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社会之所以有这么多抑郁症患者,肯定有很多原因。抑郁症的主要成因是,无意识情况下,有一种不确定性徘徊在你的心识深处,就是你并没有可确认的身份。当我们说“我”,即使我们对于自己说的是谁非常自信,但只要稍加分析就会意识到,我们真的无法精确定位我们说的是什么。因为“自我”的身份是不确定的,所以我们努力用很多方式来证明我们自己和“自我”的存在——通过变得时尚、有教养、强壮,或者有时甚至是虚弱。
我们也尝试其他的事,例如性爱、购物、镶金牙、做吸脂手术,或者把自己整容成韩国男孩子那样。然后我们创造出一系列的标准,来衡量教育程度、长相、财富,以及车子、阴茎、乳房和手指头的大小等等。一旦不能达成那些目标,就会导致那么多的抑郁。而我们永远都不会达到自己想要达到或认为自己应该达到的标准, 因为我们有太多贪欲。即使已经达到标准,我们还是认为自己没有达到。不管怎样,这些衡量标准只不过如同水中的涟漪。
所以,我们有太多的以及太不实际的标准要达成, 而当不能达成、不能足够快地达成,或者不能达成足够多的标准时,我们就变得抑郁。
心理学我了解的不多,但总的来说,特别是在那些缺少静思文化与传统的地方,人们总是向外求而不是向内求,这时心理学就可能非常有用。在一个像中国那样的传统社会里,心理学可能也正变得越来越有用,因为中国人在追逐现代财富的过程中正在忘掉自己古老的价值,例如儒家的伦理、神圣的寺庙、隐士的传统等。我最近在读一本关于古代隐士文化的书,并惊讶于在过去的中国,这种修行是多么盛行。那些心理治疗方式真正堪称无价之宝,现在却正在消亡。
我们亚洲人无法抵挡西方文化。在某种程度上,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西方文化如此务实——比如一条牛仔裤,容易洗容易干,甚至也不用熨烫,而带上一件长衫去旅行就很难。所以在亚洲,以及心理治疗成为新兴现象的其他地方,是人们新的生活方式使之成为必需。
但最终来讲,心理学就像按摩,是一种休养式的治疗方法。它的目标是让你健康、“正常”,不管这意味着什么。佛教要远远超越那些。佛教以获得解脱为目标, 究竟意义上并不关心健康或者“正常”。
事实上,在佛教中有很多方法对治抑郁,但是我们必须记住,对治抑郁并不是终极目标,但作为一种额外的收获,抑郁能够得到解决。有很多技巧可以采用,其中, 静思与正念,特别是寂止和胜观,属于对治抑郁最为有效的方式。
我们的世界缺乏足够的静思与正念。如果我们真正静下来思考,也通常是考虑那些外在的、物质的事情, 而几乎从不专注于内在的或者简单的事情。实际上,静思不一定得是复杂或者神秘的,正念也不一定意味着卫道士的说教。相反,静思和正念可以是绝对直截了当的——只是对于当下正在发生的事情纯粹而简单的观察。
“自我”从来没有一个具体的基础。它是一个假名安立的概念,所以是一个从本质上被误解的概念,好比看到一个稻草人却把它当成一个真正的人。但是即使听上去这虚幻得荒谬,人们执着于自我的习性仍非常强烈。这个所谓的自我看上去如此具体——这么大,这么小, 这么尖,这么钝,这么高,这么短,这么敏感,又这么不敏感。但事实的真相是它没有基础。
所以“自我”几乎像是无家可归的人,没有真正的家, 却拒绝相信自己无家可归。想象你自己走进那些离家度假者的公寓,以某种方式设法在那里生活,就好像你是公寓的居民一样,即使那并不是你的家。你使用沙发、冰箱、浴室、毛巾等一切东西,你看电视,甚至把东西重新放好,熨烫衣物,清扫地板。但本质上,那不是你的家。你可能随时得离开,因为那不是你的。
这就是“自我”一直所感受到的。本质上它是孤独的。关于“自我”最愚蠢的一点,就是否认你真的没有家这一事实。所以在这个否认中你变得如此大胆——你甚至设法印了写有别人公寓地址的名片,来让别人相信你就住在那里。当然这是件让人提心吊胆的事,但也让人兴奋, 甚至很刺激,特别是当别人相信你的谎言的时候。
但是自我为中心的游戏就是这么玩儿的,这当然让我们感到孤独。我们怎样才能从这种孤独中解脱?佛陀告诉我们,我们只是需要接受没有家、没有基础的事实。不仅如此,事实上,“自我”这一概念,也就是家里的居住者,本身就不存在。所以我们甚至无法把自己界定为一个居住者,也没有作为居住者的资格。但是没有人会听得进去这个,因为这是对自我最大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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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宗萨仁波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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