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
:当然,如果它是一棵参天古树,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漫长的时间,这就像我们看到一个历史遗迹一样。而且植物开花结果很漂亮,植物其实很怪,几亿年前,植物的繁殖方式就是孢子,就像蘑菇一样,通过自身细胞的分裂来繁殖,今天的蕨类植物仍然在用这种方式繁殖。后来植物好像也要好玩,就进化出了两性的因素,必须有雄性跟雌性,最后在一亿年前的时候,植物就开始开花了。
俞敏洪
:是不是植物在冥冥之中也有一种对美的追求?
阿来
:对。而且一朵花里同时包含了雄性跟雌性,我们看到的大部分的花的花蕊周围都是它们的婚床,很多的那些是雄性,孤独的那个是雌性。
俞敏洪
:某种意义上算是雌雄同体。它们为什么不自我授粉呢?
阿来
:它会选择很多策略,比如同一朵花,雄性成熟的时候,可能雌性还没有成熟,所以它就要借蝴蝶、蜜蜂、苍蝇,甚至是一阵风,把这朵花上的花粉带到另一朵花上去。以前我觉得它们是一体的,是不是自我授粉,但其实它们有一整套回避策略。
俞敏洪
:特别有意思,花用自己的艳丽以及进化出来的这种不同的雌雄授粉方式,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喧闹和灿烂,或者说变得更加丰富和美好。
俞敏洪
:但你会认为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在背后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麻烦吗?
阿来
:我永远记得美国植物学家约翰·穆尔写的一句话,他说,每当我俯身在山坡上看一朵小花,不论大小,如果你把它的结构展开,它的巧妙与复杂远远超出你想象,再加上它的色彩。所以他说,每当我看到哪怕是最细小的一朵小花,看到那种精巧的颜色和结构时,我会下意识转过头,望望天空,说“真有一个造物主吧”。
俞敏洪
:其实这个问题没法讨论,也没有必要讨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世界不管是自然进化而来的,还是通过某种设计而来的,现实呈现给我们的都是如此地精巧和美好。比如我们眼前看到的这些水果,碧绿色的葡萄、红色的西红柿、黄澄澄的香蕉,所有这些水果都呈现了非常美丽的色彩搭配,更不用说这些水果的不同味道给我们带来了不同的品味。
其实阿来老师所说的山坡上开的花、长的植物也是如此,一株植物的生长,一朵花的开放,再加上所谓的招蜂引蝶,人类看蜜蜂在花朵上飞舞,会情不自禁地拿出手机照相,看到蝴蝶在花朵之间飞舞,眼光会情不自禁地跟着蝴蝶飞舞的方向走……其实这个世界的美好,有时候被我们的世俗事物遮蔽掉了,但这个世界其实也有王阳明所说的“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原因就是它跟人发生了某种信息交互,让你的生命变得更加喜悦,让你感觉到这个世界更加美好。
我读阿来老师这本书,让我感觉他是从一个感性的文学家,慢慢随着自己生命的体验和思考,变成了感性加上审美,再加上用生命去体验和感悟大自然的花花草草、大自然的一切的完整的人。像我也是农村出来的,比城里人认识更多的植物,只不过也是乡土经验。但我个人认为也应该让孩子们多认识一些植物,认识自然界的美好,这对孩子个人的成长是有好处的,在这方面,你对父母或者对孩子有什么样的建议?
阿来
:我们确实需要走进大自然,当然,城市有城市的自然,城市和自然不是隔开的。
俞敏洪
:你有一篇文章,写你在成都城市里去认识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你发现成都是熙熙攘攘的,但依然很美好,就是因为你认识的那些花花草草,所以你可以传授一下这方面的经验吗?
阿来
:我觉得我们不能让另外一部分世界和我们完全无关,我们不能只生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当然这个社会也很丰富,但用科学家的话讲,我们生活在更大的生物圈中,我们不大看得见微生物,它们有时候也给我们添麻烦,但动植物的世界肯定是一个非常美的世界。从古代私家园林到今天城市公园的打造,我们都能感受到里面的美,更何况是走进真正的自然界当中,所以我们都应该学一点这种东西。我现在经常去自然保护区,比如九寨沟、四姑娘山,有时候我会主动承担一些工作,比如游客来半天就跑了,但最值得打开的内容你们没打开,首先你就没打开植物世界,现在也慢慢影响到一些人,他们也开始做这些工作了,甚至会标注出一些老树的树龄,几百年、几千年的都有。今天我在九寨也关注到了,有些在当地比较特殊的树种,它们都有小牌子,比如今天我们看到的深灰槭,就是槭里面比较少见但在当地比较特有的。
俞敏洪
:你在这方面非常敏感,今天阿来老师跟我在九寨沟,我们一路走过来,他至少给我讲了十几种树的种类,比如说花楸、黄栌,但一般人不会去关注,尤其到了九寨沟,自然风光如此美丽,碧绿色的水、浅蓝色的水,尤其对面还有金黄色的树,被美丽的景色吸引以后,对于周围是什么树,就不太会去关注了。
阿来
:金黄色的树也有三种,山白杨,白桦或者红桦,再一种就是四川红杉或者落叶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