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体验过在清晨和煦的阳光下,睁开双眼,天昏地暗、浑身无力的感觉吗?
我刚刚体验过,今天早上。
别担心,我没有低血糖、低血压、或者中暑。身为一只胖纸,我清楚地知道,我没有资格沾染上这些毛病。
我的天昏地暗、浑身无力是这样分三步来的。
第一步,天昏。抓起手机,竟然没有看到亲如母上大人的小扇子形,重启了几次路由器,发现家里的Wi-Fi欠费断网了。
第二步,地暗。在这个再苦可以苦孩子,再穷不能穷Wi-Fi的年代,我得赶紧给Wi-Fi续费。
当我庄严地拨出宽带公司的客服电话时,话筒那边冰冷的提示音告诉我,电话tm停机了。也许它已经停机一两天了,只是在Wi-Fi的掩护下,我没有意识到这货的停摆。
第三步,浑身无力。只剩下腿动下楼、手动充值这个选项了,我开始在家里翻钱。
连沙发底下摸到的硬币都算上,我一共找到了二十多块钱,不够买一张充值卡。我又开始在家翻银行卡,我清楚地记得,为了方便管理,我把所有的银行卡规规整整地放在了一个地方,但是此刻,我找不到那个地方了。
我的人生仿佛进入一个无解的漩涡,我需要钱续网,但我得先续上网才能摸到我的钱。
此刻,我多么想念毛爷爷那温暖的目光。
等下,爷爷那温暖的目光,除了毛爷爷,还有其他的爷爷啊。
我的困境是这位爷爷帮我解决的。
我跑到隔壁他家,蹭上了他的Wi-Fi,摸到了我微信钱包里的钱,也摸回了我的世界。
感觉我经历了这两年来,最大的一次人生危机。
我大概可以被算作,最早一波儿告别现金的人。大概是两年前,我出门就不怎么带钱了。
在那时,这不仅仅是方便的问题,重要的是可以省钱。
比如我跟我妈一起到菜市场买水果,我都是从摊主手里一把抱过大西瓜,然后还像孩提时那样望着我妈“妈妈你能付一下钱么,我没带现金啊”。
比如我跟党九一起吃饭,我都特别不好意思特别诚恳地跟她说,“党九,又让你买单,我没带现金啊,下次一定让我来昂”。下次,下次我当然也没带现金啊。
比如我们家楼下那个目光狡黠、软磨硬泡的能力远超常人的乞讨大爷,已经放弃对我的治疗了。在我几次把所有口袋翻给他看,告诉他“您看我身上的钱还没有您碗里的多”,他每次见到我,都像见到鬼一样绕着走。
几天前,艾瑞出了个研报说,从2015第一季度到2017年第一季度,包括微信支付和QQ钱包在内的财付通,年均复合增长率近5倍,支付规模从0.27万亿扩张至超9万亿。
在2017年一季度,财付通已经占据了第三方移动支付市场40%的份额。
党九流着口水问我,这是真的么?
我说,这tm能不是真的么?我有着割肉一般的体验啊。
我妈依然不会使用微信支付,但当我们拉着手一起徜徉在菜市场里,她会迅速识别出一家摆着个绿莹莹名头下二维码标志的,“咱们去那家买,你可以用你手机付啊”。
我跟党九一起吃饭,我特别不好意思特别诚恳地跟她说,“党九,又让你买单,我没带现金啊,下次一定让我来昂”,党九说“没事儿没事儿,这次你就可以来,这可以微信扫码支付”。
我说“矮马,太不巧了,我手机没电了”。
党九默默低下了头,把手伸进了背包。她没拿出钱包,拿出一个充电宝递给了我。
楼下那乞讨的大爷又神清气爽地走向了我,我说“大爷,您不认识我了嘛?不好意思,我最近胖了,您好好看看,我是身上的钱还没有您碗里多的那个”。
大爷点点头“认得认得,你再胖二十斤我都认得你”,他摸出一张塑封的二维码,“没带钱没事儿啊,你可以扫码付给我”。
两年前,党九羞答答地问,如果在马路上看到特别帅的男人,你会主动搭讪吗?
我说,“当然不会了,这么难为情的事情,怎么做的出来”。
两年后,党九又问我,如果在马路上看到特别帅的男人,你会主动搭讪吗?
我说,“不是告诉过你吗,这么为难的事,怎么做的出来”。
党九说,“那天我在办公室楼上,看到你在马路上跟帅哥加微信了,隔着20米,我都能看到你不怀好意的笑容”。
党九你误会了,我怎么会跟陌生人搭讪,我只是有事麻烦了人家,“不好意思打扰了,您能借我100块钱现金么?您别误会,不是跟您要钱,我没带现金,我们加一下微信,我马上转给您”。
钱钟书先生在《围城》里就说过,“男人肯买糖、衣料。化妆品,送给女人,而对于书只肯借给她,不买了送给她,女人也不要他送。这是什么道理?借了要还的,一借一还,一本书可以做两次接触的借口,而且不着痕迹,这也是男女恋爱的必然步骤的初步。借书,问题就大了。”
这段互撩的桥段,在今天完全可以长成:而对于钱,男人是不肯直接送了给女人的,必要借给她;女人也不要他送。这是什么道理?借钱要扫码,还钱也要扫码,你来我往,一笔钱可以做两次手机的接触,还可以顺便换个微信。这便是恋爱的开始”。
党九之前没有get到这样的技能,都怪她读书少。好在,她终于学会了。
第二天,她红着脸跑到一个腹肌特别发达的男生面前,“不好意思打扰了,您能借我100块钱现金么?您别误会,不是跟您要钱,我们加一下微信,我马上转给您”。
那个男生说“不用加好友吧,你向我扫码支付就行”。
我的朋友大猫,是坚持在钱包里放一大叠毛爷爷的那种人。倒不是有很多女生跟他搭讪,这跟他的职业有关,他在南方有个小工厂,代工各种钱包的。
2015年8月,微信支付发起了第一个无现金日活动,那天我喝了点儿酒,笑嘻嘻问大猫,你会不会失业啊?
大猫说,“你可拉倒吧,出门不带钱这种事儿可以想象吗?你买个茶叶蛋能不花现金吗?你付停车费还能两个用手机来回扫啊?你出门不在钱包里放点儿钱、放几张卡,心里能踏实吗?”。
大猫拒绝一切移动支付的场景,连红包都忍着从来不抢。
2016年的微信无现金日,满世界都在蹭无现金支付的优惠,瞅着坚持掏出一张张实实在在人民币的大猫,我忽然有了一种“举世皆浊他独清”的错愕感。
然而,一个人的坚守,是多么微薄的力量。
卖茶叶蛋的大妈,在许多人还整不明白咋扫码时,就在咕咚咕咚的小锅旁边,放了个二维码。这年头付停车费,常常是两只设备来回扫。而我们握着一个手机出门,心里就特别踏实。
能全部预测错,就像能全部预测对一样难得。世界杯又要来了,我觉得只要看着大猫的预测,我就能押准最后的胜利。
过去的两年,大猫的生意有显著的下滑。
我给大猫发微信,还要继续做现在的事吗?
大猫在屏幕那边沉默了好久,说“我改天去庙里拜拜”。
为了表示自己比较心诚,大猫去寺庙没开车。因为他比较懒,也没能像《冈仁波齐》里那样,向寺庙行进。他坐地铁去的,进了地铁站,他发现已经能微信支付买地铁票了。
寺庙的售票处,可以选择现金支付或者扫码支付,大猫嘟囔了一句“一个修行的地方,搞这么多花哨干啥”,卖票的居士看了他一眼,“随顺世缘嘛,不要着相”。
大猫是那种,特别现实的疑似信徒。
大殿门口,他跪拜如仪,“神灵保佑,我的钱包生意能兴旺昌隆,如果实现了,我一定捐很多钱给庙里,今天我先捐一些昂”。
他站起来,从钱包里掏出一张毛爷爷找功德箱,忽然,他的目光触到了一样他最不爱看到的东西,他的手停滞了......
他听到身后好像有人在念,回头是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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