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追问何谓“中国古典学”?它的学科基础是什么?学术界至少有以下四种回应的声音。
第一,古典学(Classical Studies)。这是西方在研究古希腊文和拉丁文经
典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研究古希腊、古罗马文明的学问,也是西方人文教育的重要构成。自14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运动以来,古典学逐渐成为一门涉及历史、哲学、考古、文学艺术的综合性学术。它是中国古典学的名称借鉴和学术参照。早在20世纪20年代,梁启超就评价乾嘉学术是“科学的古典学派”。20世纪八九十年代,为填补我国世界史学科古典文明研究的空白,西方古典学受到周谷城、吴于廑、林志纯等学者关注,构建“中西古典学”的主张也由林志纯等提出。进入21世纪以来,以刘小枫、甘阳等为代表的一批学者积极提倡引进古典学的理念,建构中国古典学。他们的学科背景涉及西方哲学、史学、古典学等,但皆着眼于“人格培养和文明复兴”的目标,或主张“经由古典学术通达古典精神”,因此具有鲜明的时代性、自觉性和跨学科特征。经过文献整理、学科建设以及在高校开展博雅通识教育等实践,古典学“经历了从自发运动到学院化建设的转变”,中国比较文学学会古典学专业委员会于2010年成立,至今已经举办十一届年会。自2000年起,包括中西古典学研究成果的“经典与解释”“经典与解释丛编”“古典与文明丛书”“西方古典学研究”等丛书不断出版,形成了“古典学热”。
第二,国学。这是20世纪初从近代日本学术中借鉴的概念,与之相应的还有“国粹”“国故”“中学”等概念。与现代学术分科治学不同,国学以中国全部的传统文化和学术为研究对象。和古典学一样,国学也是文化自觉的产物,其兴起的背景是近代以来中国面临的政治和文化危机。因此,国学一方面借鉴西学,欲使传统学术现代化;另一方面欲保持中国传统学术的主体性,以挽救文化危机。改革开放以后,学术界再度面临古今中西的文化争论,出现了“文化热”现象。20世纪80年代,学术界呼吁加强中国文化的研究,重估中国传统文化的价值,至20世纪90年代,国学随之再度复兴,形成了“国学热”。尽管国学在社会生活层面形态各异,但就学术层面而言,国学名称显示出的国家和民族本位色彩,使其学术内涵和外延的边界也随之发生变化。比如,张岱年将“国”定义为地域和民族,国学就不再限于过去时代的学术;季羡林又提出“大国学”的概念,其研究范围包括中国“各地域文化和56个民族的文化”以及“后来融入到中国文化的外来文化”。他们将政治实体的“国”转变成“文化共同体”,赋予国学以现代性。随着“古典学热”的兴起,国学发生了古典学的转向。刘小枫认为, “如果以‘古典学’来命名中国的传统学术,不仅可避免名称沟通的困难,更重要的是,由此我们得以从中西之争回到古今之争”。朱汉民认为,“‘国学’其实就是‘中国古典学’”,后者符合“文化共享、知识共用的现代学科的要求,并能兼容国学、汉学,为中外学者所通用”。本着“大国学观”的理念,有高校的
国学院也成立了古典学学院,“致力于古典学视野下的‘大国学’研究,建设‘国学—古典学’特色学科和人才培养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