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题:生儿好听,生女好命?
文/游民王阿牛 图/刘楚恬
来源:无尽的旅途(Lvtuwujin)
01
我老家在农村,村里有个贫困户,想要个儿子,但接连生了九个都是女儿,本着反正这辈子也交不完超生款的了,就一直生,直到第十胎终于生了儿子,全家欢喜,庙里还神,放鞭炮请喜酒,最开心的应该是他老婆:“谢天谢地,总算不用再生了。”
莫言在丰乳肥臀里也写过这样的情节,一个农妇连续生了七个女儿,分别命名为来弟、招弟、领弟、想弟、盼弟、念弟、求弟,快要词穷的时候,弟弟终于来了,还是个金发碧眼的混血儿,老婆跟村里的老外牧师生的。
02
现在时代变了,哪怕工作被炒,房子被推,也要逃难似的生个男丁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其中一个说法是因为房价太高了。前几天喝早茶,听到边上一段对话:
嘿嘿,难怪有人会说:高企的房价,搞定了中国几千年都解决不了的重男轻女问题。
03
我有两个姑姑,都是先生两个女儿,再生了两个儿子的,情况基本都是女儿贴心懂事,各种孝顺,儿子胡搅厮混,各种麻烦,用他们的话来说,“太不生性了。”他们早年以生儿子为豪,老了才幡然悔悟:幸好还有两个女儿呀。
其中一个姑姑在香港,姑丈是个老烟枪,一天天烟雾缭绕的,家人深受其害。但没人劝得了,等到他女儿长大了一些,依在他怀里:“老爸,你戒烟吧。”撒娇耍赖,没招,他只好乖乖把烟给戒了。
我还有个香港的舅公,更长的烟龄,女儿更厉害,威逼利诱多管齐下逼他戒烟。他扛不住攻势,答应戒烟,有时实在忍不住,就跑到厕所偷偷抽一根。抽根烟要在厕所躲半天,有一次烟味没散尽,被随后进厕所的女儿发现了,又是一顿“语重心长”的教训,他眼珠子滚圆,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一时迷了心窍,保证下不再犯。”
马家辉也写过类似的事情,他女儿常常把他的雪茄偷偷翻出来予以销毁,他严正抗议:“雪茄很贵的,你是慈禧太后吗?”女儿不买账,教训他说:“你知道的,那是为你自己好!”那时刚好在布拉格的查理大桥上,他说真想哄女儿俯身看桥底下有什么玩意,然后推她下去。但他也只能是想想解解恨而已,终究是心头宝贝,除了寄望女儿某天能理解,他一点招都没有。
他还写过,当他女儿出生时,一个看人看事甚准的朋友跟他说:“这个女儿会救了你”,他深以为然。这让我想起一个老头,这老头是个企业老总,平日里颐指气使惯了,唯独有对他的捣蛋女儿毫无办法,他向老婆诉苦,老婆说:“这女儿是上天专门派来治你的。”
04
有时想想,“女儿”还真像是上天派来专治那些“老流氓”的一身臭毛病的。
我哥在上学时是个混混,迟到旷课,打架斗殴,他人长得高大,还练散打,大男子主义十足,没想到还混进了公安队伍。他老婆有时都会给我妈哭诉他脾气暴躁,但我妈也怕他的臭脾气。奇怪的是,生了女儿后,他变了个人,脾气收敛、慈眉善目的,有天他两岁的女儿调皮捣蛋摔了东西,老哥叫住她准备开骂,女儿刚学会说话,回过头,一字一顿地说,“老-爸,你叫我干-嘛-呢?”说话时嘴巴嘟嘟,眼睛忽闪。
老哥顿了一下,把到嘴边的话吞回去,“没事,过来,让老爸亲亲你。”面对这么一个小精灵,再火爆再恼火都会化作无限柔情。
知乎上有个问题也说到这一点,问题是“有一个女儿是什么体验?”其中一个回答很受欢迎:
王朔对此似乎也深有体会,他给女儿写到:
后来女儿结婚, 王朔缺席婚礼,陈丹青说:
05
我还想起一个朋友,黎巴嫩认识的,香港人,也是个游民,他给我讲过一个很生动的画面。他的女友是个千金,父亲是商界大腕,公司里一言九鼎,说一不二,他也是个老烟枪,但抽烟还是得看女儿脸色,点烟前,怯生生地说,“我抽根烟。”
女儿小脸一歪,眼睛圆圆“又要抽烟吗?”
“是的,我抽啦?”
“真的要抽吗?”
“到底能不能抽呀?”老头一脸委屈。
“你真的要抽吗?”
“那算了,不抽了。”老头把烟一扔。
“老头真乖。”女儿搂着他的脖子。
“唉,真是前世欠了你的。”
朋友读的是社会学,他自己的说法是“社会大学”,从统计部门退了下来,说是羁鸟恋旧林,但也没见他回老家种田,一天天地四处瞎晃,放荡不羁,所以才在路上认识了我,由于他辞职比我晚,经济条件比我好点,但也好不了多少。他原来很怕这种豪门,觉得规矩太多,麻烦。但这千金漂亮得来性格还温婉,还对他很用心,没招,就喜欢上了。但朋友一想到要见她父亲就觉得心虚,怎么都没想到,跟她父亲一聊,他们相谈甚欢,并决定要站同一阵线,因为他们同属被她女儿收拾得没招没招的阵营,而全世界“受苦”的人们要团结起来。
他说那姑娘对他说过,“你老欺负我,我以后要给你生个女儿,作为对你的报复。”
他苦笑:“要不要这么狠。”
06
同为一个流氓,我很理解哥们的苦处,我觉得上天对一个流氓最狠的报复就是让他生一个女儿。试想想,生个儿子吧,可以把一生中摸爬滚打扑倒姑娘的本领传授给他:
首先,收藏的百来本黄书可以悉数转给他,还能给他讲解爱经比肉蒲团好在哪里;
可以教他吹牛逼写情书,告诉他写情书的七十二种技巧;
可以跟他分享爱情中的艰难,以及虽然艰难还是值得去追寻的美好,
可以教他如何欣赏姑娘的好,姑娘的坏,姑娘的欲拒还迎,欲语还休;
可以带他去打球,看比赛,喝大酒,微醺忠给他讲父亲当年那些得意和不堪的往事;
还可以带他去浪迹天涯,体验那花花世界里的酒色财气,风花雪月;
等他长大了,就可以潇洒地说,“滚蛋吧,好好折腾,就像你老爸当年。”
女儿呢?除了教她防狼技巧和辨别哪些是流氓,哪些是流氓中极坏极坏的,就基本剩下皱眉头,戳手指,扁嘴巴及以下这些有失身份的话语了:
不由想起我的一个师弟,大理遇见时,他神情忧郁,坐在台阶上抽着女士烟——艾喜,他知道这显得他有点娘炮,但他不在乎,因为那有初恋的味道——是他初恋教他抽烟的,抽的就是艾喜。我问他为何如此忧愁,原来又是因为爱情。
事情是这样的,他谈了个女朋友,三年了,一直不敢越雷池半步。因为她女友的父亲也是浙大的校友,而且是搞导弹的,刚好上,她父亲就约他吃饭,席间给他传达了这么一个信息:“你要是敢糟蹋我的女儿,我就把导弹定位到你家。”
但我想,这种恐吓,也就能欺负下我那憨厚的师弟罢了,换个别的混蛋,早就带着他女儿私奔了,躲到延安的窑洞,躲到大漠的深处,躲到人潮涌动之处,“哼,让你丫的定位。”
凭心而论,这件事情上,当父亲的,基本上无能为力,彪悍如快车手国民岳父韩寒,记者问他,“如果你的女儿给傻逼织毛衣,咋办?”韩寒想了下,“那也管不了那么多啊。”
07
流氓作家冯唐吹牛说,“想生个女儿,头发顺长,肉薄心窄,眼神忧郁。牛奶,豆浆,米汤,可口可乐浇灌,一二十年后长成祸水。”但人到四十好几了,他也没鼓起那勇气生一个。这也不能怪他,试想想,一个老流氓,一生都在扑倒别人家的女儿,突然要面对自己的女儿也会被别的流氓扑倒,还不知道那流氓是不是个好鸟,那是得有多痛苦呀?
余光中在这事很有发言权,因为他有四个女儿,为此还专门写了文章,他把那些追他女儿的臭小子都视为假想敌。他觉得好不容易把女儿拉扯大,就像一个果树,长年累月风霜雨露走过来,才换来硕果累累,而一个偶尔路过的臭小子,竟然一伸手就想摘果实,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他这个老树得用树根狠狠绊他一跤。
但他对此也基本上是无能为力,修筑再坚固的堡垒,要是有“内鬼”开门揖盗,跟敌人里应外合,而自己的老婆这个时候也会成为女儿的亲密战友,敌人不是男友,而是老爸。
他不由感叹:
在明白到“寇入深矣”“大势已去”之后,他也只能在择婿上补上一点卑微的要求:“中文必须精通。中文不通,将祸延吾孙!”
08
最后,知乎那关于“女儿体验”的问题,有个回答简短但打动人心,一哥们这么说到:“好想以后能来答这个……”更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回答的第一条评论来自一个姑娘,但已经删除了,剩下的痕迹是答主回复那姑娘的:“走开…”再下面的就是看客一溜的追问:好想知道被删掉的第一条说什么的呀。
最后一条评论也挺逗,一哥们回复:
这个“老流氓”的话击中了我,让我这个老流氓也不得已要修正我的判断:没错,上天对一个流氓最狠的报复就是让他生一个女儿,但上天对一个流氓最大的仁慈,也是让他生一个女儿。
你觉得呢?
作者简介:读者,混蛋,游民,从前在非洲,澳洲,东南亚,疆藏,南亚,中东等游荡七年……还看不到头,但求尽兴。微博:@游民王阿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