身的水文特征密切相关。
尼罗河本身具有定期泛滥的特点,每年5月到8月,在长达四个月的时间里,都是河流的泛滥期。在此期间,河水裹胁着东非高原的黑土奔流而下,一直到中下游地区才慢慢滞缓下来,形成一片潮湿的沃土区。所以,古埃及人只需要每年10月份时,撒下种子,啥事儿也不用干,到第二年春天,一年的收成就轻轻松松的到手了。
这是最原始、最没技术含量的农耕方式。但却最适合早期人类发展水平。五六千年前的人类文明还非常落后,基本上还处于石器时代,没有基本的灌溉技术,不会修堤筑坝挖水渠,甚至连干这些活的工具都没有——总不能用石头来挖吧!
靠着这份上天的恩赐,尼罗河流域的埃及人,得以在生产技术极端低下的上古时期,便得以轻轻松松的享受到了农业带来的丰硕果实。凭着这份物资基础,在全球范围内,第一个摆脱原始部落形式,建立了奴隶制国家。
看到这里,很多读者会很不服气:有泛滥期的河流多的是了,比如孕育了华夏文明的黄河,每年都定期泛滥,而且黄河也同样裹胁了大量来自上游的沃土,凭啥咱们的华夏文明就比埃及人落后了两千年?
这就涉及到古埃及的第二个优势——气候条件。尼罗河流域是典型的热带沙漠气候,全年高温炎热,只要有水,甭管春夏秋冬,任何时候,只要种子洒下去,农作物都可以生长。
这一点非常重要。像古代的黄河,每年也是夏秋定期泛滥,可是,等到汛期结束时,已近深秋和严冬,那时候气温太低,已经不适合农作物自然生长。等到来年春夏,好不容易气温上升,可以种种粮食了,可秧苗还没长齐活呢,汛期又来了,届时大水一灌,之前的所有努力,就都打了水漂。
所以,这些地方的人们,当时只找一些地势较高的山林地带栖身。可是既然选择了山地,那水源和低地平原这两个适合农业发展的基本条件就要大打折扣,收获的食物也非常有限,不足以在此基础上构建出相对大型且高级的国家文明形态。
这就是黄河流域,乃至所有温带乃大部分至亚热带地区,在形成文明国家方面大幅落后的重要原因之一——尽管这些地方不缺乏大型河流,也有的是适合农耕的低地平原,但是,在技术和资源储备都不够的情况下,上古时期生活在这里的人类,并不能通过自己的劳动,抵御不利气候带来的负面影响。
而覆盖尼罗河流域之外几乎埃及地区所有领土的热带沙漠,也成为埃及领先世界的重要因素。
关于这一点,可能一般人都会有些难以理解:一般来说,热带沙漠,那可以说是所有地理环境中,最不适合人类生存的一种了。从古到今,还没听说过哪个发达文明体系,是在热带沙漠环境下形成的。就连今日的埃及,放眼世界,也不过就是个徘徊于二三流之间的国家——这还是有苏伊士运河加持后的结果。
热带沙漠,不适合文明发展,这种观点当然没错。但放之于特殊的历史时期,特殊的环境下,则会出现不一样的答案。
热带沙漠有两点特征:1,沙的流动性,决定了其能填平沟壑、却垒不起高山,所以沙漠地区一定是地势平坦;2,极端干旱的气候,决定了沙漠环境下,水分的蒸发量极为惊人;同时,沙质地表的水分渗透性较好,对地表水的吸纳能力较强 。
这两点,看似没什么要紧,但实际上,对埃及早期文明的形成和发展极为重要:
首先,地势平坦,决定了尼罗河泛滥时,可以覆盖到较大的范围——如果周边全是山地高原,水直接就白白流走了,对周边生态不会产生太大影响——埃及六千年前就出现了文明国家,尼罗河上游的苏丹和埃塞俄比亚直到现在都是人类最落后的地区之一,这与流域周边不同的地貌有着极大的关系。
其次,当流域周边的沙漠,在汛期被被尼罗河泛滥的洪水水和裹胁的沃土冲刷后,就有可以形成肥沃的平原,正好适合农作物生长。
但是如果仅就于此,还不足以支持埃及成为人类古代文明的渊薮,关键的还在于第二点:当尼罗河泛滥后,由于蒸发量巨大,以及和地表渗透性强,这些优势,再加沙子削山填沟的天然特征,所以汛期过后的尼罗河周边,并不会出现大型的湖泊和沼泽。
这一点放在后来,或许是个极大的弊端——因为这意味着这些地区严重缺乏天然的蓄水功能,这样的话,等到汛期的河水蒸发殆尽,由于缺水,接下来的时间里,这些土地也就没啥用了——这等于缩短了土地的使用期限。
但搁在五六千年前,这一点对埃及的文明发展确实非常重要的。因为,湖沼虽然具备天然蓄水功能,但也有个弊端——开发利用的难度较大。毕竟湖泊的水,要想用于农业,那还需要人类筑堤修坝,开渠引导;至于沼泽,开发成农田的难度更大。
当然,如果人类开发利用得当,这些湖沼地区的农业价值可能更大,但在人类技术和资源储备极端落后的上古,根本没有能力对它进行有效开发,所以,这些湖沼地区的农业潜力再大也是然并卵。
而由于尼罗河下游的特殊地理环境,不具备形成大型湖沼的可能,所以泛滥过后的流域周边,正好成为初级农业的最合适场所——有水和土,但又不至于形成大型湖沼,所以正好让埃及农民可以在上头播撒和收获(当然,耕种就免了)。
这一点是其他许多地区不具备的。像中国的黄河中下游,直到古埃及国家文明诞生后的几千年,在三皇五帝时期,人们还在拼了老命的跟洪水做斗争,一直到大禹治水成功,中国才总算有了一定规模的农田,能够从中获取足够的资源,进而支持自己完成由原始部落向国家文明形态进化——大禹死后,它的的儿子启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朝代夏朝。如果黄河中下游也有尼罗河中下游那样的条件,那还用得着大禹费那劲?
而另一个例子,则是长江中游,在先秦时期形成了巨大的云梦泽——看上去倒是大气磅礴,可是当时的生产力条件下,人类根本无力大规模开发,所以也没有太大实际价值——这反映在历史上,就是以湖北为核心的楚国,长期被中原的“诸夏”视为落后的蛮夷;直到宋明时期,随着人类技术和资源储备的不断进步,这个曾经的湖沼地区才慢慢被开发完毕,这才有了湖广熟、天下足的江汉平原。而也正是从宋明开始,江汉平原的农业潜力,已经远在中原之上——这一点至今没有改变。
热带沙漠环境与尼罗河的巧妙结合,恰到好处地为古代埃及孕育出了一块让人能够“不劳而获”的绝佳土地,尽管这种不劳而获,远不如人类充分开发后的收益大,但在人类开发能力极端低下的上古,这便足以让埃及脱颖而出,独占文明发展的鳌头。
实际上,如果我们的视野再拓宽些,便会发现,上古时期的那些先进文明国家,其基本面与尼罗河极为相似。四大文明古国中,除了埃及,巴比伦所在的两河流域中下游,印度所在的印度河流域中下游,莫不是大型河流与热带沙漠环境的结合。而唯一的例外中国,当夏朝建立时,其他三个地区,都已经国家化好多年了。
总而言之,由于早期人类改造自然的能力极端低下,所以早期文明的出现和发展,极度仰赖于先天的自然环境,人类主观能动性的作用几乎微不足道。这种情况下,只有先天环境非常合适,只需要人掌握少量低级耕作技能(比如单纯的撒下种子),就能够生产出足够食物的地方,才能最早诞生出文明国家。而有些板块,本来条件也不错,甚至发展潜力更大,只不过存在少许瑕疵,需要人后天改造方能将地缘潜力激活,但是由于当时人类改造自然的能力极端落后,甚至连初级的技能和资源都不具备,所以也只能望而兴叹。
只不过,事物总是在变化的。这种热带沙漠与大型河流的结合,放在文明发展之初会有明显优势,但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其弊端也逐渐显现:毕竟沙漠化的土地,终究开发潜力有限,当人类的技术发展到有能力对湖沼之类较高难度地块进行充分开发后,它们就会后来居上,取得对埃及式先发文明的优势。
所以,四大文明古国中,中国的成型最晚,但却实力最强;印度文明虽然崛起于印度河流域,但随着恒河流域的开发,其文明中心便逐渐向恒河流域转移;至于巴比伦所在的两河流域,虽然一直是保持了中东一流地缘板块的地位,但这种地位的保存,很大程度上是靠其地缘区位的优势,但凭其板块本身的生产潜力,跟中印已经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而埃及,则是四大文明古国所在地缘板块中衰落最彻底的。随着其他板块陆续开发,埃及先是在综合实力上被超越,当这些板块的地缘实力发展到一定程度,有能力对外扩张后,埃及就成为一个又一个的外来势力的征服对象。波斯、马其顿、罗马、拜占庭、阿拉伯、奥斯曼土耳其,这些强势帝国,都曾经将埃及纳入自家版图。
不过,虽然埃及有限的地缘实力,决定了其不可能再次成为人类、甚至近东板块的文明中心,但由于其与周边地缘势力的核心区相距较远,地缘格局的相对独立,所以即便被其他势力征服,也不过是这些强势文明的边缘地带,所以一直保留极强的政治独立性。所以,在近现代阿拉伯独立运动中,埃及第一个摆脱西方殖民统治,成为独立国家。1956年,纳赛尔组织起义,推翻末代法鲁克王朝,埃及从英国手中收回全部主权,并成为一个现代国家。
不过,虽然完成了革命,埃及接下来的发展道路却并不平坦。政变军事在这个国家不断发生,国家的命运也跌宕起伏。尤其是近年,随着穆巴拉克的下台,埃及陷入巨大的动荡之中,穆兄会和军方两大势力明争暗斗,国家生存形势日趋恶化。
为什么埃及会陷入动荡与纷争,直接的原因,是经济的持续恶化。但在经济恶化的背后,则是埃及几十年来国运跌宕中积蓄的矛盾总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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