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只道那个郑大官人,却原来是杀猪的郑屠。这个腌臜泼才,投托着俺小种经略相公门下,做个肉铺户,却原来这等欺负人。
洒家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枉了叫做镇关西。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镇关西!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
是夜月白风清,水天共碧,二人正在僧房里,睡至半夜,忽听得江上潮声雷响。鲁智深是关西汉子,不曾省得浙江潮信,只道是战鼓响,贼人生发,跳将起来,摸了禅杖,大喝着,便抢出来。
众僧吃了一惊,都来问道:「师父何为如此?赶出何处去?」鲁智深道:「洒家听得战鼓响,待要出去厮杀。」众僧都笑将起来道:「师父错听了!不是战鼓响,乃是钱塘江潮信响。」鲁智深见说,吃了一惊,问道:「师父,怎地唤做潮信响?」寺内众僧,推开窗,指着那潮头,叫鲁智深看,说道:「这潮信日夜两番来,并不违时刻。今朝是八月十五日,合当三更子时潮来。因不失信,谓之潮信。」
鲁智深看了,从此心中忽然大悟,拍掌笑道:「俺师父智真长老,曾嘱付与洒家四句偈言,道是‘逢夏而擒’,俺在万松林里杀,活捉了个夏侯成;‘遇腊而执’,俺生擒方腊;今日正应了‘听潮而圆,见信而寂’,俺想既逢潮信,合当圆寂。众和尚,洒家问你,如何唤做圆寂?」寺内众僧答道:「你是出家人,还不省得佛门中圆寂便是死?」鲁智深笑道:「既然死乃唤做圆寂,洒家今已必当圆寂。烦与俺烧桶汤来,洒家沐浴。」
焚起一炉好香,放了那张纸在禅床上,自迭起两只脚,左脚搭在右脚,自然天性腾空。比及宋公明见报,急引众头领来看时,鲁智深已自坐在禅椅上不动了。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