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有散户抱怨,中国经济增速总是那么高,为何股市的表现却那么糟糕。其实,GDP增速与股价指数没有可比性,正如这些年来美国股价指数涨幅远超美国GDP的累计涨幅一样,股价指数反映的是上市企业的效益,而GDP只是一个流量概念。不过,为了维持这个流量增速稳定,却要付出越来越高昂的成本,即全社会债务水平和杠杆率上升。
为何A股的表现总是不尽人意呢?肯定与上市公司盈利能力的强弱有关,如果盈利能力一直很强,即便市盈率再高,股价还是能不断上行。A股公司普遍存在上市前业绩增长好,上市后就变脸的现象,这恐怕与上市规则有关,即拟上市公司需要有连续盈利的要求,盈利水平越高,发行定价也能水涨船高。什么样的发行制度,就会有什么样的趋利行为。
前天是六一儿童节,微信群里传播着一条黑色幽默:十年前的六一节,上证指数约4000点,中国铝业约60元,腾讯7港币。今天六一节,上证指数3100点,中国铝业4元多,腾讯270港币。
这说明,GDP可以靠传统经济模式获得增长,股价指数却不能靠传统行业来拉动上行。经济发展的每个阶段,都会有新的增长点来推动经济发展,如果股票结构中这些新增长元素的比重过低,那么,指数上行的动力就不足了。事实上,从市值分布的角度看,A股市场迄今仍以国企为主,以传统的周期性行业为主,这也是导致市场长期不振的一大原因。
试想一下,如果当初腾讯在A股上市,那它将改变多少投资者的命运啊,目前,腾讯的市值为2.6万亿港币,远超工商银行和中石油的市值。在国内市场中,还能找得到几只上市至今股价一直在创新高的超大市值股票呢?遗憾的是,腾讯、阿里巴巴和百度,以及一大批中国过去十年来崛起的、代表新经济的高科技企业都到境外上市了,因为它们不符合国内上市的种种苛刻条件。
当前,国内股市中表现好的,居然是代表传统经济的上证50指数。虽然这与市场回归价值投资理念有关,值得肯定,但背后则反映了中国长期以来股权融资的结构性问题。同样的问题也存在于信贷结构和债权融资结构上,因为中国银行业贷款的基本条件是资产抵押和担保,发债也是如此,这就导致了轻资产企业难以获得融资。
2010年以后,中国经济增速开始回落,其背后的逻辑是工业化进程放缓了,第三产业的发展步伐加快,人力资本(轻资产)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上升。但我国的融资结构并未作相应的调整,依然还是面向重资产部门、面向国有企业,因为它们有可以抵押的资产、有信用担保。
目前,国有企业的资产负债率大约是66%,民营企业估计在50%左右,但民企的效益远高于国企,低效的企业反而能获得国内大部分信贷资源,这是融资错配的表现之一。因为重资产的行业大部分是过剩行业,国企大部分属于重资产行业。
融资错配的表现之二,是企业的杠杆率水平 不断上升;上市公司的资产负债率居然超过工业企业,前者约60%,后者为56%。为何已经获得股权融资优势的上市公司,其负债率反而高于全部工业企业呢?因为在上市公司中,国企数量占56%,公众企业占36%,民企不到5%,前两者更容易获得贷款或债权融资,它们在经济下行时同样可以获得各种渠道的融资,但或许要承担稳增长的任务,缺乏主动去杠杆意识。而所有工业企业中,国有企业数量只占7%,民企占多,民企很早就开始主动去杠杆,使得民企的资产负债率下行。
融资错配的表现之三,是股权融资比例过低。非金融企业70%的融资来源于银行信贷,股权融资比例很低,这也是导致中国非金融企业杠杆率(负债余额占GDP比重)达到150%左右,成为全球最高的原因。对于股权融资,在上世纪90年代就提出要为国企解困服务,现在仍要服务于国企改革和扶贫,过多承担的行政功能导致市场化配置资源的功能弱化。很多高科技企业涌向美国的资本市场,因为美国股市的上市准入条件更低,对股权设置上的要求更加人性化。
美国的潜在经济增长率远低于中国,但股市却从2009年起出现了一轮持续至今的大牛市,这不仅与限发新股无关、与大股东减持无关,而且情况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有很多优质且高成长的企业不断上市,给市场注入了新活力;同时,不少上市公司认为自己公司的价值被低估,于是就去回购自家的股票,进行缩股。
由此可见,无论是新股发行节奏加快,还是市场非流通股解禁压力的增大,都不是股市下跌的关键因素。中国股市过去27年来一直纠结于筹码与资金的供需关系问题,完全是避重就轻的惯性思维。中国的经济问题、楼市问题和股市问题同出一辙,均为供给问题,从来都不是需求问题,但却总是通过刺激需求来掩盖供给侧的问题。
需要思考的问题是,我们能够改变抵押和担保的融资模式吗?能和发达经济体国家一样,走信用贷款为主的模式吗?股票的发行定价机制、上市标准能否与成熟市场接轨?如果短期做不到但长期能实现,那么,投资者就只能看得更长远些,投资那些能够做强做大的企业,而不是靠制度缺陷套利、赚便宜的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