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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龙实录】见到国旗的那一刻,我泪流满面

侠客岛  · 公众号  · 政治  · 2017-08-27 21:19

正文


【侠客岛按】


《战狼2》的雄壮场面还在大家的心头萦绕,仍有人质疑冷锋只身一人开辆破吉普救下数十名中国人的真实性。本次侠客岛快闪沙龙邀请到了原我驻索马里使馆经参处二秘王粤、参与利比亚撤侨的原驻利比亚使馆经商处商务秘书蔡亮及其夫人。他们的经历会告诉你:那些战火硝烟中的撤侨,会比《战狼2》的更加惊心动魄。


王粤:只身救下24名中国人


我叫王粤,原驻索马里使馆经参处二等秘书,共产党员。1985年,我转业到外经贸部,从事中国和联合国之间的经济合作工作。1988年,我被派遣到索马里,负责管理援外项目。


索马里是东非之角,位于印度洋西岸。索马里非常贫穷落后,大部分国土面积是沙漠戈壁,经济落后、内战不断、政局不稳,百姓生活非常艰苦



1990年下半年以来,索马里政局日益动荡,社会秩序混乱,偷盗抢劫成风。12月30日下午,索首都摩加迪沙市突然枪声大作,索政府军与游击队在市区多处发生激烈交火。我驻索使馆经参处地处索国防部,民兵司令部等军事地区东侧,恰为这次敌对双方冲突的交叉点。


中国商务处和医疗队处境十分危险,匪徒三番五次地对医疗队冲击、抢劫,抢走了所有的汽车、发电机、粮食,连通讯器材也被抢走了。我们一封一封告急电报发到了国务院,一个应急领导小组很快成立了,计划先派专机营救我们。由于机场跑道被炸坏,国务院立刻命令位于亚丁湾的天津远洋公司的两艘货轮立刻改变航向,星夜兼程,火速前往索马里营救全体中国人。


此时,医疗队的情况更加恶化,匪徒抢劫愈演愈烈,好几次危及到我方人员的生命安全,意外随时可能发生。这时使馆领导研究决定,立刻派人把商务处的5名外交官和医疗队的19名医生转移到京山大院,为下一步统一登船撤离做好准备,但是由谁去执行这项任务呢?作为一名共产党员、转业军人,我二话没说接下任务,只身一个人开了一辆面包车出发。


没有军队的保护,我很难穿过枪林弹雨。我先开车来到了国防部,他们当即同意派兵护送我去,但是刚要出发的时候,民兵司令部院外发生了激烈的战斗。一时间坦克、大炮、轻重机枪响成一片,子弹在头顶上乱飞,炸弹震耳欲聋,这时几名索马里士兵把我摁到了地上,我们就趴在一辆坦克旁边,这场仗足足打了半个小时。当我促催他们赶快出发时,负责的军官变卦了,说外边太危险,也许游击队就在马路对面,出去肯定有危险,明天再去。


考虑到我们的医疗队和商务处的处境太危险了,救援工作不容耽搁。我摆出一幅严肃的面孔,说我是中国的外交官,曾经在中国当过兵,你们不陪我去,我一个人去,你们自己看着办。军官看着我,问我当过几年兵,什么军衔?我说当过15年兵,是少校,这时他向我立正,说他也是少校,不怕死。然后一挥手带了五名士兵登上了我的汽车,在他们荷枪实弹的护送下,我驱车穿过弹痕累累的店面到达了商务处,把商务处的5名外交官接上车,随后立刻赶往医疗队。此时医疗队东西都被抢光了,身陷困境,看到我的车来接他们非常激动,纷纷流下了眼泪。就这样我把商务处和医疗队全体24名同志安全地接到了金山大院,完成了最后总撤退人员的集中。


集中之后,就要撤走。根据国务院的指示,天津远洋公司两艘万吨轮分路直奔战火纷飞的索马里,分别到两个城市营救中国侨民和中国专家。索马里政府当时陷入半瘫痪状态,根本没有精力来保护外交使团和外国人,我们的外交特权和豁免权也成了一纸空文。不少前来营救本国侨民的外国轮船都停在公海不能进来,这时候我们的轮船来接中国人撤退,能否进港是撤退成功的关键所在。



战斗继续进行,步话机传来了大使的指示,要我们立刻前往国防部港务局交涉办理我们轮船进港的事情。战争时期国防部和外交部联合办公,我们在国防部碰见了外交部的副部长,我们向他解释要来接人,请他允许,外交部副部长问了一些问题。但很多问题我们并不知情,需要使馆回答。


而此时步话机失灵,这时候烈日当空,我就有意识走到了太阳底下,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一边拿着步话机假装和使馆沟通,一边考虑怎么回答这些问题。


10分钟后我回去,说已经通过使馆查明商船情况。那位副部长做了详细记录。一个半小时后,我们终于拿到了外交部和索马里国民军总司令部的两张命令,同意中国的轮船进港口接中国人。


在这样战火连篇的情况下,只有少数大国才能有撤侨行动。由于飞机场被炸坏,只能靠轮船,但没有政府和军队的许可,轮船不能靠港,我们拿到了靠港的许可,这是很厉害的事。美国是用直升飞机飞把人拉到海上军舰的,当时我们没有这个条件,只能到码头靠渔船把人员摆渡到万吨轮上。


当地的老百姓就更可怜了,整个国家是无政府状态,不少老百姓变成了暴民,成千上万的难民纷纷逃离家园往南方跑。作为曾经在那里工作战斗过的一名退休人员,我希望有朝一日这个国家恢复了和平,恢复了秩序,我可以作为一名游客再回到索马里故地重游。



蔡亮:与怀孕一个月的妻子生离死别


我叫蔡亮,现在是商务部外事司的一名工作人员。2010年在部里的统一安排下去利比亚常驻,主要从事联系中资企业以及综合调研类型的工作。而后我的夫人王俏也到了利比亚随同。



利比亚是北非的一个国家,地中海沿岸,气候也很怡人。我初到之时,利比亚生活安定,物价也很便宜。首都的黎波里在战乱之前有“地中海新娘”的美称。


2010年年底爆发于邻国突尼斯的“阿拉伯之春”,很快传播到了利比亚。2011年2月16日首次发生了反对派上街游行的事件。动乱爆发的那天晚上,我们提前得到了这个消息,于是早早关灯来到办公室的楼顶,平时熙熙攘攘的街道在那天晚上非常的安静。


突然间听到不知从哪传出来一声喊声,然后此起彼伏,说的都是阿拉伯语,是反对派的声音,之后四面八方的人群会成了人流,从远方的街道慢慢走过来,反对派的动乱就开始了。

 

我们很快就接到了撤离的指令。妻子当时已经怀有身孕一个月,她成为第一批撤离人员中的一名。我把她送去机场,中途接到了参赞的电话,要我回去准备一下,赴往沙漠地带去撤侨。我不能告诉我的妻子去哪,我不想让她担心,但是我必须马上离开,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我接完电话走到她面前说:“你在这等着上飞机,我让别的同事来送你,我回去有事情要做。”她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只是非常平淡的看着我说了句保重,我就轻轻地拍着她肩膀,然后转身就离开了,我印象非常深刻就是我转身离开那一刻两行热泪流下来了,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她。



经过700多公里的车程,我从首都到了沙漠深处的塞卜哈撤侨,我看到了那有几千名同胞在等待着我们的到来,他们都是民工同志,他们没有地方住,也没有地方休息,都坐在市场的门口,那段时间是冬天,利比亚下雨的时候,天气非常的冷,当时我真的是希望自己能有魔法,能够一瞬间把它们送回到国内,能够让它们享受安静宁静的生活


那是最后一批民工同胞,我们在登上军机后,我看到一横幅上面写着“欢迎同胞回家”。一名女性飞行员说:欢迎大家登机,现在安全了,随后机舱里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这一刻在我脑海中印象是特别深刻。



我感觉这次撤侨经历的主要困难,第一是我们的安全,当时我们可以听到此起彼伏的枪声。我们没有武警部队的保护,当地的政府也没有给我们提供警卫人员,安全成为一个很大的问题;第二是生活物资保障,尽管我们提前储备了很多东西,由于大家哄抢的节奏太快,到后期我们还是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物资缺乏的情况;第三是通讯不畅,在爆发动乱之后,利比亚采取了通讯管制,我们的手机经常打不通,其他的通讯方式也中断了


在通讯中断的情况之下,联系侨民是非常不易的,但是有一个通讯方式还存在,那就是QQ。所以我们在网上成立了驻利比亚使馆经商处撤侨的群,我们通过这个群把所有的能够联系到的人都进行了分组,进行了分类,大家通过这个群去沟通。特别记得,在撤侨的过程中有一名韩国公民,他无法联系到自己的使馆和祖国,但是他联系到了我们中国在那的中资企业,中资企业也一并把他纳入撤侨人员


这是这个过程中我的努力。而我夫人最担心的,莫过于肚子里的孩子了。当时她刚怀孕一个多月,要经过长时间的颠簸,受到各种惊吓,所以非常担心孩子的安全,我们曾经一度以为这个孩子保不住了,但是我们非常的幸运,孩子最终非常健康平安地生下来了。有时候孩子还会非常自豪地跟别人说起,他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是在利比亚。


这一次撤侨行动给我最大的感触是,第一,和平来之不易,你不失去它就不知道它有多么重要。第二,大家不要盲目相信西方宣传的普世价值观。认为利比亚需要一场改变,在战乱之前是那么美好,那么宁静,人民的生活是那么的幸福,现在我有时候不敢相信那是我所认识的曾经生活过的利比亚。第三,我觉得作为中国人真的很幸福,有这样的党和政府有这样的执政能力,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让我们老百姓过上这么好的生活,放眼在全世界真的是很少的。我觉得真正的爱国主义教育可能在某些方面来讲,应该让我们的公民出去到其他国家看一下,看了以后才知道中国是多么的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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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王粤、蔡亮

整理/东方补白、东门吹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